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筱有些心寒,也就是說,如果之後身為枯葉蟻的季武的身份泄露而被抓住,柳叔根本不會采取措施救他,隻會坐視不管,甚至怕他會供出組織的存在而設法害死他。


    在組織中,人隻是零件、棋子,根據代號的不同,後續接到的任務也是不一樣的。


    代號的意義除非枯葉組織的首領柳忠有意告知,否則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把他的代號改為枯葉蟻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至於為什麽要改變他的代號,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明白,我會守口如瓶的。”


    “雖然你是枯葉蝶,但你應該能看出來,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做枯葉虎培養的,畢竟你是我唯一收養的孩子。”


    “謝謝柳叔的培養。”陸筱誠懇地說著,但心裏沒有一點波動。


    對於這句話他並沒有感到高興,相反,他竟有些害怕。


    柳叔曾經答應過他,他在風城完成任務後就會放他自由,但現在他這樣說讓他心裏很沒有底。


    “季武開始調查名單上的化名了嗎?”


    “暫時還沒有他傳來的消息。”


    “既然這樣,那我先交代你一件事情,這件事與任務本身無關,權當你幫我一個忙。”


    “您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我需要你幫我打聽一個人,”說到這,柳忠頓了一下,“準確的說,是尋找我失散多年的女兒。”


    “女兒?”陸筱從來沒有聽說過柳叔還有個女兒。


    “幾年前因為幻迭草種子的事情和她走散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你現在人在風城正好可以在幫我找一次,雖然我已經在風城尋了好幾年都沒有尋到。”


    他能想象出電話那頭柳叔的落寞神情。


    “我的女兒叫柳溫,”柳忠沉吟了一會兒,“如果……她還在世的話,今年已經有22歲了,她的左手小拇指的側麵有個紅色的胎記。”


    “我會留心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歎息,便掛斷了。


    夏柔對著全身鏡,總覺得沒把頭發盤成發髻,始終顯現不出來花蝶扇的好看。


    “你說你,整天就知道穿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


    母親粗糲的聲音傳來,她不耐煩地呼了一口氣:“媽,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當媽媽的進一下自己女兒的房間怎麽了?”她雙手插在腰間,接著吐出貶低的話,“你要穿這身衣服出門?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個子矮,那衣服都拖到腳背了。”


    “這款衣服就是這樣設計的。”


    “真搞不懂這種衣服到底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幾塊布嗎?”


    “媽,這是我們民族的傳統文化,你不能這麽說,”她的聲音充滿力量,“漢服不僅僅是一件服飾,它更多寄托承載了我們的夢想和情懷。”


    的確,現在漢服活動的舉辦太流於形式了,簡單的走走秀根本不會讓人對傳統服飾多加注意,母親不知道也很正常。


    作為一個漢服愛好者,她需要做的是多方麵,全方位的弘揚和傳承這種文化,不要求他人加入,但求他人理解與包容。


    “行,你上過大學,你說的話漂亮,我說不過你。”


    “嗯。”夏柔簡單應了一句,沒有和母親爭辯。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隻要母親出現在她周圍,她就會缺乏活力,甚至會莫名的煩躁。


    她隻會指責她,忽視她的感受,根本不了解她,或者說,母親從來沒想過要了解她。


    “也不知道你怎麽搞得,天天買這些無用的衣服。”母親的目光落在她專門放漢服的櫃子上。


    櫃子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漢服,大小不一,款式各異。


    “嗯。”夏柔再次點了點頭,然後在心裏反複暗示自己不要對母親發脾氣。


    “也不知道你什麽審美,以後不準再買這些衣服了,浪費錢不說,看的我還心煩。”


    聽到這句話,夏柔再也控製不住,她的怒火直接壓了上來。


    “你不喜歡那你就不要看!而且這些衣服是我自己買的,我喜歡些衣服,穿不穿是我的自由!”


    “你這孩子可真是個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不容易,你居然還跟我唱反調!”


    “你說的對,我就是要氣你!”夏柔直接回懟一句,她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


    她好像進入了一個怪圈,她發現自己可以心平氣和的跟所有人聊天,除了自己的母親。


    “我把你養這麽大,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媽,”夏柔打斷她,突然問到,“你知道為什麽爸媽要跟你離婚嗎?”


