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算是隆冬嗎?從氣溫上說,可以算,但從時間上看,才剛剛十一月。如今的氣候越來越讓人無從捉摸,冷熱都是要命一般。


    路燈適時閃了閃,然後穩定了光亮。在它的照耀下,一個青年縮著頭,顫抖著。


    “呼,早知道圍個圍巾了。老板,你也真夠可以的,連線衫都不穿,嘖嘖。”


    “嫌冷把背包給我,你先回去也行。”戴著墨鏡的男人瞥了青年一眼,緩緩說道。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青年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兩人走出一個路燈的範圍,又走入另一個。


    “我說,老板,根據吳蕾的描述,老太太應該不至於對她有那麽大的恨意吧。”


    “這可難說,人心難料。先和那個接觸,然後再決定下一步。”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他們眼前的建築古樸了起來。


    “哇,到老城區了。嘶,這個時間看這裏,還真是陰森得可以。”


    “沒人住的地方都這樣。主要是你自己在害怕。”


    “是嗎?嗬嗬,大概吧。”


    ......


    噔。


    老板將拐杖用力拄在了地上。


    “就是這了。”


    一旁的門牌,明確表明,這間夾在兩間瓦房中間的小平房,就是他們要找的文忠路72號。


    青年拿下背包,掏出一個鉗子狀的工具,在門鎖上搗鼓一番,破敗的木門就吱呀呻吟著,悄然打開了。


    老板緩緩步入,借著青年打起的手電光,觀察了一番。


    布置很簡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灶台,一張小床。桌子旁是一個有些年頭的木桶,大概是用來當馬桶的。


    “嘖嘖嘖,快一百歲的老人家就住這?還沒人照應?再怎麽說,也是有失孝道的吧。”青年不由抒發了自己的感慨。


    老板沒有理他,將拐杖靠在一邊的牆上,自己一瘸一拐,走到灶台後方。


    這個灶台是很古舊的燒火式灶台,後方很顯然是堆放柴火的所在,但卻空空如也,隻有一把積灰小凳子,孤零零擺在那,像是等待著誰的休憩。


    老板看著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


    “碰!”


    兩人原本各自搜索著房間,突然間,一聲驚天巨響,在毫無風吹動的情況下,木門猛烈撞擊了門框。


    青年先是被響聲驚得抖了抖,然後立即衝到門口,推了推門,向老板搖搖頭。


    老板將雙手插入袋中,對青年點點頭。


    青年再次將背包拿到身前,拿出一個打火機,和一枝相對粗短的香。


    他將香插入地麵露出的一塊泥地上,點起火。


    不出數秒,香的煙霧升起,並異常地旋轉起來,又過了幾秒,它突然爆裂般地發散開來,手電也極不正常的,一閃一滅起來。


    兩人似乎習以為常,靜靜等待著。


    嗚咽聲。


    低吼聲。


    笑聲?


    呢喃聲。


    “滾。”


    一係列混亂而難以分辨的聲音過後,是一個咬字清晰,怒氣十足的逐客之字。


    “不害,其他,滾。”


    如果沒有被依然強烈的雜音幹擾,兩人所聞,應當是這五個字。


    青年咽了口口水,試探性地看了看老板。


    老板如一尊雕像,杵在原地,完全沒有半點動身的意思。


    炸裂的煙重新開始旋轉,漩渦越來越小。


    雜音漸漸強了起來,從隻能分辨語氣,變得可以聽出一些語句的含義。但這些語句中,大多是沒什麽意義的,隻有一句,相當明顯,帶有意義。


    好——累——啊。


    煙霧最終縮成一團,展現出一個圓鼓鼓的形狀,但又帶著起伏,配合手電的閃滅,顯得格外詭異。房子內原本死寂的家具紛紛顫抖起來,激起了陣陣灰塵。


    青年又咽了口口水,但不再看老板,而是專注於那團煙霧。


    “哢嚓。”


    這時,玻璃碎裂的窗外,亮起一道光。


    無論是老板還是青年,都大吃一驚。


    煙霧瞬間再次爆裂,借著爆裂後的煙霧印襯出的軌跡,兩人可以明顯感覺到,有什麽,飛快地向著窗口衝了過去。


    “嘩啦!”


    窗戶,整個脫離了房子,飛了出去。


    “啊!!”


    一陣尖叫聲,然後就是一片死寂。


    香,悄然燒光了。


    “嘖。”老板第一次展現出焦躁,以自己的最快速度,走到門邊,拿起拐杖,來到街上。


    青年早已將壓在那個攪局人身上的窗戶搬開,並將那個人平放於地,此刻正按著這個女人的脖子,確認著她的生命體征。


    “沒死。”青年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


    “......打120吧。”


    老板的眼神隱藏在墨鏡之下,加上這毫無波瀾地語氣,很難判斷他的情緒。至於青年,原本可以一次解決的事情,現在卻又變得充滿懸念,令他有些不爽。因此,就像是報複一樣,他翻了翻不省人事的女子的挎包——倒也不是要偷什麽,隻是想看看這家夥是何方神聖。


    嗯......錢包......手絹盒......有了。


    他從包中拿出了什麽。


    記者證?


    青年苦笑。好嘛,是記者啊。對於這個人群,青年的印象除了狗仔就是博眼球的寫手,所以,對這個大晚上跑到舊城區來的記者,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活該找死。


    “行了,別幼稚。就算她不幹預,我也會放了那東西。”老板適時發聲,阻止了青年。


    “啊?”這令青年懵住了。


    “老太的執念大多是遺憾,恨意隻是一小部分。這種程度不至於讓她變成這樣。”老板轉身,招招手,“肯定是有什麽別的東西介入。依我看,那東西比這個老太緊急得多。”


    然後,老板緩緩邁步。


    “哦.......”聽老板這麽說,青年頷首,“好像真是這樣。咦,那按吳蕾說的......難不成?”


    “今天先到這裏吧。老太這狀態也就影響一下她孫女和我們了。雖說有惡化的可能,眼下還是先把重心放到背後的東西上吧。”雖然沒有回應青年最後的疑問,但老板的話明顯肯定了青年的猜測。


    “知道了。”青年關上手電,拿出手機,跟上老板,撥通120。


    “喂,120嗎......”


    同時,他暗暗將那張記者證,藏在了自己口袋裏。


    “我說,你還真是隻會做多餘的事情嗎。”老板隻瞥了他一眼,就略顯無奈地說道。


    青年一愣,隨即尷尬一笑,回身,將女子攥在手裏的相機裝入了背包。


    這可不是能隨便被人曝光的畫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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