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本該翌日才回,當夜卻特意提前從山下回來,為兩人接風。邵培的隆重,讓司恬很不好意思,其實她去上京全是私事,而蘇姐卻是為了裴雲曠而去,具體是什麽事,她不清楚,但從邵培言辭之間,可以看出蘇翩為裴雲曠幫了一個大忙。


    席間,謝聰一直往蘇翩身邊湊,司恬覺得她要是膽敢沒眼色坐到了蘇姐的身邊,聰哥恐怕要在心裏將她狂貶一通,於是她很識趣地坐在林西燕的身邊,將那個聰哥眼巴巴瞅著的位子讓給他。商雨坐在邵培身側,剛好目光所及就是她。


    她剛洗過的頭發並未幹,編了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胸前,襯著她的肌膚越發的瑩白。她因為想到謝聰和蘇翩,所以嘴角一直噙著一絲淺笑,看得他有些恍惚,因為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將她溫柔恬靜的麵容映照的十分動人,那是一種少女獨有的風姿,仿佛能生出嫋嫋的暗香。


    她抬眼的時候常常碰見他的目光,也許是位置坐的正對著他,才會如此頻繁的視線交纏吧?她如此想著,沒把這事很放在心上。


    飯後回到朱雀院,她打開包袱,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城裏的時候,她抽空給他買了一雙靴子,並不貴,比不上他腳上的精致。但這是她的一份心意。有時候,心意也是要銀子才能體現的,而且往往銀子越多,體現的越好。這份心意算是答謝他對母親的關照,她念了兩個月。


    她正要拿著靴子去找他。突然,門口傳開敲門聲。她起身打開院門,隻見聰哥風華無雙的站在門口,月華清淡,他的麵容卻熠熠生輝。


    “蘇姐在屋裏。”她說了一句,忍著笑從他身邊借過。


    “哎,哎,我來找你的不行麽?”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怎麽知道他來找蘇翩。


    “聰哥,我有事,你要是找我呀,改天吧。”她扭頭說了一句,走了,仿佛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天真善意的笑。


    青龍院裏亮著燈,她敲開門,開門的卻是齊揚。她愣了一下,立刻將手裏的靴子背在了身後,雖說她送他東西是為了表示感謝,但是,深更半夜的,很怕齊揚誤會。


    齊揚問道:“你找大師兄啊?他正和我下棋呢。”


    她急忙找借口:“啊,我不找他。我想來看看鴿子。”


    “看鴿子?”


    這麽晚了,看什麽鴿子,這借口顯然很蹩腳,她忙道:“還是改天吧。”


    她慌張的轉身就走。改天吧,改天再把靴子給他。


    回到院裏,隱約看見蘇翩的窗紙上映出了聰哥的側影,是不是一會兒又要被打出去?她笑著回了屋子,解開了發辮。


    擰在一起的三股發絲都散開了,仍有潮意,她用手理了理,然後,倒口茶喝。


    茶水端到唇邊,突然,想起了那一天,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當時不覺得,過後想起來,他的手指白皙秀氣,卻很有力量,也很溫暖,她看著自己的手腕,有點癡。


    門口的腳步聲將她驚回神。


    “你剛才找我有事?”商雨站在門邊,劍眉一揚。


    她放下茶杯,似乎被他看出心事一般的有點慌張,竟忘記了怎麽說才好。


    他看著她,問:“看鴿子?”聽齊揚說她來找他,卻又折了回去,他的棋下不下去了,忍不住前來“興師問罪”。


    她愣愣“哦”了一聲。


    他一聲不吭,轉身出門,打算將那鴿子先寄養到竹林主人那裏。


    她反應過來,忙叫住他:“不是,大師兄,你等一下。”


    他停了腳步,心裏又升起期待。


    她拿起桌子上的靴子,遞給他,情真意切:“這是我的心意,請大師兄收下。”


    他看著她手裏的靴子,驚喜象小火苗一般,她還是念著他的,出外回來居然給他帶了禮物。


    他按捺著歡喜,不動聲色地又問了一句:“你給齊揚他們了麽?”


