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閻羅置身於花海中,看著周圍展露出驚人活力的彼岸和罌粟,便知冷玥確乎曾來過這裏。


    他眉間染上愁色。根據他找到的那個人類宿主狀態來判斷,冷玥大概率是出現了記憶紊亂。那麽她回魔界恐怕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而是受歸屬地吸引的影響所導致的。


    魔主固然強大,可眼下失去記憶,且屈居於人類身體中,若被覬覦王位者發現,定是難以招架,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暫時匿於人海是最好的選擇。


    魔族一向自私暴戾,唯有對自己的“心髒愛人”是例外。這個種族有心髒,卻沒有心跳。能讓一個魔族心髒開始跳動的,也便是這個魔族誓死相隨的人,稱其為“心髒愛人”。


    而關於“心髒愛人”的選擇,在魔族有很多個版本的說法。有的說是主觀感情決定的,也有的說是巧合,更甚者把這論為了虛無縹緲的“宿命”。具體是哪一種,閻羅不得而知,他唯一能篤定的是:冷玥是他的心髒愛人。


    閉上眼,便能聽見自己左側胸膛下的某處,傳來緩慢平穩的跳動聲,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佑她高立於王座,直至他心髒重歸死寂的那一天。


    冷玥隻當他是忠臣,渾然不知,他對她充滿了私心。


    人間


    夏玥撚著花莖,看著花在手指間飛快旋轉,模糊成一團殷紅。盡管被摘取下來,但花在她手裏似乎沒有頹靡的意思,一直出於最嬌豔的狀態。


    告別了禦千洛,離開墓園往家走,夏玥思緒始終係在那個不經意的念頭上:既然詭異的花海不似人間,那麽來曆與其相關的自己是否並非人類。


    可若不是人類,她到底算是什麽呢?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昏黃的路燈把夏玥的身影拉得很長。


    巷子空無一人,寂靜中似乎暗含著幾分不詳。夏玥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得其解,就在小巷的轉角處險些撞上來人。


    借助幽暗的燈光,夏玥看清了麵前的情況,不由一驚。


    尤梓逸抱著一個瘦小的女生,臉色沉得嚇人。他懷裏的女生模樣異常狼狽,頭發上沾著口香糖,身上全是泥水,鞋也少了一隻,被扯壞的領口處更是露出觸目驚心的紅痕。


    夏玥認出了這是上次喚尤梓逸“哥”的那個女孩。


    尤梓逸不留痕跡地側身,擋住了夏玥看尤子惠的視線。夏玥有所頓悟,便假裝無事地挪開目光。她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好奇心之類的也甚少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略一頷首算作打招呼後,就準備擦肩離開。


    “夏玥。”尤梓逸卻突然出聲叫住她,“今晚所見還請不要出去亂說,人言可畏。”


    考慮到學校裏八卦的傳播速度,他有這種顧慮倒也正常。夏玥敷衍地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往家走去。


    眼下她連自己的身份都沒弄明白,哪會有閑心八卦別人的事。


    夏玥家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區裏,居民樓甚至稱得上破舊。她家樓上住的就是蘇源。


    蘇源和禦千洛、尤梓逸同屬校園風雲人物前列,家境差得卻不是一星半點。自小父母離異,他和蘇淇跟父親住在一起。父親酗酒好賭,近兩年更是連工作也不要了,三個人的生活開銷靠著蘇淇的工資和蘇源的獎學金艱難支撐。


    夏玥走到樓梯口,感應燈遲遲未亮,正欲摸黑上樓,卻驚覺樓梯上坐了個人。


    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後,夏玥蹙眉看著台階上的蘇源,“你坐這裏幹什麽?”


    男孩一反常態,默不作聲,周遭的氣壓低得嚇人。樓梯間本就狹窄,他坐在台階上,壓根沒法饒過他上樓回家。


    夏玥掂量了下前幾日大雨時他送傘的情分。接受別人的好意讓她心裏始終存著芥蒂,眼下不如主動還個人情,剛好兩清。


    念及至此,她上前兩步,走到蘇源麵前,兀自湊近了去看他。這會離近了才看得清,他額角有青紫的淤血,嘴唇擦破了還帶著血跡。


    蘇源被她突然地舉動嚇了一跳,身子微微後仰,抬頭跟她對視。黑暗中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女孩幾縷發絲垂在他臉側,散著不明顯的清香。她的眼睛黑亮,卻又像無底的淵,引得人在其中迷失沉淪。蘇源呼吸一滯,心跳竟錯了一拍。


