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的跑車撩動了幾多少女的心!冷靜,那是惶恐閃避之心。在安全的大學校園道路上,悠閑地邊走邊看手機,女生們在驚詫的刹那,跑車已飛馳而過,車身與人身不足二十公分的距離,令人心有餘悸。


    “他爸肯定是水果姓。”


    “你不要侮辱所有水果姓好不好,我也是水果姓。”


    “差點就要死在自己家人的車底下,你這丫頭還有心情討人格。”


    驚魂不定!


    跑車飛出校門,飛馳在限速六十的城市路。


    “媽,你一定不能走開,爸不知為什麽喊我回去。”


    “兒子沒事,就當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李堅心煩氣躁,他很不善於處理不順心的事。記憶裏,從自動送上的第一口飯開始,他就沒有發現什麽不是主動來滿足他的,包括不計其數投懷送抱的妞。


    偏偏那叫林雙的妞,刀槍不入。


    偏偏為此懊惱之時,受到了他唯一敬畏,不,唯一畏懼的人召喚。他不得不又為此忐忑不安。


    隻能當作他媽媽叫他回家吃飯。


    家中飯菜已擺好,李爸居上座,李媽居左,保姆靠後三尺。


    李爸做了一個讓保姆退下的手勢。


    “洗手吃飯吧。”


    果然隻是吃飯。


    也得先吃飯吧!


    “江湖傳聞,最近有小李飛刀現於民間。赫赫有名的小李飛刀,竟用在一無業遊民身上。,”


    低頭趕緊吃飯,筷子扒米飯的速度明顯加快。


    “據我所知,小李飛刀世代單傳,目前懂這武功的人就圍著這張桌子。”


    低頭扒飯,明顯碗裏的飯已不夠用。


    “武林潛規則是不得驚世駭俗,有違者群雄近而誅之。”


    低頭扒著空碗,額頭冒出了冷汗。


    “老頭子你別嚇壞我兒子。”李媽道。


    “小李宗師也不想看到飛刀失傳,我也不想斷了李家香火。”李爸道。“說吧,你為什麽跟那個無業遊民過不去?據了解還是個竊賊。”


    “因為一個女生。”李堅放下空碗,終於說出了這唯一傷心的理由。


    “跟流氓搶女人!”李爸心裏用的估計也是感歎號。


    “他不是流氓。”


    “不知道你為竊賊辯護一個稱呼,意義何在。”


    “他叫段一,我喜歡的女生喜歡他。”


    “你喜歡的女生是誰?”


    “是校花。”


    “校花會喜歡一個流氓?”


    “我都說了,他不是流氓。”


    “好吧,你喜歡的校花喜歡的是一個竊賊。李家的男人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吧,你爸當年——”李爸看了一眼瞪著自己的李媽。“當年你媽也不會去喜歡一個流氓哦,好吧,竊賊也不會喜歡,會不會現在的影視娛樂出了問題,賊就是賊,你一直瞪眼不會也想幫他正名為神吧?啊——神偷——。”


    “校花喜歡段一,我請的兩個流氓綁架段一。沒想到他消失了三天,又活過來了,嚇死了一個,另一個被逼著就要報你的身份,我才出的手。”李堅氣急敗壞,終於一吐為快。


    “哦——”


    “兒子你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李媽道。


    一喬健的身影,緊追前麵亡命奔逃的彪形大漢,天網監控視頻一遍又一遍回放。


    “從暴斃的後果可見,那確實是亡命奔逃。”詩摩隊長暗憮。“可怎麽能以結果反過來判斷其過程呢。”


    略瘦小的身影緊追彪形大漢。


    場麵太不協調。


    有人暗中跟隨!詩摩揉了揉幹澀的雙眼,盯緊畫麵邊緣,在街邊靠牆移動的魁梧身影,那身影不時側頭,明顯是在關注這場追逐。


    為什麽思維都要習慣性地先入為主呢?為何是關注?


    有人至少看見了另外兩人的追逐,這是智商過人的刑偵隊長詩摩,從畫麵提取的成果。


    不,有人看見另外兩人的追逐。


    此時1111案件的法醫報告送了過來。


    傷口描述:背部一處擊打瘀傷,右腳後腿肚一處擊打瘀傷,脖子右側靠前尖刀刺傷,傷口平滑整齊。


    致命原因:尖刀刺入喉管五毫。


    受害人有過三次行竊案底,一個無人問津的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可畢竟人命關天!


