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尤其不安穩,趙昱天不亮便起身,在林子裏尋了一條小溪衝涼水澡,等他冷靜完後回到礦山下的小屋,就看見花語迎著朝陽在露天的廚房裏忙活著做早膳。


    山裏東西不多,又少有葷腥,花語也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簡簡單單地熬了一鍋野菜粥,烙了一鍋白餅。


    就這般粗糙的飯食,今日入趙昱的口,也頓感香甜美味。


    趙昱早已不是那十幾歲的莽撞少年了,他很清楚這幾日自己的異常是因為什麽,但他不能。


    至少,現在不能。


    沒事,壓製住就好,這算什麽大事,指不定過段時間這感覺就沒了。趙昱心想。


    -


    因著花語和簪星是這礦山的外來人,即使花語已經簽署了契書,但終究要為了安全和保密性考慮,花語和簪星必須得等著,跟著出山采買的隊伍才能出去。


    而采買隊伍,半月一輪換,距離下次出去的時間還剩十二天。


    當然,這是趙昱的說法,簪星也無糾正,就當全了這曾經的主子的念想。


    “好吧,權當是休息了。”靖水樓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大半,花語的笑臉甜兮兮的就沒停下來過,看得簪星直晃眼。


    “姑娘,怎的就這樣高興?”簪星也跟著笑。


    “當然高興啊,我這麽厲害!”花語心裏盤算著,那靖水樓的三筆申款,二娘給了兩次,恐怕許家人也隻拿了兩次,第三次就是郭安的將計就計罷了。


    但是就算是兩筆錢,也是不小的數字,更是花語打勝的第一仗,意義非常重大!


    隻是,花語有點糾結,是直接讓靖水樓的事情完結,還是繼續調查醉仙樓?畢竟靖水樓的事情若鬧大了,醉仙樓就會有所防備,屆時恐怕會更加棘手。


    “雙管齊下吧!回去又有的忙嘍。”花語幹勁十足,火熱的心一燃起來,渾身就好似有使不完的力量!


    但礦山的髒活累活,花語才不高興去碰一下,於是便包攬了這礦山最尊貴的人,也就是趙昱這幾日的夥食。


    就是可憐了趙昱,天天警醒著自己,壓著感情,卻偏偏日日都能吃到她親手做的飯食……


    真是磨人心智啊!


    -


    十二日說長不長,很快便過去了,這天清晨,簪星正整理著屋子,做臨走前最後的規整,突然傅閑身邊那個叫王勇的快跑過來,氣都不喘一下直接大喊:“有人攻山,爺讓我來護送你們兩個下山!”


    “什麽?誰攻山?”簪星和王勇認識,三言兩語便問清楚了情況,原來是盤桓在山腳的小山匪,偶然間也同花語一般誤打誤撞到了這裏,便回去集結了一幫子兄弟,想來個占山為王!


    以前也小打小鬧過,全被趙昱安排駐紮在這裏的衛兵驅趕走了,可是這次居然帶來了官府的人,美其名曰“剿匪”。


    “誰才是匪,這些當官的是眼盲心瞎不成?”簪星罵罵咧咧地背上簡單的行囊,在王勇的帶領下,將花語護送著往礦區另一個出口疾步而去。


    花語一路上一個字都沒說,眼見著就要走出礦山的範圍了,她卻突然停下腳步,問王勇:“王爺呢?”


    “王爺還在裏麵,有些東西王爺要親自指揮搬運走才放心,不過那邊有傅侍衛協助,應該沒事的。”王勇正經回道。


    趙昱那樣身經百戰的人,這點小事自是不會難到他,想來確實是她多心了。


    花語壓下心中的不安,回頭遠遠凝視了一眼趙昱所住屋子的方向,便跟著簪星和王勇一同離開了礦山。


    一下山王勇便告辭了,花語則與簪星回到齊祥村村口,發現原先藏在樹林深處的馬車不見了。


    “這可是租的。”一想到要賠錢,花語的心就如同被割了一刀。


    簪星偷笑:“姑娘別怕,我早就拜托傅閑親自下山幫咱們把馬車送回去了!”


    “什麽?為何傅閑能自由下山?”花語以為在采買隊伍出山前,是任何人都不能下山的。


    “傅閑手腳功夫差些,可是一身的輕功是拔尖的,要不主子也不會選了他當貼身侍衛。”


    簪星認命般地幫趙昱打圓場,但是說到傅閑的功夫,簪星可是比誰都清楚,畢竟當初她可以唯一一個進前三的女侍衛,可偏偏趙昱從不要女下屬近身服侍,這才將她給了許玥君。


    “傅閑下山能做到神出鬼沒,自然是不怕的。”簪星眼睛都不眨地說道。


    “好吧,幸好你還記著,不然這半個月的租車費,可真是要了我的命。”花語這才意識到,那五日在山上竟沒有一刻想起這馬車的事,真真是該打!


