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宅,常嬤嬤便麵色緊張地迎上來,壓在花語耳邊說:“長公主來了。”


    “什麽?什麽時候來的?我們剛剛就在街角,沒看到公主懿架啊!”流蘇驚呼。


    常嬤嬤滿臉急色,但還壓著聲音說話:“長公主是喬裝而來,說要見我們姑娘。”


    “喬裝?”花語感覺自己的屁股更痛了,她強忍著隻微微皺眉:“那便是不想聲張了,沒事的,我去見見。”


    若是因自己去攝政王府而來問罪,那應該大張旗鼓地來,現在反而喬裝改扮,對花語和花家來說,應當是安全的。


    花語在流蘇的攙扶下再次來到花廳,一眼便看見高坐在首位上,一身侍女服飾的長公主,正悠悠哉哉地喝著茶。


    要不是知道這是長公主,花語還以為這是哪家小姐妹來串門的。


    “民女拜見長公主,長公主萬安。”花語獨自上前,忍著痛行了個大禮。


    “起來。”長公主趙安玉用餘光將花語上下打量個遍,一臉嫌棄:“小門小戶,連個正經好茶都沒有,真難喝。”說著,茶杯被重重敲在桌上,茶水灑出來許多。


    “民女家貧,無甚好茶,虧待長公主,民女知罪。”花語的嘴裏說著道歉的話,但語氣平平,可不像有歉意的樣子。


    趙安玉也懶得和花語打哈哈,直接表明來意:“我來,有兩件事。一,我要你和文橋的婚書,拿來吧!”


    花語心底一沉,拿不準昨日攝政王有無替自己說話,但若這麽輕易就把婚書給出去,那她可就什麽都拿不到了。


    所以,不能給。


    “長公主來訪,民女家的茶雖然不怎麽樣,但果子甚好,不如長公主也嚐嚐?”花語示意流蘇上前將桌子上擺著的果子盤呈到長公主麵前。


    趙安玉這幾年除了好男色,對美食也愈加喜愛,尤其是望月樓的果飲,比樊樓都要美味許多,幾乎天天都會差人去買了來吃。這花語小小商戶家的果子,能有多好?


    長公主輕蔑地看了眼果子,便再也移不開目光……晶瑩剔透的皮子,裹著粉嫩嫩的餡,五六個累在一起,甚是賞心悅目。


    “這……是什麽果子?”趙安玉的口水開始分泌。


    花語端著微笑:“回長公主,這是民女新做的果子,還未起名。”


    趙安玉伸手撚了一個放到嘴裏,清香滿溢:“好吃啊,你還會做果子?”


    花語:“民女不會女紅不會寫字,隻有這廚藝還拿得出手。”


    “你不會寫字?那文橋怎麽說你……”吃的滿嘴果子的趙安玉猛然想起今日來的目的,趕緊嚼吧嚼吧咽下去,正襟危坐:“婚書!別跟我扯有的沒的,把婚書拿來!”


    “不行。”花語微微一笑,跟個人畜無害的小兔子:“這婚約是文花兩家定下的,長公主姓趙,恐沒有立場問民女要婚書。”


    趙安玉翻了個白眼:“別跟我裝傻啊,文橋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你還捂著這婚書做什麽?”


    “那長公主要民女這婚書又做什麽?”花語微笑著直視趙安玉的眼睛,似乎真的不明白。


    “別廢話,給不給?”


    “不給。”


    花語毫無畏懼地與趙安玉對視,在她看來,這長公主肯定不敢來硬的。


    果然,片刻之後,趙安玉長噓一口氣,從胸口的衣服裏拿出一疊子飛錢和一紙印著國子監章的文書:“這是你要的,現在,可以把婚書給我了吧?”


    花語看著趙安玉的動作,心裏一陣激動:果然攝政王是有用的!


    但麵上還是平靜淡定,她伸出雙手拿起飛錢和文書仔細端詳,清點一下確認是五百兩黃金的數目,文書上寫的確認是花詢於一月後入學國子監。


    花語輕輕收好,心滿意足地將婚書雙手呈上:“多謝長公主,民女喜不自勝。”


    在趙安玉眼裏,剛才花語清點飛錢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財迷,不知為何她突然有種,花錢買人家相公的感覺,人家還一副很高興“出手”的樣子?


    嗯……有點怪怪的。


    但婚書該拿還是拿,趙安玉也仔細查看了這婚書,挑眉問道:“這是真的吧?”


    “當然,民女不敢欺瞞長公主。”花語笑顏明媚。


    趙安玉點頭,收好婚書,再看花語,這笑容……有點紮眼。


    “你好像很高興?”


    “自然。”


    “高興什麽?”


    “為長公主高興,為文家高興,為這汴京城的男兒高興。”


    前兩個趙安玉還聽得懂,最後一個……她愣了一下,等回過味兒來,再看花語,趙安玉頓時感覺自己被耍了,她以掌拍桌,指著花語,聲音明顯拔高:“你什麽意思?嘲笑我?”


