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花語來說,什麽最重要?


    曾經是親情,母親早逝,她格外珍惜父親和弟弟;父親走後,她開始看重錢財,因為沒有錢,家裏將沒米下鍋;再後來,她因文橋看重名聲,從而藏於深閨不外出;沒了文橋後,她後知後覺,她根本沒有資本。


    從財力,她僅僅能保證一家溫飽,仍在家中幹活的老仆多是無依無靠之人,隻有流蘇尚且在汴京有家人陪伴。


    從權勢,她花家無一人有官身,祖上的探花郎也沒有庇佑到子孫,而花詢,花語的弟弟,她也沒有過多地寄希望於他,畢竟寒門出身,即使躋身官位,多半也還是會身不由已。


    文橋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孤身冒險南下,花語勵誌要開出她商業的第一條血路!


    但即使再有心理準備,花語也被真正的商人嘴臉驚了個大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無奸不商?還是無商不奸?


    似乎都是一個意思。


    郭安的假賬本,在裝潢和固基上報價簡直離譜!


    “怪不得二娘疑心,要換做我,我怕是會覺得這靖水樓進了盜賊!”花語一邊喝涼茶冷靜,一邊為這巨大的錢財而肉痛。


    簪星:“姑娘,接下去怎麽辦?”


    花語:“既知道了這所謂撥款就是幌子,且靖水樓實際掌權人怕已經換成了許白纓,那許白纓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確實這是最大的疑點。


    簪星回道:“據我打探,許家家底深厚,田產鋪子良多,若真急用錢,賣幾個良田即可,大可不必用靖水樓冒險,況且郭安也未必同意吧?”說到最後,簪星的語速越來越慢,充滿疑惑。


    而花語雙眼一亮,與簪星異口同聲:“郭安為何會同意?”


    “對啊,申請錢款的人是郭安,而實際欠款人很有可能是許白纓,或許我們應該再去一趟靖水樓,查證一下我們的猜想。”花語躍躍欲試,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在走一條非常正確的路。


    再一次踏進靖水樓,花語大手一揮租下一條水上畫舫,順帶聘了樓裏年資最久的樂師和茶師一起上船欣賞西湖風光。


    簪星當然知道花語的目的是什麽,但看著她僵著笑臉,雙手微顫地掏出兩塊碎銀子,真的很難忍著不笑出聲來。


    結果很明顯,挨了花語好多眼刀子,直至登船後才消停下來。


    為了不辜負花出去的銀子,船開啟後不久,花語便開始與簪星“爭執”起來:“姐姐,我真的很喜歡他,為什麽你就是不同意呢?”


    簪星歎氣:“妹妹你太糊塗了,他有什麽好的呢?你為何非他不可?”


    花語泣聲:“我很愛他,他也愛我。”


    簪星滿臉的不爭氣:“可是他身無分文,他能給你提供什麽呢?你看看你現在享有的,他能為你做到嗎?”


    花語搖頭:“現在或許不行,但他承諾了未來肯定可以。”


    簪星嗤笑:“妹妹啊,未來在哪裏?十年二十年?你能等嗎?要不就讓他入贅好了,咱們家不缺他一口飯吃。”


    花語鬥大的淚珠落下:“入贅?他能同意嗎?”


    關鍵詞出來了,簪星不著痕跡地觀察坐在一旁的樂師和茶師:“妹妹我們不忍心你受苦,若他真的愛你,就應該同意入贅。”


    花語吸著鼻子,假裝思索了片刻後遲疑道:“姐姐,如果,我說如果,他不入贅呢?”


    “不入贅?那他想幹什麽?擄走我們家的掌上明珠?讓你陪著他吃苦?讓你從雲端跌入地獄?”簪星的聲音不可控地尖銳起來。


    同時,樂師的琵琶聲斷了一下,引得花語和簪星回頭看他,樂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調整心神繼續彈奏。


    花語和簪星對視一眼,他們知道總算說到點子上了。


    花語持續小聲哭泣著,簪星隻好繼續勸著:“妹妹,我真的不明白,你圖他什麽呢?”


    “為什麽非要圖他什麽?他愛我,他說他愛我。”花語表現得就如同一個被蠱惑的無知少女。


    “天呐!他愛你?太可笑了,他身無半分銀還敢說愛?”簪星誇張地揉著太陽穴,好似被氣得不輕。


    花語也急了起來:“姐姐,他不是,他說他手上有一個鋪子……”


    簪星直接打斷道:“那是他的鋪子嗎?他就是個做工的,那鋪子根本不是他的,妹妹你清醒一點。”


    “我……”花語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痛苦與糾結。


    茶師適時將煮好的茶端到花語和簪星麵前:“請用。”


    花語回以哭得梨花帶雨的嬌容,輕聲道:“謝謝。”