    生命麵前人人平等,可以悄無聲息地滅跡,亦可以聲勢浩大地謝幕,無論消逝的方式如何,終究逃離不過生老病死最後一刻的黑暗和殘忍。


    詩摩不是詩人,他的職責不需要謳歌生命,他必須查出是誰剝奪了,這無名小卒同樣重要的生命權利。


    那視頻和那報告也僅僅是個毫無指向的線索。畢竟竊賊和混混的身份,有太多因素可招致殺身之禍。


    智商過人又如何,案件毫無頭緒。


    但是,那刀傷!


    平滑整齊,入喉五毫!


    唯有專業手法方可做到!


    “你覺得刀傷是亂刺的結果嗎?”詩摩問法醫。


    “我不覺得,那傷口唯有我們的手術醫生能做到。當然,醫生使用的是單麵刃切割手法,而不是雙麵刃的瞬間刺入。而且刺入之後也沒有搖晃或者扭轉過。”


    “哦……”詩摩陷入沉思。


    也僅僅是沉思!


    盡管沒有輿論壓力,盡管受害者作為失敗者而無人問津,可畢竟人命關天。


    但智商過人的詩摩隊長真的無能為力。


    無法結案著實令人懊惱,難道真的又要多出一個懸案記在他名下?


    隨著時日推移,會有太多的事將隨風而逝,時間以風的借口銷蝕著記憶。


    一個月過去。


    1111案注定要成為懸案。


    注定要被人遺忘。


    隻不過不曾想過會如此短暫。


    可是為何,日理萬機的局長有一日竟突然提起。問1111案件進展如何。


    真該死,如果局長不提起,事情不就過去了!盡管詩摩本人也不是不作為之輩。可偏偏案件毫無頭緒。


    “還在偵查,線索比較少。”詩摩說。


    “抓緊吧,李市長今早還問及。”


    該死,這麽不起眼的案件,連自己都快要遺忘,卻偏偏被日理萬機的李市長惦記。


    詩摩懊惱至極。


    他隨手一扔郵遞員送來的匿名信。


    匿名信到底合不合法?詩摩看了一眼桌上躺著的信封。竟然連收信人信息也是機打!


    他拆開信封,信紙是同樣機打的宋體字。


    目擊證人簡短的內容,卻足以讓詩摩笑逐顏開。


    當然,詩摩沒有笑出聲,他僅僅是內心竊喜。


    立功的機會就在領導所關注的事情上。


    本市最得力的十幾號便衣,將五號教學樓嚴密圍堵。


    情報稱嫌疑人就在樓內二層綜合教室。嫌疑人武功高強,抓捕不能傷及無辜,也不能造成大學校園不良影響。


    十幾號精英,給足此刻正在認真聽課的段一麵子。


    講台上的教授宣布段一留下,其他人先走。


    當被兩便衣鉗製的時候,段一內心咯噔了一下。那一瞬間他腦子一片空白,空白的背景現出林雙嬌媚的笑靨……


    段一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當隻有自己一人清楚自己的清白,就算有一百人的信任也無法洗脫罪名。


    況且沒有那一百人。


    段一很順服地接受便衣的鉗製。當出現在眾人唏噓的視野中,他感到無地自容。


    為什麽不能選在某個月黑風高之夜將他悄悄帶走?


    誰叫他武功高強!


    傳聞中武功高強。


    段一不得不接受這有如被遊街示眾的屈辱。他對將要失去的人身自由倒是沒有幾分恐懼。但是他內心的恐懼已經生出,他懼怕行將被毀卻不可再的青春,他懼怕剛剛獲得卻行將消逝的愛戀。他懼怕看到某對美麗眼眸現出失落神色。


    該死,還不快點上車駛離,那對眼眸偏偏在唏噓的人群中。


    段一好想多看一眼,那對眼眸是他力量的源泉,那對眼眸是他人生本該精彩綻放的理由。


    但他怯弱地回避。


    在押送車隔著鐵柵的後座,這七尺男兒竟嚶嚶地抽泣出聲。


    “十幾號便衣去抓捕一個哭泣小男孩!”


    “別小看大學裏的小男孩——”


    段一一時間名聞遐邇,有什麽比一個勾搭上了校花,卻與校外黑社會廝殺的大學生更能吸引眾人的關注!當然,十幾號便衣的抓捕過程為新聞添色不少。


    壓根就沒什麽過程,抓了也就抓了。


    新聞的傳遞不可避免帶著流言蜚語的特征,給此刻可憐兮兮的段一賦上傳奇色彩。


    然而,那色彩並未能為被囚禁的段一帶來絲毫改變。


    “交待一下你行凶的細節,”詩摩問。“對方跟你發生了口角,導致人身衝突?”


