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語起了個大早,吩咐流蘇帶上二百二十兩,準備今日在衙門還給許玥君。收拾妥當後,便帶著流蘇常嬤嬤出發京都衙門。


    初夏時節,天總是亮的格外早,清冷長街上陸陸續續有小販打著哈欠準備做生意。


    花語信步慢行,估摸著時間尚早,便挑了個已開火的街鋪要了三碗清湯麵。


    小二和老板是熱絡的性子,手腳麻利地煮麵,同時還能和食客說笑兩聲,粗野但不失純樸的談話聲,讓花語不自覺地聽了兩句。


    “聽說啊今日望月樓對麵那鋪子要開張了,我家那婆娘非要我訂桌酒席,哎,指不定要費多少銀錢呢,真是愁煞我!”


    “哈哈,那估計你這錢花不出去,那賞香居賣的都是些茶果點心,哪裏來的什麽酒席?”


    “什麽?那麽大的鋪子,就賣茶果點心?”


    “那可不,東家聽說是那袁氏茶館……”


    後麵的花語再沒了心思聽,嘴裏的清湯麵也如同嚼蠟。


    “流蘇你腿腳快,快去尋許玥君,派人將那李婆子逮住,嬤嬤,你陪我帶著契書上衙門!”花語簡單擦了兩下嘴,將幾個銅板放桌上就起身離開。


    “哎!”流蘇再小也聽明白了,怪不得昨日就看那婆子不正常!


    嬤嬤也急的兩腿直打顫,那鋪子的情況昨日裏流蘇拉著她說道了許久,她雖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也沒想到這裏頭居然會是這般歹毒的陷阱!


    她家姑娘已然這般不易,居然還有人要害她?當真是欺負花家無人嗎?


    不同於方才的閑庭信步,花語和常嬤嬤一路小跑著來到京都衙門,湊巧看見一官服樣子的男人正跨步要進去,花語顧不上喘氣,一個衝刺便直挺挺地跪在衙門門口,大聲叫喊著:“大人!民女有冤情,望大人讓民女鳴冤!”


    男子聞聲轉過頭,劍眉一挑:好家夥,第一天上任就有冤情?


    “抬起頭來,若你真有冤情,本大人自會……是你?”池靖元剛擺出清官大老爺的做派,就被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花語走近了抬頭才看見這“大人”的官服竟然還未穿整齊,胸口那處的扣子正搖搖晃晃地垂在一邊,看著就好不正經。


    而且這“大人”一臉吃驚好似認得自己的模樣,更是讓花語一頭霧水。


    看著花語好似不認得自己的表情,池靖元整個一大泄氣:“你居然不認得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嗯?”或許是方才跪的勁頭太猛,現下才覺得膝蓋那裏火辣辣的疼,但眼前這情景,花語實在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


    “大人,或不是認錯了人?”花語真誠無比的與池靖元對視,自認為給了一個巨大的台階給他下。


    但萬花叢中過的池靖元怎能接受一女子認不出自己?


    “你個小沒良心,就前幾日的事情居然忘得一幹二淨?就那玉華湖!你落了水,我救你上來的啊!”池靖元急的上前一步,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瞪”著表情逐漸僵化的花語。


    這怎能忘呢?安國公府那羞辱般的保密函還在花語的銅鏡下壓著呢!


    跟在後頭的常嬤嬤也瞬間一臉菜色,怎在這裏遇上這尊大佛?還明晃晃地將他在水裏救了她家姑娘的事情說了出來?


    好在現在時辰尚早,衙門門口沒有什麽行人,但與池靖元同行的幾位官爺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若傳出去,她家姑娘可怎麽辦?安國公府不會放過花家的!


    常嬤嬤顧不上一身的冷汗,連忙在花語身邊跪下,大聲將此番上衙門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並拉著木然已久的花語一同給官爺磕頭,希望這位爺不要再說出毀她家姑娘清譽的話來!


    池靖元雖想與花語這個小娘子“相認”,但今日是他第一天上任,若能順利辦個案子,或許家裏那老古董能不再嗶叨。


    “行吧,那開堂!讓本官好好審理此案!”池靖元跟個公雞一般昂首闊步地走進衙門。


    回過神來的花語感激地看了眼嬤嬤,她也是沒想到,在衙門口居然能碰上安國公世子池靖元?先不說有無之前安國公府的羞辱,就是在街上遇見池靖元,花語也是認不出的。


    剛才她也是晃了神,沒及時意識到方才池靖元那段話,若傳出去,那家裏那封保密函就失效了,那花家將迎來什麽她都不敢想!


    幸好,幸好嬤嬤反應快。


    因著是池靖元主審,花語又在許玥君那裏聽說了些這人的秉性,他是慣會偷奸耍滑的浪蕩子,是汴京城有名的紈絝,讓他來主理衙門……行不行啊?


    或是看出了花語麵上的遲疑,池靖元竟破天荒地道出自己的身份:“本官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專管命案要案,隻是今日湊巧來衙門閑逛,便遇上了你這樁案子,怎麽說呢?緣分?就是緣分!本官今日還就要管了!”