    聽到這話,她的母親沒有立刻回答,確切的說,是她無法回答。


    “看來,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夏柔的眼神中出現少有的冷漠。


    從她記事起,爸爸和媽媽就開始吵架,吵架的原因千奇百怪。


    稍微懂點事理的人就能看出來,母親是在沒事找事,所以她很同情父親,母親的刁鑽尖刻非常明顯,她看著母親吵架罵人時扭曲的臉,覺得異常醜陋。


    她冰冷地說:“如果我是父親,我也一定會和你離婚,並且再沒有和你有孩子之前就離婚,或者還可以更早,寧願從不認識你。”


    “你、你!”母親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她沒想到孩子會戳她的痛處,剛想再繼續說什麽,還沒開口,就被夏柔推了出去。


    “出去,以後不要進我房間!”夏柔不知道哪來的勁,直接把母親推出門外,隨後用力關門。


    “你這個白眼狼,我養你這麽大……”


    “開門,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夏柔靠著門,然後緩緩滑落到地上,她聽不見門外母親刺激的言語,隻是覺得累,仿佛五髒六腑在下沉。


    外麵的她柔聲細語,家裏的她卻把最差的脾氣給最親近的人。


    她不想這樣,可她做不到。


    她安靜地把頭埋到臂彎裏,鼻子一陣酸。慢慢的,隻覺眼底發燙,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頰。


    她用手狠狠擦掉,又有了新的眼淚落下來,眼眶已經完濕潤。


    她不想哭泣,眼淚卻不停地往下落,一滴一滴,越發洶湧。


    ————


    在遙遠的城市邊緣,太陽正緩緩消失在地平線以下,半邊天空都被染成了絢爛的血紅色,向下則依次變淡,橘紅,亮金,淺黃。


    在徹底墜入黑暗之前,這個城市在掙紮著顯示白日裏的多彩與繁華。


    宋昶神情淡然地站在陽台上,柳寒在他的身旁靜靜地陪著他,一言不發。


    抓鋪行動失敗後,李彪等四人跑了,在前門的四個小弟已送至安會接受製裁,之後聯會搜查了整個廢棄院子,沒有發現幻迭粉的蹤跡。


    宋昶內心充滿了自責,自己明明事先知道李彪有秘密武器,卻在製服李彪後認為已經抓獲他,才讓他鑽了空子。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導致的行動失敗。現在李彪跑了,線索斷了,之後的抓鋪隻會更加困難。


    “柳寒,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見到的李彪很奇怪?”


    “為什麽這麽說?”


    “根據會長提供的照片,我之前想當然的判斷那個壯漢是李彪,現在想來是我大意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見到的李彪不是真正的李彪?”柳寒眉頭微蹙,“這倒也是,沒有鐵證那個人是李彪,隻是一切都符合李彪的描述,那現在你為什麽判斷這個人不是李彪?”


    “從我和他的接觸來看,他不像是一個領導者,而且最關鍵的一點,讓我肯定他不是李彪。”


    “哪點?”


    “他太容易就被我們製服了,而且他的刀法沒有謠傳的那麽好。”


    “是的,李彪擅長使刀,是一把好手,如果是真正的李彪絕不可能被輕易製服。”


    宋昶將拳頭按在嘴邊,抵住嘴唇,沉默片刻:“這次行動就是一個圈套,關於這次行動為何泄露,這背後還有更不敢想的。”


    “是的,現在除了要找到真正的李彪,最棘手的就是關於這次行動走漏風聲的人。”


    說完後,柳寒緩緩閉眸。她感覺黑暗中就像有一雙無名的眼睛在盯著聯會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也就是說背後的那個人很可能隸屬枯葉組織。


    “這個疑問還需要慢慢調查。”她睜開眼,溫柔的看著宋昶,寬慰道,“還有,這次任務的失敗你不要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有想到李彪會有霧彈。”


    “好。”他看了她一眼,再將視線移開。


    自他拒絕柳寒的告白後,柳寒似乎已從傷痛中走了出來,大大方方的和他聊著天,而他自己心裏的愧疚卻越來越深。


    他神情閃躲的別過頭,故意不看她:“從行動的失敗來看,枯葉組織的人戒備心和行動力極強。”


    “對,會長也是這麽想的,讓我們等待下一步指示。”


    等待下一步指示——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宋昶漸漸沉默下來。


    每當一件任務過去後,他總會覺得心裏有點空蕩蕩的,就是那種心裏突然沒有了著落,不知道未來會怎樣發展的空。


    是因為沒有了方向嗎?他暗自問自己。


    是,好像也不是,大方向他是有的,就是感覺眼前有一種慌慌的,不知道路會伸向哪邊的感覺。


    “對了宋昶,謝謝你保護我。”柳寒映著晚霞的餘暉,發出柔和恬淡的神采。


    她以為她已經放下了對於宋昶的感情,結果他保護著她的那一刻,她又動心了。


    餘霞散成綺,暮色浴群山。


    宋昶看向她,在心裏說:柳寒,隻要我在,我就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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