    “沒有。”


    於是,歡喜從心裏一直漾到唇角,他很滿意地接過了靴子。很好,隻給他,單念著他一個人。說明他在她眼裏,很特別。


    不料她又說了一句:“我沒那麽多錢,不然也送師傅一雙。”


    他蹙了蹙眉,難道有錢了,連他們也一起送?看來,她還是窮著吧。他有錢就行。


    “大師兄,你試一試大小可合適。”


    “不用試了。”她送的第一份禮物,應該放起來保存著,怎麽舍得穿在腳上。


    她的頭發散著,幽香清淡,時有時無。因為濕的時候編了辮子,所以此刻散開了頭發有些卷。


    她站的很近,一臂之內的距離,他竟然順手就拿起了一縷頭發,自然的仿佛是自家所有。手指間的順滑和幽涼讓他心頭一漾,努力克製才沒有近一步的動作,隻說了一句:“你的頭發卷了。”


    他鬆開手,匆匆走了。


    她有點說不出的感覺,他似乎是不應該拿她的頭發的,男女授受不親,頭發應該也包括在內。


    **** **** **** **** *****


    翌日,她和林西燕照舊恢複了往日的生活。不同的是,她心裏的一塊巨石已經被裴雲曠搬走,心情好了許多,雖然小岸的死和母親的中毒仍舊想不出頭緒,可是活著的人很好的活著,才是最最重要的。母親病好了七八分,比什麽都強。她比剛來時開朗了許多,並不是言語動作上的,而是眉梢眼角的靈動越發的明豔光彩起來。


    謝聰很快又被邵培派出去有事,七勢門仍舊隻有商雨和齊揚兩位師兄。商雨不再“欺負”她了,她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好的象個哥哥。她一有空就拉著林西燕去青龍院看看鴿子,可惜,這隻鴿子卻不是玩物,隻在七勢門待了小半個月便又飛走了。


    轉眼入了秋,一場秋雨過後,山風清涼,暑氣盡散。


    這天,蘇翩對兩人正色道:“你們跟著我也學了半年,眼下你家師父要考考你們。三日內,毒到他,就算出師。”


    其實,她平時沒少提到這件事,此刻慎重的提出來,且隻有三日之期,實是讓兩人驚了一跳。


    蘇翩恍然無事笑道:“毒到他可不是毒死他啊!下毒的高明之處並不在於藥的毒性有多強,關鍵是怎麽下。象鶴頂紅,見血封喉都很厲害,但如果毒發的時候讓人一眼就看出是什麽毒,是怎麽死的,再推算到是誰害的,這就不好了。悄無聲息,不知不覺,才是高手。”一席話,無意中說中了司恬的傷心之處。她的母親和弟弟,就是這樣被人無聲無息下了毒,她暗暗握住了拳頭,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找出凶手是誰。


    林西燕悶悶不樂,小聲問道:“為何要毒師父?”


    蘇翩想了想,才道:“這個,算是看看你們的悟xing吧。”她說的很含糊,並沒有解釋清楚為何要讓邵培中招,但司恬和林西燕也不敢馬虎,開始各自操心怎麽想出法子能在師父跟前下毒,且讓他發覺不了。


    轉眼三日之期到了。


    第四日,邵培腹瀉了整整一上午,而商雨,被毒霧噴中,躺在了床上。


    邵培的腹瀉,是林西燕的成果。她完全沿用了蘇翩的法子,賭的是邵培在此事上栽過一次,決想不到還有第二次。果然,她料中了。邵培立刻將那盞宮燈撤了下來,估計以後再也不會用。


    而商雨,完全是替罪羊。


    邵培的書桌上放了一盆盆景。


    司恬在在盆景的一角薄薄的撒了一層藥粉,那藥有個好聽的名字,霧霰。見水即為霧氣,無色無形也無味道,但卻有毒,會讓人昏迷,頭疼,周身無力。


    邵培平時很愛惜那盆景,一向由他親自打理。司恬算好隻要他去澆水就會中毒霧。可惜,那天,商雨好心的替他澆了水,於是......


    司恬很挫敗的看著商雨躺在床上,充滿了內疚。


    蘇翩給他喂了解藥,笑嗬嗬道:“邵門主,毒到了商雨,這樣算不算出師?”