    “跟人打架了。”夏玥細細打量後得出結論,然後低頭審視他的指關節,見沒有損傷,便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沒打架,完全是單方麵被打了。”


    “真沒用,被打都不還手。”她又小聲嘀咕一句,以示不理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在她看來是最基本的處事原則。哪怕實力相差懸殊,拚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讓對方討到好處。


    蘇源被這無厘頭的一出逗笑了,鬱結心裏的陰霾不覺間散了不少。“是我爸。他一喝多就會,情緒激動。”一句話帶過事端後,他胳膊倚在後一節台階上,好整以暇地看她,“我比較意外的是,你竟然會主動關心人。”


    當然是為了避免落人話柄,受製於人。夏玥腹誹著,麵上卻顯得很坦然,讓他稍等片刻,自己回家去拿東西。


    一進門,肖憶晴便往她懷裏塞了醫藥箱,“先頭樓上一直有摔東西的聲音,鬧得挺厲害的。今天蘇淇好像不在家,你快去看看蘇源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夏玥都沒開口,就順利拿到了醫藥箱,隻來得及把手裏的彼岸花拋到鞋櫃上,又被肖憶晴推著出門。


    往樓下走了兩步,她後知後覺地想到,應該拿個手電筒的。不過她夜視能力出乎意料得好,想來也無傷大雅。


    她坐在比蘇源高兩節的台階上,借著高度的優勢,一手扶著他的下巴,另一隻手用棉簽蘸了藥膏,毫不客氣地按在他破皮的嘴角上。饒是蘇源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免不了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是多大的仇怨啊,你下手這麽狠。”


    手腕受到桎梏,身體本能的警鈴聲大作,夏玥瞳孔猛地一縮,幅度很大地掙脫開,迅速起身拉開距離。


    指尖還帶著女孩皮膚上的涼意,蘇源晃神間想到,她的體溫真的很低。


    黑暗中他看不清夏玥的表情,隻能看見她繃緊的身體線條。他猜或許是自己無意間犯了她的忌諱。怕戳破了引得她難堪,便裝作無事地抽出她手裏的棉簽,自己簡單地處理了傷口。


    其實這麽點小磕碰,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中學時期,他打架最凶的那幾年,骨折進醫院的情況都時有發生。


    不過他沒打算跟夏玥說這些。


    擦好藥膏,又貼上創口貼。有模有樣地處理好後,蘇源把東西整整齊齊地歸置回藥箱裏。他能感覺到夏玥始終繃緊肌肉,密切注意著他的行動,如同受到驚嚇後過度謹慎的小獸,所以他動作放得很平緩,旨在表達自己沒有惡意。


    “沒事了。你快回家吧。”他把藥箱遞到她麵前,語調很輕,帶著安撫的意味。夏玥微僵的手指勾過藥箱,一言不發,轉身就往樓上走。


    當纖細的身影快消失在樓梯道的轉角時,蘇源突然出聲道,“夏玥。”見那模糊的剪影頓了頓,他便笑著鄭重道,“謝謝,今天麻煩你了。”


    夏玥知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但她無意解釋。此時麵對蘇源的道謝,也隻是神色懨懨地“嗯”了一聲。


    回到家,背靠著緊閉的門,她緊張的神經終於徹底鬆懈。並非是排斥肢體接觸,她是不喜歡那種受到牽製、陷入被動的感覺,她更習慣一切盡在掌握中,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預期和節奏進行。


    肖憶晴來找她問蘇源的情況。這一打岔之後,等夏玥再想起來櫃上的彼岸花時,發現花瓣已經有了頹靡衰敗的意思。


    她捏起花莖,手指撫過花瓣,略有些惋惜。但那花在她手裏,卻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花瓣,半分鍾不到,便比最初嬌豔更甚。


    夏玥心中一凜,猛地鬆開了手。花晃悠悠落地,與暗色的地板相稱,血紅的生機,宛若惡魔吐納的蠱惑。


    本地新聞


    近日市內多次發生氣象局無法預測的特大暴雨,部分地區已出現少量積水。據氣象局相關工作人員所說,可能是全球變暖引起的氣象異常。但本地一位癡迷異端研究的聶老先生說,氣象異常是因為有邪祟出沒……市民近日請減少出行,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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