    思至此,花語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小臉蛋,以示警醒:可不敢再這樣敗家了!


    瞧著花語可可愛愛的小動作,簪星滿眼的溫柔:“姑娘稍侯,我去問問村子裏有沒有驢車什麽的,送咱們進城再說。”


    “好。”有簪星在身邊,花語很是安心。


    村民淳樸,驢車雖簡陋,將她們送進城後再空車跑回來本就不是順便的事,但最後也隻收了花語十個銅板,便慢悠悠地往城中駛去了。


    隻是花語發現那村民的一隻袖子裏是空的,她沒敢問,隻有簪星和憨厚的村民閑聊了幾句。


    看著路邊風景,花語的思緒又轉到了趙昱那裏,她湊到簪星耳邊輕輕問道:“他真的不會有事嗎?”


    簪星反應倒快,安撫道:“真的沒事,主子什麽風浪沒見過,想當初他武力強到可一人單殺七八位金人大漢,那些個宵小連主子身都近不了。”


    花語聽罷,雖覺得簪星誇大了,但到底心安許多。


    簪星眼觀鼻鼻觀心,不禁揶揄道:“姑娘怎這般關心主子?莫不是?”


    “才不是!”花語一掌打在簪星手背上,小臉頓時氣鼓鼓的:“這不是簽了那什麽契書麽,我也算是他的下屬了吧……”


    說到此處,花語猛地一拍大腿!她終於想起來之前她忽略了,或者說忘了什麽!


    “簪星,做下屬,一般是多少年限?”花語頓感頭疼了,那契書她看了,確實沒寫要做多久。


    簪星一愣,不可思議道:“姑娘你也太粗心了,一般我們這樣無家可歸的被救下的都是終身契,有家人的比如傅閑,簽署的就是十年契,到期可自己選擇續或不續,但是像他這樣能做到貼身侍衛的,一般也不會自請離去。”


    “那我……”花語急了,她可不想終身製啊!


    “姑娘你這樣的,沒簽署時間,那就是沒有時間。”


    “什麽意思?什麽叫沒有時間?”


    “意思是,隻要主子不說放人,姑娘你就一直……”簪星沒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也分不清這對於花語來說,是福還是禍。


    花語徹底蔫下去了:“這跟終身製有什麽區別……”


    “也算有吧,一個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個還有點盼頭可以早點結束……”簪星安慰地幹巴巴的,絲毫沒有讓花語感覺被安慰到。


    “其實吧,姑娘雖簽下契書,但主子並沒有給姑娘指派任務,還能讓姑娘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這不是很好嗎?”簪星不遺餘力地發揮著自己不太擅長的技能。


    “哪裏好了?”花語苦著臉,和前方牽著板車的驢子一個表情。


    “姑娘有所不知,凡是簽署王府契書的人,都能無條件地得到主子的庇佑,也就是說,就算姑娘現在回汴京,不管是商行行會,還是各大酒樓的東家,都得對姑娘高看一眼。”簪星越說越順,越說越覺得這契書對花語來說,實則是雪中送炭!


    這確實是一件好事情,但花語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需要她為他辦事,又能借他狐假虎威……花語可不覺得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能這般簡單。


    怕就怕有些東西,一旦沾上就再也脫身不了了。


    花語就這麽沉默了一路,驢車不比馬車,原本兩個時辰內必走完的路程,生生拖到了三個多時辰才看到錢塘城的城牆。


    村民不想浪費進城出城過關卡的時間,便將花語二人放在了城門外。


    午後進城的人還是少數,花語和簪星很快便順利地踏上錢塘的土地,看到繁華街市,花語才揮散了些心底的陰霾。


    可剛剛沒高興多久,不遠處一條送葬隊伍迎著麵向她們而來。原本花語並不覺得什麽,這隊伍很明顯是要出城,她隻要退到街邊就好,可偏偏站在隊伍最前麵的人引起了花語的注意。


    “姑娘瞧,那是不是胭脂?”簪星也看到了,拉著花語趕緊躲到人群中隱匿身影。


    “她怎麽會……?”花語驚呆了,短短數日,胭脂竟嫁人為人婦了?然後丈夫還死了?


    看著胭脂梳著婦人發髻,麵無表情地跟在舉著靈牌的男人身旁,從她們眼前走過去,花語的心情愈發複雜。在她的認知裏,胭脂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怎會嫁給一個瀕死的人?


    除非……


    正好右前方有幾個婦人擠在一起碎碎念著什麽,好像與那過世的人有關,花語緩緩湊上去,禮貌問道:“請問這是哪戶人家?”


    見花語這般的可人兒來詢問,婦人們你一嘴我一嘴地將發生在那人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那躺在棺材裏的是錢塘城有錢有閑的章員外,年近四十卻保養得極好,威風凜凜身強體壯,按理來說不會這般英年早逝,可偏偏遇上了柳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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