    邵培腹瀉了一上午有氣無力,恩了一聲:“就算是吧。”說著,歇息去了。


    這晚,他對蘇翩道:“其實,林西燕比司恬更有心計一些。司恬關注到了人的喜好,而林西燕會算計人的弱點。”


    蘇翩默默看著他,轉身出了門,看來他已經選定了司恬。也許,是裴雲曠早就選定了司恬,所以才會帶她們母女去上京,施以恩惠,讓她以後更加忠心。她幽幽歎氣,想起四年前的自己。初夜被一個花甲老翁哄抬到三百兩銀子的時候,她想死的心已經有了,可是想到蘇婉,她卻隻能合血咽淚,對著那一張枯樹溝壑般的色迷迷老臉強顏歡笑。


    裴雲曠報出五百兩銀子買下她的那一刻,她覺得他似是天神。上京一夜間傳遍了他風流倜儻的名聲。她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為他做了很多,隻想讓他出銀子買出她的妹妹。


    他答應了她,買下蘇婉,救她們姐妹脫離苦海。


    她念他的好,卻也恨他的狠。他明知道蘇婉對他有情,卻在邵培的指使下,親手將她送進宮。


    她站在天井裏,恨意上湧,情不自禁的顫抖。其實她恨的即不是邵培,也不是裴雲曠,是皇宮裏的那個人,所有的一切都緣自他。他讓她家破人亡,淪落風塵。讓她姐妹分離,不得相見。她隻恨為什麽送進宮裏的不是她,如果那樣,她就可以親手殺了他。


    月光下,她美麗的容顏泛著青色,象是寒劍的殺氣。她很急,偏偏裴雲曠很有耐心,耐心的近乎不是人,可以容忍別人殺上門來。京中的局勢已經燙手,各個陣營差不多已經塵埃落定,開始針鋒相對,他卻仿佛置身局外,冷眼看著。這次對付梁滿屯,對她來說,根本不盡興。可是他偏偏要從卒子下手。


    她不關心他的布局,她隻想借他的手報仇。她暗自咬牙,苦苦壓抑焦灼和仇恨,突然,身後傳來司恬的聲音。


    “蘇姐,他怎麽還沒醒?沒事吧?”


    她長吸一口氣,回過身來,司恬站在青龍院的門口,橘色的燈籠照著她的麵龐,柔美文靜。


    她有片刻的怔忪,她的氣質看上去真的有點象蘇婉。


    她心裏軟了一下,不知道裴雲曠選了她,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沒事,你看著他,等他醒了,再喂一次解藥就好了。”


    “那好吧。”她忐忑的回到院裏,真的很內疚。


    商雨躺在床上,象是睡著了。不過,呼吸有點急。


    她看著他,發現他的眉毛非常的濃黑,而且長。她還是第一次這麽仔細的看著他,再細看,還能看出他唇上淡淡的青色,她有點不好意思,目光錯開了。


    夜晚很寂靜,他輕輕的呼吸聲仿佛在催眠。


    她有些想睡,卻強撐著,坐在他床前的一把太師椅上打瞌睡。


    他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她正在“點頭”。他想笑,很想把手伸到她下頜處,如果她再一點,下頜就落在了他的手心裏了。可惜,想法是美妙的,身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隻好輕咳了一聲。


    她驚醒過來,趕緊問道:“大師兄,你好點沒有?蘇姐說再吃一顆解藥就沒事了。”


    “不太好。”他皺著眉頭,想讓她多關心一些。


    果然,她很關切的端一杯水,喂他吃了藥。眼巴巴的看著他:“大師兄,你好點了嗎?”


    要好,也沒這麽快吧。他打算加重一點她的內疚。


    “我胳膊很難受,動不了。”


    她急忙放下杯子,道:“我給你揉一下。”


    她用手揉了兩把,似乎又覺得不合適,紅著臉放棄了。


    “我的手指都麻痹了。”他繼續慌報軍情。


    她慌道:“那怎麽辦?我去叫蘇姐過來。”


    “不用了,你幫我扯幾下。”


    她覺得很別捏,但是,她惹出的事應該負責不是麽?於是也顧不上羞澀,拿起他的手掌,挨個將他的手指扯了一遍。心想,這法子能管用麽?


    他覺得很受用。她的手指綿軟,肌膚細膩,挨著他的肌膚,舒服到不想分開。


    她又問:“大師兄,你好點嗎?”


    “還沒好。”


    她有點犯愁的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好。


    他不急,很享受她的擔憂和關注。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仔細又認真,快要看的目不轉睛。


    他覺得這樣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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