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葉找到城內一間鐵匠鋪,裏麵站著一位四十歲,滿臉絡腮胡須,半裸著上身,正用一柄鐵錘鍛造一塊鐵片的漢子。


    鐵匠鋪內熱氣騰騰,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塊汗巾,等到額上汗水滲到眼前便去擦一下。那塊依稀能看出是塊白色的手巾已被他擦得髒汙成灰色。


    江葉拿著牡丹,問道:“師傅,能修一下這柄劍嗎?”


    這是他打聽到的靈嶽城中最為出名的鐵匠鋪了,這位叫做鄭芨的漢子已打鐵十餘年。他本是一名刀客,與人搏鬥時被砍傷一條腿,妻兒被殺,大仇得報後決定此生不再碰刀,從此安心打鐵,其精湛的技術在淮南一道都赫赫有名,因此花費的靈石也更多。


    那名漢子拉了拉風箱,爐內火焰變得極為旺盛。他看了看江葉的手中劍後,仍舊拿著鐵錘鍛造著鐵片。


    一番鐵錘上下,一串叮鐺聲響,火星四濺,悶暗的鐵匠鋪隨著火花的濺落變得忽明忽暗。


    “五十枚靈石。”那漢子言辭鏗鏘道。


    江葉終於知道這鐵匠鋪為什麽沒人來了,他的牡丹劍也就值一百多枚靈石,就這樣修複一下就要五十枚靈石?


    江葉又拿出暗夜玄鐵,問:“這個能不能澆築於劍身之上。”


    那漢子走到他麵前看了一眼,仔細端詳後仍舊回去打鐵,道:“兩百枚。”


    江葉一番砍價未果,隻能同意了他的要價,於是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暗夜玄鐵要流於牡丹劍表麵,使牡丹劍身包裹其中。


    那漢子想了想便同意了。


    江葉到滄月閣將尚付的爪子賣了出去,出乎他意料的是竟賣了七十枚靈石。


    江葉詢問後才知曉它是做成暗器的好材料,這雙爪子能被天地靈氣蘊養,時間越久品階越高,但最高也不會超過清虛上品。


    於是江葉便留下一隻爪子,正巧飛花術就是禦拇指飛劍小劍殺人的劍法。雖有些飛劍的意味,但卻截然不同。


    飛劍依靠劍意,如以詩化劍,以劍化蛟,劍借天勢,斬敵於千裏之外;而走劍則依賴劍鋒,劍氣內斂,力求身軀與劍的合一,一力破萬法。


    飛劍舍其形而求其意,走劍舍其意而求其形。


    江葉根骨差,體內五行與風雷兩炁都較為稀少均勻,劍感又弱,所以走極依賴天賦的飛劍一道容易停滯不前,走劍修煉雖慢,卻仍有一絲生機。


    好在他的精神力是上等,在練劍時能夠專心致誌。不知著是否和他的經曆有關。他一直猜測精神力是意誌的體現。至於雲清所說的這是神與靈的化身,在典籍中記載卻極為模糊:萬物生有神靈,上天賜之造化,以辨聰愚,性所異也。


    第二日,江葉來到鐵匠鋪取件。


    那柄牡丹劍被他鍛得薄如蟬翼,長約一寸有餘,寬約一指有餘,小巧玲瓏。雖然通體覆上暗夜玄鐵,但比之前還要小一些,這讓他的怎麽使啊?


    江葉在手中掂了掂,雖小了一些,不過劍的分量卻並無改變。劍鋒呼嘯破空,可吹毛斷絲。


    江葉付完靈石,謝過後離去。


    江葉買了一份中洲輿圖,越過愓朝邊境,直往大陸正中而去。


    天下五宗,北玄洲的陣宗,天南洲的星劍宗,西風亭洲的二十四樓,東勝神洲的明月閣,以及中洲的槍尊門。


    近百年來,槍尊門都霸占著青雲大陸的“天下第一宗”之位,也因為一人,百兵譜排行第一的永遠是槍。那人名叫江離,是名女子。


    中洲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它被四洲環繞其中,又有天下間最為強大的宗門鎮守,包庇此地不受外界修士攪擾,在外界看來是這樣的。