    “我是清白的。”段一說。他知道對方會說進來的人都說自己是清白的。


    “進來的人都說自己是清白的。”詩摩厲聲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們都能抓捕到人了,說明你們已經知道事情的全過程。”段一說。“如果沒有證據,口供是不能作為量刑依據的吧?”


    最怕有文化的流氓,詩摩想。


    “我們所掌握的情況足以給你定罪,你趕緊坦白凶器丟哪裏了?”


    段一內心咯噔一下。“估計永遠也別想找到凶器。”


    “什麽?”


    “因為那不是我的。”


    “什麽意思?”詩摩倒生出好奇。


    “我隻是從後背踢了一腳,對方趴下翻身反踢的時候,再踢了一腳小腿肚。”段一腦海中的那對眼眸,灌注著人世間所有不由言表的情感。業已崩塌的小小世界,唯有那對眼眸,如同夜空中閃著幽光的星,是唯一的光。


    而這黯淡的光,也是否終將泯滅——


    心塞的感覺,那是真的被無形而厚重的異物,抵住了心室,跳動不得。


    “這麽說,你追逐並控製了對方,逼問的時候,暗處就射出了飛刀?”詩摩問。


    “是的,我也沒法表達別的事實。”段一說。


    “你知道自己的描述,與聲稱遭遇外星人綁架,是同樣的效果嗎?”


    “精神分裂是最合理的解釋,分裂出來的人格實施報複行動。”段一說。


    “好萊塢大片看多了你,不過你確實很了解自己的情況。”


    詩摩給段一播放了視頻。段一看到兩人追逐的身影消失於轉角,一切都發生於那轉角後。牆邊暗自追蹤者同樣消失於轉角。


    “認識牆邊那人嗎?”詩摩問。


    “是李堅,他爸是市長。”


    “哦——”詩摩陷入沉思。


    這次沉思不僅僅是沉思。


    “你覺得是誰發的飛刀?”


    “小李。”


    “你知道自己的情況很糟糕嗎?”詩摩問。


    “從警察出現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脫罪的希望渺茫,因為小李飛刀是無法通過的解釋。”


    “而小李僅僅是個匿名的目擊證人!”詩摩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立功的機會來了嗎?”


    “我知道,尤其是市長過問過案情更是如此。”段一說。


    詩摩的筆錄:兩人追逐,受害人遇害時段一在場,遇害過程不詳,遇害原因刀傷,未找到凶器。


    這是最公正的,未摻雜絲毫個人情感的筆錄。他真的無法把小李飛刀寫上,他真的無法做到,盡管從傷口分析他對此也深信不疑。


    有人探訪。


    是校門口轉角豪車裏的那位中年男子。盡管看著對方時段一不可避免妒火中燒,但是不得不承認,對方如此成熟穩重,氣質堅毅而冷峻。在他麵前,段一自覺自己隻不過是個太過稚嫩的小孩。


    “進來沒被欺負吧?”


    “沒有,因為他們知道我進來的原因。”


    “大家都叫我六叔,我為你帶來了國內知名辯護律師。”


    “她沒來啊。”段一冷冷道,心想林雙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叫她的老姘頭為她的小鮮肉出麵哦!不知是因為愛之切,還是出於女性特有的憐憫之心。


    “她不好出麵,她讓我全麵處理這事。”六叔說。“那小李飛刀使事情變得很棘手。”


    “你怎麽知道小李飛刀這回事?”段一如此吃驚,以致忘掉了心中妒火。


    “暫且不討論誰怎麽會知道什麽,把你的全部情況完完全全告訴金律師。”


    “很糟糕,”金律師聽段一情景描述的時候,一味地重複。“很糟糕,很糟糕。”


    大律師一味強調很糟糕,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時,李媽正在某偏僻的山莊,與某法官探討日益嚴重的大學校園犯罪問題,李媽覺得強懲勝過姑息,畢竟大學生已經是思想獨立的群體。投毒案、錘擊案層出不窮。李媽表示,一想到這糟糕的案件就渾身不安,因為自己的兒子也在上大學,前段時間還因為目睹一樁暴力事件備受驚嚇。


    “極是極是。”那法官頻頻點頭,他深受李媽的影響,他完全讚同她的觀點,他很理解她作為慈母的感受,他表示假如遇到此類案件必定嚴懲不貸。他甚至伸出了善於安慰的大手,李媽風韻猶存的身段故作扭捏,接受更深入的安慰。


    呼嘯的風,強壓山莊於浮華塵世也不甘落寞的陣陣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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