    茶師是年過半百的男人,渾身透著儒雅的禪意,滿眼溫和地看著花語:“姑娘,或許你還不懂,但這世上,唯一會對你真心的,便是你的家人。”


    花語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茶師,腦子停擺了片刻,直至簪星察覺到不對,偷偷在桌下拉扯了一下花語的裙邊。


    花語如夢初醒,尷尬地整理著耳邊被風吹散的碎發。這句話,父親也曾經和自己說過。


    簪星眯著眼,硬著頭皮想接戲,但那風韻猶存的女樂師彈下最後一個音符,雙手緩慢地撫過琴弦,婉婉道來:“曾經有個人,也如姑娘一樣,滿心滿意得愛著一個與自己財富不相等的男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甚至尊嚴……”


    花語抽出絹布擦拭麵容,調整心神準備接收她們想要的信息。


    “我的那個他不一樣。”花語擺出一副不聽勸的模樣來進一步引誘話題的深入。


    “讓我用一首樂曲來講這個故事。”樂師與茶師默契對視,開始娓娓道來那淒美的愛情故事。


    清風徐來,湖麵波光粼粼,帶走絲絲暑熱。臨近夕陽西下,花語和簪星心滿意足地上岸,與樂師和茶師道別。


    “多謝你們,不然我這傻妹妹真會跳進那個火坑。”簪星真心誠意地道謝,拿出一塊碎銀遞到他們手中。


    這是他們應得的。


    花語和簪星拿到了她們想要的信息。


    “明日一早出發!”回到宅子,花語和簪星興奮不已,馬不停蹄地回房準備行裝。


    翌日清晨,簪星便租好馬車等在宅子外,花語帶著麵紗出來,登車朝著城門口進發。


    午時時分,花語和簪星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齊祥村,一個名叫許平澤的藏身之處,他是許家最大的“汙點”,是許白纓悲慘人生的源頭。


    多年前,許白纓是許家驕傲的嫡長女,她博古通今,接人待物獨有章法,任何與她結交的人,都會給予她極高的評價,直到許平澤的出現。


    他用俊美的外表和不凡的談吐捕獲許白纓的芳心,即使他一無所有,許白纓依舊對他滿心赤誠,她自信地認為她遇到了世間最完美的男人,她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因此她不惜與家中決裂要與許平澤私奔,直到許父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許平澤是許家的外室私生子,是許白纓同父異母的親弟弟,而許白纓竟然要嫁給自己的親弟弟?!這件事瞬間擊垮了許白纓驕傲的自尊,曾經那讓許家自豪的嫡長女一去不複返,而許平澤也被許家族老驅逐出錢塘,永遠不能出現在許白纓麵前。


    但從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謀劃多年接近許白纓的許平澤,又怎麽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複仇計劃?


    樂師和茶師透露,去年年中曾有人在錢塘街頭,看見酷似許平澤的人,緊接著許白纓便消失了數天,把郭安急的幾乎將整個城都翻了過來,最後許白纓終於平安出現,郭安笑說自己惹了嬌妻生氣,這是對自己的懲罰,純屬虛驚一場,但大家心知肚明,這恐怕與許平澤脫不了幹係。


    樂師和茶師終究活了半輩子,他們眼見著許白纓成長成天之驕女,他們心疼她,轉而也心疼同樣被感情迷了眼的花語。


    許白纓的故事,錢塘幾乎人人得知,簪星稍稍再打探一下,便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花語也為之震撼。


    她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如此陰狠、不擇手段的人。她也沒想到,居然有人用感情欺騙並摧毀一個原就無辜的少女,許白纓。


    更可怕的是,她們現在就是來找這個人!


    可是簪星連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認識,不知道許平澤是誰。


    “這不可能,許平澤從小就生活在這裏,怎麽會都不認識他?”午後的太陽尤為熱烈,曬得花語香汗淋漓,不斷從小溪接水止渴。


    簪星叉著腰,看向不遠處的齊祥村,開口道:“姑娘,我感覺這些村民沒有說謊,他們真的不認識許平澤。”


    簪星有識別人是否說謊的本事,花語自然是信她的。那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難辦了。


    齊祥村周邊環山,基本可以算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若要在這裏停留,花語她們少不得得借宿到村民的家中。


    接待她們的是住在村口附近的張寡婦,家中隻有一老一小,皆是女性,花語和簪星覺得這家人還算和藹,但入夜之後,她們這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正在花語和簪星在自己屋中洗漱準備歇息的時候,外頭院子裏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前幾天就曾經曆過類似場景的花語第一時間發現,並拉住簪星,以眼神示意外頭的不對勁。簪星屏息聆聽,湊到窗前眯開一條縫看見院子裏,一個男人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準備潛進張寡婦的屋子。


    簪星順手抄起一個家夥,輕手輕腳地出去給了那漢子一個重擊,緊接著便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女性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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