    不知為何,花語竟在這世子臉上,看出了洋洋得意和一絲“邀功”的意味?


    什麽意思?他是想說:我很強,女人,快來膜拜我吧!


    這念頭一起,花語惡寒地渾身一哆嗦,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後,強逼著自己將對池靖元的初定印象甩出去,將他那騷包的臉模糊一下,假裝那是個正兒八經的大人。


    “大人,民女已派人去將見證人許老板和中間人婆子請過來,另外民女懷疑袁氏茶館的東家便是此案主謀。”花語穩定心神後,便將思緒放回到鋪子買賣上。


    回想昨日那情景,花語懊惱非常,居然沒有注意到那李婆子的異常,也沒有事後打探一下那鋪子的情況。


    差點,就差一點,花語就要掉進袁氏和李婆子的陷阱之中了!


    “哦?主謀都抓到了?那你還來衙門作甚?直接上門討說法啊!”池靖元到底是富家子弟,沒辦法站在花語的處境思考。


    “民女隻是一弱質女流,家中無長輩照應,又無族老庇護,隻能尋求衙門為民女主持公道!”花語簡單幾句話便將自己的處境道出,池靖元雖仍舊無法共情,但到底生出來幾絲護花的意味來。


    熟知池靖元秉性的人都知道,這廝要開始護花了!


    “來人,將那什麽袁氏茶館的東家帶上來!”池靖元驚堂木一敲,氣勢十足。


    等待期間,花語一直挺著腰板,掩著眉目,安安分分地跪在堂中央,而堂上的池靖元卻雙腳翹在案上,神神在在好似在花樓聽曲兒一般。


    很快,許玥君便帶著那李婆子,浩浩蕩蕩地來到衙門。


    雖說許玥君曾是攝政王妃,但此時的她已是庶民,見著池靖元,詫異了片刻便回神,而後雙膝下跪,指著那李婆子簡明扼要地說出,幸而她昨日察覺不對,派人去李婆子院門守著,不然這婆子都要卷著細軟逃跑了!


    “謔,不就幾百兩銀子,還值得你逃跑?”不管什麽時候,池靖元說出的話,總是這般跳脫。


    聽見許玥君昨日便察覺不對,花語更覺得自己天真愚笨,若不是許玥君,花語恐怕被騙了還倒著幫人家數錢!


    花語抿著嘴對許玥君投去感激的目光,許玥君也回以安定的眼神。


    有了許玥君這個見證人和李婆子簽署的擔保書,李婆子的罪行無從逃脫,即使不靠譜如池靖元,也在京兆尹的輔佐下,讓李婆子親口講此案件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並著人記錄在案。


    這件事原就很簡單,早些日子袁氏與花語當街發生爭執,袁氏落敗而逃,心生怨恨。


    袁氏雖是商戶,但與朝中太常寺卿江氏有姻親關係,袁氏本人又是個潑辣的,主管家中事務不說,對外的生意往來皆是親力親為,多年的積累終在汴京商行中有了一席之地。


    故而在與花語這個孤女發生爭執後,袁氏便死活咽不下這口氣,非要讓花語付出點代價來才好。


    又知曉花家就一子一女,無長輩無族長,袁氏便打定主意要誆些銀錢,這般既給了花語教訓,又能叫花家的生意做不下去,還不算傷天害理的大惡。


    於是便花了點錢,指使李婆子引誘花語做了一場戲。


    這算盤打的當當響,可袁氏偏偏沒算到,花語雖沒什麽靠山,但有許玥君這個好友。


    以及……池靖元這個見色忘正事的坯子。


    因此,袁氏衣裝得體地姍姍來遲後,被池靖元一記響亮的驚堂木給震得直挺挺跪了下去。


    “你你你!來這麽遲,你故意的吧?天下還沒有人能讓老子等半個時辰以上的,就光這條,來人,先打二十大板!”池靖元不按常理地出牌,讓袁氏那撲滿粉的臉一瞬間僵硬。


    “大人,怎可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民婦?民婦不服!”袁氏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一上來就打人的官差。


    “呦嗬?不服?婆子已經招認,就是你主謀誆騙人家小姑娘,人證物證俱在,還不服?不服就打到你服!”池靖元最不喜歡有人挑釁他,挑釁他的結果隻有一個:打!


    但京兆尹穩坐在側,二十大板,別說一個養尊處優的婦人,就是身強體壯的男子,挨下來也得傷筋動骨。


    “世子,這不合規矩,而且若屈打成招,國公爺那邊知曉了,會說世子不辨是非……”京兆尹孫泉深知為何這池靖元會被任職大理寺少卿,就是那安國公一手操辦的,要這紈絝子好好曆練一番。


    所以隻要一說安國公會有異議,囂張如池靖元也不得不退一步。


    “那你說咋辦?”池靖元到底年輕不經事,隻憑一腔熱血,可沒辦法有條有理地辦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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