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隻見鴛鴦的嫂子從那邊的小路上,看到了眾人,忙匆匆的走來。


    鴛鴦是個家生子兒,父親名叫金彩,兄長叫金文翔,是賈母房裏的買辦,世代在賈家為奴,因是家生奴,甚受賈母的信任,而她這嫂子是賈母房裏管漿洗的頭兒。


    今日這哥嫂子過來,鴛鴦心頭便是清楚,肯定是賈赦勸說了自己的哥嫂二人,幫忙過來遊說自己,頓時她也沉默了。


    襲人看著自己跟前走過來的鴛鴦嫂子,也是說道:「大老爺找不著你的爹娘,一定和你的嫂子說了。讓你的嫂子過來勸說你了!」


    鴛鴦則是冷哼道:「這個娼婦專管是個‘九國販駱駝的,聽了這話,她有個不去奉承的!」


    說話之間,鴛鴦的嫂子就已來到了眾人的跟前。


    鴛鴦的嫂子先是看向襲人,因襲人已經是芸府的人了,故而要先說一會兒話語,打一聲招呼,這才得體,便是說:「襲人,你怎麽今兒也在這裏?」


    襲人則是淡然一笑:「我今兒得空,覺著屋子裏麵悶得慌,左右無事兒,也便是過來這大觀園內走走。畢竟,這大觀園我們家二爺,不也將其租用了下來?總空著不用也不太好的。」


    鴛鴦的嫂子聞言也是一臉的尷尬,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大觀園被賈芸承包過去的事情來,才笑道:「是也,是也,也怪道是我腦經糊塗了,卻是沒有想到這裏來。」


    說罷,她嫂子才轉頭看向鴛鴦:「我剛才去了你的屋子內,在那裏都沒有找到你的人,原來姑娘是跑到了這裏來躲清淨!鴛鴦,你且跟了我來,我要和你單獨說些話。」


    然而,鴛鴦對於她嫂子的話語,不聞不問,裝作沒有聽見,滿臉的冷漠。


    襲人、侍書看到這一幕,忙就讓開了中間的位置,似乎是在無聲的告訴她嫂子可以坐在這裏。


    她嫂子見狀也是不理會這二人的示好,臉色逐漸不悅的說:「姑娘們請坐,我找我們姑娘說句話就走,不久留的。」


    襲人、侍書都是心知肚明的主兒,也都假裝不知道此事,反笑說道:「嫂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真就這樣忙?我們這裏猜謎兒贏手板子打呢,等猜了這個再去。」


    鴛鴦聞言則是不再沉默,直接道:「你若是真的有什麽話?你就說罷。我們這幾個姐妹都是從小到大的姐妹,嫂子你要是真的有話,就直接說。」


    重複強調了直說,讓她嫂子也是臉色不太好看,不過見到扭不過鴛鴦,也就隻能夠笑道:「鴛鴦,你可不要鬧脾氣了。你且就跟著我來吧!到那邊兒的角落,我們兩個人私底下交流,我就告訴你,橫豎有好話的。」


    鴛鴦點點頭:「可是那大太太讓你過來和我姻緣的事情?」


    她嫂子笑道:「姑娘既是知道這個件事情的,怎麽還牽扯到我頭頂上來的!快來,我與你細細的說說,這件事情可是我們家裏麵天大的喜事兒。畢竟,我們家也就隻是奴才,可你要馬上就要飛黃騰達,成為枝頭上麵的金鳳凰了。」


    鴛鴦本就姓金,原名金鴛鴦。


    而今這個金鳳凰,卻讓鴛鴦眉頭緊皺,心態頓時就炸裂了。


    每每當鴛鴦想到了賈赦那人老色衰的蒼老模樣,也是直覺著惡心。


    而今聽了她嫂子竟打算真的賣了自己,雖說鴛鴦心頭早已經有了預料,而今真的傾耳聽問,這才將心頭所有的幻想都磨滅了。


    一時間,鴛鴦聽說這個話,當即就是立起身子來,朝著她嫂子的臉上就下死勁的啐了一口,指著她嫂子,不顧體麵的直接罵道:「你快夾著你這一張爛嘴巴,離了這裏,可比你待在這裏好多了!


    什麽個‘好話!


    真真是狗嘴裏麵吐不出象牙。


    那都是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兒。


    什麽個‘喜事!


    狀元痘兒灌的漿兒又滿是喜事。


    怪道每天家裏麵的人都羨慕別人家的女兒作了小老婆,一家子的人都仗著他橫行霸道的,一家子也就都成了這小老婆了!


    你若是看的眼熱了,也心想著把我送在火坑裏去。


    旁個人不要臉,我還是要臉的。


    你們在外頭橫行霸道慣了,就自以為自己了不得,己是舅爺了。


    我若不答應,你們就好似那王八縮頭,決計不能夠稱心如意的。


    你們就死了這一條心吧!


    若是我死了,也用不著你們管的。」


    一麵說著,一麵眼角落淚,哭成了淚人兒。


    襲人和侍書忙攔著鴛鴦,勸說:「好了,我們知道你委屈的,可別哭了。這女子便是一輩子都不嫁人,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唯獨她嫂子的臉色微變,一陣子青,一陣子紅的,下不來台,也對鴛鴦的反抗,心頭多了幾分抱怨和怨恨。


    若非是現在襲人和侍書都坐在這裏,說不得她當場就要與鴛鴦翻臉,撕破麵皮的一頓好打。


    她嫂子忍氣吞聲的說道:「鴛鴦,你願意不願意,這件事情也可以慢慢來嘛。看看你現在這個模樣,犯不著尖嘴猴腮的不饒人。這俗語說,‘當著矮人,別說短話。


    姑奶奶們若是知道了此事,來罵我來,我也不敢頂嘴反駁的。


    隻是這二位姑娘並沒惹著你,你現在左一句話小老婆長的,右一句話小老婆短的,人家的臉麵也不能夠得到保全,怎麽過得去?」


    襲人、侍書聞言忙搖頭,知道這她嫂子是打算將自己也卷入其中,便是開口道:「她嫂子,你倒是別再這麽說如此喪良心的話語了,這裏麵的事情誰不知道呢?


    再者說了,鴛鴦也並不是在故意說我們,你倒別牽三掛四的,鬧得所有人都不自在。


    撥弄是非的本事,你是在行的。


    你隻聽見那位太太,太爺們幾時又親口說了,要封我們做小老婆的?


    況且,我們兩個人,一個是探春姑娘身旁的貼身丫鬟,以後探春姑娘出嫁,也便是跟著就走了,我又是芸府的人,以後的姻緣也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的,自然有二爺來操辦。


    我也沒有爹娘哥哥兄弟在這家裏麵仗著我們的名兒橫行霸道的。


    鴛鴦罵的人,自有她罵的道理,我們犯不著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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