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跟著樓婕學學怎麽不聽呢?你就算跟我置氣,也沒必要和樓婕置氣吧!”


    華蔚撫著安安的手微微一頓,傭人們適時端著早餐從她身側而過,將東西輕輕放在了她的身前。


    “二小姐,請慢用。”


    “多謝。”


    奉枝往後退的身形微顫了顫,連忙輕聲說著‘不用不用’就退了下去。


    見樓薔寧願感謝一個毫不相幹的傭人,卻對她這個母親的話置之不理;這無疑是在生生打她的臉、給她難堪。


    甄茹麵露不慍,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樓薔!你什麽態度——”


    “十九年前,我大約有四歲。”


    不理會甄茹怒不可遏的神情,華蔚打斷了她的話,垂眸將切成小塊的麵包放到安安手中後,才複又繼續沉沉開口。


    “那一年冬天很冷、路很長、小巷也很黑。我被那個女人扛在肩頭逃往外地,一路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因為如果我一不小心有了小動作,就會遭來她的一頓毒打。”


    “直到六歲真正記事之前,那些朦朧的記憶裏,似乎我的身上總有青青紫紫的傷口。”


    “為什麽要逃?因為我是個黑戶,每每有人敲門那個女人就害怕得要死,總會緊緊捂住我的嘴,不讓我發出一絲聲音。”


    她至今都記得那個深夜,她被樓婕的生母緊緊摁在廉租房的布藝沙發裏,用沾滿灰塵的抱枕塞了她滿嘴,讓她連呼吸都分外困難。


    外麵的敲門的人還在大聲喊著:有沒有人,我們做人口普查的。


    其實那女人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要出聲、她也沒力氣出聲。


    “第二日,她就帶著我坐上了前往北境的火車。臨行前她害怕我在火車上鬧事,特意將我丟在冷水裏泡了兩個小時;而我發著高燒,自然也就沒可能再亂嚎亂叫、引起別人的注意。”


    草莓汁水飽滿,安安啃著就沿著嘴角流了下來。華蔚握著帕子替她擦去,眼底的情緒平靜至極,冷靜到可怕。


    坐在安安另一側的樓淩宇早已經緊咬著牙關、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


    腿上的校服西褲被他用力抓出褶皺,而往地上滴落的——是他遲來的眼淚。


    他阿姐到底遭受了什麽人間至苦!


    華蔚沉著聲,連表情都未曾變過分毫:“那女人說,就算她換了她女兒進豪門,我也沒資格用她女兒的身份;說我就應該活在最肮髒、最下賤的地方。她說我是小雜種、是連垃圾都不如的東西。”


    天已破曉,餐廳接壤小花園,兩處隔著塊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的晨曦折射進幾片細碎的光芒。


    原本該是溫暖的晴日,但甄茹卻感到了滿身冰冷、麵白如紙。


    就仿佛流動在她身體裏的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極地的冰川。


    被丈夫緊握住的掌心越發用力,尖銳的指甲狠狠紮進手心;似乎隻有身上帶著疼,她心髒上的刺痛才能輕幾分。


    而樓澤良早就黑了臉,沉沉眸底染上厲色;握著餐刀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胸膛裏傳來的陣陣鈍痛更是讓他呼吸都重了幾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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