“其實我也知道,他那麽孝順的孩子,要是還在的時候,不可能連過年都不回來的。他最喜歡過年了,每次過年的時候,都喜歡守著我做過油肉,一出鍋,抱著一塊就開始啃,跟剛剛的你一樣……”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管他到底在還是不在,我隻要一個信,一個確定,要是還在,不管是殘了還是進了勞改隊,我去看他;要是不在,至少讓我知道墳頭在哪兒,讓我去哭一場也好,好過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的……”


    老大娘話說到最後,哽咽啜泣連連,渾濁的淚水沿著布滿了溝壑的麵頰一滴滴淌落在地。


    那模樣,直讓安江和李青萍覺得心髒就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到了極點。


    都說這世上最苦的事情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是,看了老大娘才明白,最苦的事情,是白發人還在,可黑發人卻不知生死。


    若是死了,還知道墳在哪裏,想了,還能去哭一場。


    這樣不明不白的,希望他還活著,可又擔心一輩子都這樣不明不白,想哭都不知道去哪裏哭一場。


    “大娘,您放心,這件事情,我幫您辦了!”


    “不管他現在怎麽樣,我一定幫您找到他!”


    安江抬起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珠後,望著老大娘的雙眼,誠摯道。


    老大娘的心情,他此時此刻可謂是感同身受。


    他知道,在他失去音訊的這段時間,無論是李潛江,還是雷萬春,抑或者是賀思建,所處的情況定然都與老大娘一樣。


    既然他還活著,那麽,他就要幫老大娘解決了這個難題,要讓真相浮出水麵。


    宋朝陽到底是生還是死,給老大娘一個交代。


    “孩子,你真能幫我?”


    老大娘錯愕看著安江,臉上滿是激動。


    “對,大娘,我能幫您!不瞞您說,我是大官,是很大很大的官,隻要是我想管的事情,就一定能管!”安江用力點了點頭。


    老大娘失聲道:“你的官比縣長還大?是八府巡按嗎?”


    “對,我的官比縣長還大,和八府巡按差不多!”安江用力點頭,給出肯定回答。


    “謝謝你,謝謝!”老大娘聽到這話,泣不成聲,就要跪下來給安江磕頭。


    “大娘,別這樣,您救了我的命,我於情要幫您;我們黨員幹部是為人民服務的,於理,我也要幫您!”安江慌忙攙扶著老大娘,讓她起身後,鄭重其事道。


    老大娘泣不成聲,雖然不斷擦拭著眼角,但淚水還是不斷淌落。


    “謝謝江神爺爺,江神爺爺您終於被我的誠心打動了,真的顯靈了,終於讓我遇到能找到朝陽的貴人了!”


    緊跟著,老大娘轉身跑到石龜前麵,跪下來,虔誠的連連叩拜。


    安江看著老大娘的樣子,嘴唇翕動,想要攔阻她,說她是自己幫了自己,不必篤信鬼神。


    可是,話到嘴邊,他卻是怎麽都說不出來。


    他相信,老大娘肯定是求爺爺告奶奶了很多很多地方,但可惜的是,一直求告無門,一直查詢不到真相,所以才會將希望寄托到這虛無縹緲的漫天神佛,甚至是這麽一個石龜的身上!


    這不是老大娘愚昧無知,而是這個世界上像他一樣的人們,虧欠老大娘的!


    他也多希望,這人間,能夠如那些經文教義裏寫的般,善惡有報!


    【轟隆隆……轟隆隆……】


    而就在這時,沿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螺旋槳高速轟鳴的聲音。


    安江聞聲,立刻快出走出山洞,看到遠處的江麵上出現了一架被塗成了橙紅色的救援直升機,正在尋找合適的位置降落。


    【救援,到了!】


    安江見狀,一顆心立刻大石墜地。


    緊跟著,他沒有任何遲疑,迅速跑到山洞周圍,折了一大堆濕漉漉的灌木,然後將篝火移到了外麵,將灌木搭在了烈火上,刹那間,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好大的飛機!”


    “你真的是大官!”


    老大娘也走了出來,當看到遠處的直升機後,被螺旋槳轉動的巨大聲響震得捂住了耳朵,但眼眸中卻滿是錯愕失神,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向安江看去。


    安江微笑,凝視前方,朗聲道:“對,大娘,您救了一個大官!所以,盡管放心吧,接下來,不是您哭,輪到那些壞人哭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直升機降落後,李潛江從飛機上躍下,當看到滾滾濃煙後,立刻抬起手,指了指冒著濃煙的地方,沉聲道:“那裏,快去!”


    一語落下,救援隊員們立刻扛著擔架,迅速無比的向遠處的山巒趕去,其中還有一名身著迷彩,手臂上纏著醫療標誌的戰地救援醫生。


    李潛江同樣也在其列,步履匆匆。


    他要第一時間看到安江,他要跟在安江身邊,寸步不離,絕不能再給任何人謀害安江的機會。


    “安江!”


    短短片刻後,一行人便趕到了山上,李潛江一看到安江那破破爛爛的衣服,遍體鱗傷的模樣,虎眸之中立刻有淚珠滾蕩,沒有任何遲疑,便大步向前衝去,脫下穿著的黑色警服羽絨長外套,直接裹在了安江身上,然後一把將安江緊緊攬在了懷裏。


    安江將頭埋在李潛江的肩膀上,淚水忍不住淌落。


    父親離去了,可是,父親的角色卻從未消失,他享受到的父愛也不曾斷絕。


    隻不過,是從李潛江和雷萬春身上感受到的這一切!


    “李叔,快,讓醫生看看青萍的情況!”


    緊跟著,安江指著山洞裏,向李潛江急聲道。


    醫生聞言,立刻快步走入山洞,提著儀器進入了山洞之中,開始為李青萍診視情況。


    “李叔,是這位老人家救了我。”


    緊跟著,安江指了指有些瑟縮站在一旁的老大娘,向李潛江道。


    李潛江不假思索,快步走到老大娘身旁,向她一揖及地,然後緊緊握著老大娘有些冰涼的手,沉聲道:“老人家,謝謝您,救了安江的命!大恩大德,我李潛江必定湧泉相報!”


    “他……他也是大官?”老大娘連連搖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向安江詢問道。


    “對!”安江笑著用力點頭,沉聲道:“比我還要更大的官!”


    老大娘聽到這話,雙腿一軟,手捂著臉,如杜鵑泣血般,哽咽道:“朝陽,朝陽,你看見了嗎?娘終於要找到你了!”


    一聲一句,幽幽盤旋群巒間。


    淒厲哀怨,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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