    “民女不敢。”花語的腰依舊挺得板直,心裏默默想著:果然大人物都愛拍桌子。


    “不敢不敢,你嘴裏說不敢,做的事可是敢得很!你說,是不是你去找的皇兄?”趙安玉本來不想此時將這件事說破,想著以後借機會再堂堂正正跟花語算這筆賬,但是這花語竟然敢嘲笑自己?


    “是。”花語隻說一字,而後笑眯眯地繼續看著趙安玉。


    趙安玉氣急:“不準笑!”


    花語聽話地收了笑容,隻是這眼神依舊讓趙安玉不爽:“你信不信我將你抓起來關進大牢?”


    “信,隻是民女是何罪名?好像奪人夫的不是民女。”花語一而再再而三地將這話題引到這兒來,目的就是為了趁趙安玉此時沒辦法給她治罪,讓她把氣撒出來,那日後花語和花家才有安生日子過。


    隻不過,趙安玉也不是那種能讓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她對這種事反而無甚所謂:“我是父皇親封的乾安公主,曾為國和親,解國難!我想要什麽男子沒有?何須要搶別人的?這文橋不是還沒有和你成親嗎?哼,就算成親了,本公主看上他,也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停妻再娶又如何?”


    “是,長公主說的有理。”花語依舊平靜,讓趙安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趙安玉這才發現,自己低估了這小小商女,她話頭一轉:“你別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樣子,沒了文橋,就你這條件,上哪兒再去找別的好夫婿?你真的能這麽輕易放棄他?”


    花語順勢再次露出不解的表情:“長公主要他,民女自然心甘情願地退讓。”


    “少扯這冠冕堂皇的話,你這美人皮,本公主隻要一聲令下,就能給你活生生的撕下來!”趙安玉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硬的,花語早就在攝政王那裏領教了。


    花語屁股的傷,站的久了反而有點麻木。


    “長公主,文橋是個好郎君。”花語不回應趙安玉,蹦出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趙安玉一愣。


    花語繼續道:“民女無福,與文橋有緣無分,未來自當更加勤勉,再尋夫婿,長公主且放心,民女與文橋今後再不會相見。”


    在花語看來,趙安玉是在警告自己,那她順勢應下就好了,左右沒了婚約,花語與文橋也沒有理由再見。


    可是,趙安玉可不是這個意思。


    “若本公主是想說,不如你就留著這婚書,一年,給我一年,而後完璧歸趙,如何?”


    “什麽?”花語是真不懂了,滿臉疑惑,雙手不自覺地捂住剛剛得來的飛錢和文書。


    “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算了,我就跟你明說了吧,那天搶人,是我一時興起,但那文橋吧,嘖嘖,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反正我是看上了,要他做我的駙馬,但是我又不想他一直做駙馬,不如就定一年,一年後,我和文橋和離,把他還給你,怎麽樣?”


    看著趙安玉嘴巴一張一合,每個字花語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花語表示:什麽東西?


    “說句話!本公主都這麽大方了,你沒道理不同意吧?”


    “我……”花語使勁咽了咽口水,用餘光瞧了眼站在角落的常嬤嬤和流蘇,果不其然,她倆也是目瞪口呆中。


    “不同意。”花語心神微定,她怎麽可能會同意呢?要是真這麽做,置文橋於何地?


    “長公主,婚事非兒戲,更不是買賣,還望長公主三思。”花語真想給這姑奶奶跪下,但小屁屁要緊還是算了。


    “我是長公主!”趙安玉腦袋一昂,作勢又要拍桌子。


    “長公主!”花語阻止,繼續道:“民女,不會同意。”


    “為何啊?”


    “民女曾發願,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求真心一枚世無雙。”花語幹脆利落地說清楚,免得這姑奶奶再說出什麽“完璧歸趙”的話:


    “長公主,你或許現在隻看上文橋的文貌雙全,但若更了解他一些,便知道他是極有傲骨的人,別說一年,就算是一刻,若非真心,他絕不會與不愛之人舉案齊眉。”


    “長公主方才說一年後完璧歸趙,民女想問,一年後,文橋還是文橋嗎?若到那時,文橋依舊沒有對長公主生情,那這一年的磋磨,讓他怎麽麵對我?我又怎麽麵對他?或者若文橋對長公主動心,那於我而言,白得一副文橋的軀體做什麽?長公主,我知道你是長公主,但我也是我,父母雙亡,我的婚事可以由我自己做主,在文橋踏進公主府的那一刻起,我,花語便棄了他,就這麽簡單!還望長公主體諒。”


    趙安玉突然發現,這小小商女還挺有意思,看著嬌嫩好似不經風雨,但說話有條有理,話裏話外頗有主見,和平日裏見到的那些貴女還要強上幾分。


    二人靜靜地對視了片刻,誰也不輸給誰。


    良久後,趙安玉利落起身,頭也不回地跨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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