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亞的話語落下,這酒窖安靜了一會兒。


    尼科緩緩的抬起頭,有些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


    “什什麽?”


    “我確實發現了一些東西。”


    夏亞緩緩的起身,走到了沙發後,那裏有一塊窗簾幕布,他緩緩的拉開窗簾,露出了後麵的景象,後麵是一幅很大的畫。


    是的,純粹的畫,被畫框裱了起來,看上去很精致。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還有風暴,所以我也來不及掏出照相機去照,隻能根據自己的記憶將當時的情況畫出來。”夏亞說。


    尼科跟納烏達失神的看著麵前的畫麵。


    那並不是天空島,準確的說,是一朵雲。


    一朵跟其餘的雲朵不同的,螺旋狀的雲,像是一個巨大的壇子,漂浮在了空中,雲層中,是洶湧的風暴,雷電在其中閃耀。


    尼科從來沒見過這樣洶湧的風暴,隱約間,他甚至能在那風暴中看見一些巨龍一樣的光影在其中流動。


    不過,最為引人矚目的,還是那雲層頂端那突出一部份的樹枝,綠意盎然——那根本不是在風暴裏會出現的東西。


    尼科想起了過去他叔叔照的那張照片裏的巨樹。


    忽的,尼科這才恍然驚覺,眼前的畫麵,隻是一幅不會動的油畫,甚至連照片都不是。


    “您的畫技真是太好了。”納烏達感歎道,“跟真的一樣。”


    “您真的親眼見過?”尼科問道。


    “當然。”夏亞揚眉道,“我騙你們幹嘛?”


    尼科繼續問道,“您是怎麽找到的?”


    他的語氣有些急切,有一種壓抑著的激動。


    “這就有些運氣成分在了。”夏亞重新回到了位置上,“我是遇到了風暴,被吹到了這裏。”


    “我叔叔也是遇到了風暴。”尼科若有所思。


    “那麽,你們需要我的空艇嗎?”夏亞說。


    尼科默然片刻道,“我不是會麻煩別人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但我想,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不用想太多。”夏亞說,“這對於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要休息一會兒再離開嗎?”他問道。


    “他們現在肯定還在附近找我們,找到這裏隻是時間問題。”


    “我覺得你們應該不用擔心這一點。”夏亞靜靜的說。


    “您救了我們,我們就已經很感激了。”尼科認真的說,“我們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


    夏亞聳了聳肩,也沒有再繼續言語,隻是默默的站起身,“跟我來吧。”


    說著,就帶著他們離開了這裏,重新走上了酒館,他帶著兩人走過了酒館一側的走廊,來到了城堡中,並且推開了前往庭院的門。


    不過這扇門後通往的就不是庭院了,而是尼科他們逃亡時經過的那連排房子的後方。


    後方是一大片的平原,遠方是連綿的山脈。


    在這後門的庭院上,停靠著一艘空艇。


    跟他想象的一艘優雅的快船不同的是,這僅僅隻是在一條木頭的船艙上,用螺栓固定著一個破舊的猩紅色的氣囊,以及一組生鏽的引擎吊艙,看看起來就像是用垃圾拚湊起來的一樣。


    “很久沒用了。”夏亞說,“不知道還能不能啟動。”


    夏亞領著他們走上跳板,進入了彌漫著灰塵氣味的狹長船艙,正如這位先生說的那樣,這空艇看上去就像是很久沒用過的樣子。


    這個船艙隻是一條狹窄的木製管道,前端有一塊飛行甲板,尾部是艙房,中間則是一連串其他亂七八糟的小艙室。


    他們不得不保持半蹲的姿勢,以免腦袋撞到一個個吊櫃,以及從艙頂儀表板上垂下來的一束束看上去就很危險的電線。


    “你確定會操縱這艘船嗎?”夏亞說。


    “我研究一會兒。”


    尼科在控製台上摸索了一下,接著打開了一些開關,拉起了一些操縱案,於是各種電子儀器亮起了暗綠色的光輝,使得船艙裏充滿了仿佛水族箱一樣的亮光。


    “可以了。”尼科說。


    “一周前,我想遠行一次,不過被一些事情拖延了。所以船艙裏還有一些食物,水箱裏也有水,都是幹淨的,你們可以隨便使用,不用在意,燃料也加滿了。”夏亞說。


    尼科看向夏亞,“那您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老了,可禁不起折騰。”夏亞笑道。


    “謝謝。”尼科又說道,“我會平安的將您的空艇還回來,如果您遇見我父親來找我,就跟他說明我的情況。”


    “沒問題。”夏亞說。


    他轉身離開了這裏。


    尼科拉起最後一個操縱杆,於是氣閥的嘎吱聲和呼氣聲音開始在船艙內到處回蕩。


    夏亞就那麽站在庭院中,靜靜的注視著這空艇緩緩升起。


    身後的壁爐緩緩的轉動,爐膛上的卡西法搖曳著火光看著那空艇。


    “這用垃圾湊出來的東西竟然真的能飛起來嗎?”