    實則中洲之中暗流湧動,殺人,截貨,比鬥,紛爭不斷。槍尊門隻是一個噱頭,它既不允許宗門之下有王朝存在,威脅它的地位,又對百姓放任置之。


    宗主江離,一心沉浸於武道,不理宗門事物,槍尊門又對凡人性命不甚在意,但由於其餘宗門的壓製那些陰暗勾當並不流於表麵。


    雖說江葉下山也奉著:修士並不攪擾塵世,不參與凡人紛爭的準則。但星劍宗還是大體扶持著楊朝,不至於凡間禮崩樂壞,浮厝無數。


    此時已過寒冬,春暖雪化,微風輕拂。


    一條溪邊,準確地說是一條布滿石子的溪邊。


    這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偏僻到隻有一間酒館。


    酒館隻是一間破舊的木屋,用鬆木建造,因為時間的腐化使得它像一個將要老死的病人。


    雖說是春天,不過風吹到身上仍有些冷,這個時候我想有許多人都會喝上一碗酒暖暖身子,或者進去坐一坐。


    酒館的門前有一個靠在門旁的旗幟,寫著一個“酒”字。


    他沒有踏入門內,就已聽見屋內傳出爽朗的笑聲。


    江葉負劍踏入屋內,那些人都紛紛止住笑聲,放下酒碗,紛紛看著他。


    屋內隻有幾張木桌,十幾條長凳,十幾個人。


    屋內一片死寂,沉默煎熬著江葉的內心,仿佛要將他置於死地。


    他來到櫃台前,問道:“有什麽酒?”


    掌櫃的是一位麵上蓄著胡須的矮小男子,身著破舊長衫。他看著江葉,用手撚著胡須,用老鼠般的聲音譏誚道:“我們這裏隻有一種酒,就是用毒蛇釀的“一千針”。


    酒就和它的名字一樣,喝下去就像一千根針紮著胃裏,讓你痛苦不堪,卻又能讓你忘掉身上所背負的傷與痛苦的思緒。


    江葉淡淡道:“來一壇。”


    掌櫃的用狡黠的目光打量著他,見這位少年身負著一柄黑魚皮鞘,鎏金吞口的三尺寶劍,悠悠道:“我們這酒,一壇可要五兩銀子。”


    江葉取出一錠小元寶,拍在桌上:“來兩壇!”


    不多時酒已上來,江葉斟在碗中,看著酒中漂浮的雜質,始終沒有下口。


    一名已過而立之年,獨眼,扛刀的粗布衣,袒露胸襟的漢子走到江葉麵前,用刀尖指著江葉道:“小子,爺身上沒有帶錢,你替爺把錢付了。”


    江葉點了點頭,看向門外道:“可以。”


    於是滿屋哄堂大笑起來,屋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氛,似乎都在嘲笑這名懦弱的少年。


    笑聲漸淡,江葉緩緩開口道:“不過要我付錢,你也要付出一些東西。”


    那漢子開口問道:“什麽東西?”


    “你的性命。”


    滿堂的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都聚在兩人身上。


    “可以。”那漢子緩緩開口道,接著炫耀般介紹起自己手中的刀,“不過你要先問過這柄虎豹刀,它已經沾染了二十九人的鮮血。其中有十一人是劍客,有一個也像你這麽年輕,被我一刀劈下了頭顱。隻要你敢向我揮劍,那麽你就是第三十個。”


    他的麵色凝重,仿佛不像是在說謊,而是頗為平淡地講述自己的事跡。他那雙深邃的瞳孔盯著江葉,似乎是在告訴他:隻要他敢出劍,等待他的就隻有死亡。


    江葉起身,淡淡道:“好。”


    話未說完,他便已抽出桌上的劍向他咽喉刺去,如同飛虹掣電。


    鮮血滴落。


    那漢子的咽喉已被刺穿,他在死前緊盯著自己的刀,那柄早已被江葉刺穿的刀,如同他的咽喉一樣。


    江葉拔出劍,劍勢帶動血痕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他右手甩劍,用靈力將劍上沾染的血震落,接著收劍回鞘,仍舊坐下喝酒。


    沒有人看見他的劍是如何出鞘的,也沒有人敢來找他的麻煩。


    眾人仍舊坐下喝酒,仿佛對這件事情司空見慣,隻是口中噤聲,眼中多了對這位少年的忌憚與恐懼。


    江葉臨走時,那人的屍首仍在酒館內躺著,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突兀。


    這就是中洲,死亡是屢見不鮮的事情,隻要你的實力強大,就能夠快意恩仇,自在逍遙。


    江葉回頭望了望他死不瞑目的神情,歎道:“可惜你已是我殺的第三十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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