    “怎麽不能飛起來?”夏亞不悅的說,“矽絲氣囊來自北辰的一艘快船,雙發卡羅航空引擎來自布裏塔尼亞的一艘炮艇,都是精華,你去垃圾場能找到這些東西嗎?”


    或許是哈爾的命運,扭曲了夏亞的一部分審美。


    看移動城堡就知道了,夏亞特別喜歡這種拚湊出來的朋克風,他美名其曰為“藝術感”。


    這艘空庭是他親自製作的,在回收了托尼的命運之後,他就有一定的機械知識。


    卡西法搖曳著火光,沒有言語……


    ……


    當它升入天穹的時候,納烏達隻覺得胃部都翻轉了過來。


    她跌跌撞撞的爬到一扇舷窗邊,看到下方的城鎮好像正朝下跌落,如同博物館裏的城鎮展覽模型。


    她看到了傑克曼等人,他們就在附近,在那空艇廠的旁邊,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他們會選擇乘坐空艇離開。


    這倒是很正常,他們當中有傑裏,是本地人,對於尼科的能力以及他跟空艇廠的關係很清楚。


    忽的,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緩緩的抬起頭看向天空。


    納烏達猛的躲了起來,她的心髒劇烈跳動著,不知道他們看到沒有。


    “您怎麽了?”傑裏察覺到了傑克曼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好奇的問道。


    “那艘空艇是誰的?”傑克曼抬起手指向天空道。


    傑裏抬起頭,這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漂浮著一艘空艇。


    “不知道。”傑裏搖頭道,“看著不像是大的空艇廠的,像是用一些零件拚起來的一樣。”


    傑克曼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看向其餘人,“上空艇!追上它!”


    空艇跟飛機不同,不需要時刻都在控製台上看著,氫氣會讓空艇一直在空中保持穩定,而不會因為無人操縱而撞向地麵。


    隻需要保證它能朝著固定的方向前行就可以了。


    隨著天空逐漸的昏暗下來,他們洗了個澡,睡了個覺,再吃了點東西,納烏達便覺得生活可能倒也不是那麽糟糕。


    到了日出時分,陽光鍍在雲層上,如同金色的群山,空艇就在這一座座金色的山峰之間飛翔。從飛艇的窗口望出去,景色壯麗,看著這一切,倒也能將那些痛苦的記憶暫時放在腦後。


    吃早餐的時候,納烏達跟尼科一起在甲板上喝著熱巧克力,她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樣子。


    空艇流行的時間並不長,她過去應該有坐過空艇,不過那時候她還很年幼,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現在看見那金燦燦的雲層,一些若有若無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逐漸浮現,那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


    或許是昨天晚上休息的好的原因,她的精神稍微有些恢複。


    她睡的地方位於氣囊下方的行李艙裏。


    這是一艘單人船,所以沒有多餘睡覺的地方,尼科幫她鋪了一張床,用了船艙裏的一些羊毛,很暖和。


    “如果你到了北辰,找到了你的姨媽,你打算做什麽?”尼科喝著熱巧克力問道。


    納烏達露出了些許迷茫,“我還沒想到這些呢。”


    “寄人籬下總不是好事。”尼科說,“北辰有世界上最好的大學,而且越好的學校越便宜,基本上學費是免費的,如果你學的好的話,還有獎學金。”


    “上大學嗎.”納烏達低聲輕喃,“那你呢?”


    “我也有想去北辰的打算。”尼科說,“不過.”


    他沒有言語,北辰距離克羅地亞隔著很大一片地,路費是一方麵,生活費是一方麵,還有很多複雜且不可控的問題。


    “帶你看看我昨天晚上發現的東西吧。”


    尼科緩緩的起身,帶著她走到了那控製台上。


    昨天晚上納烏達研究過這裏,一排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旋鈕、開關以及操縱杆,使用的北辰語跟英語,估計隻有尼科能看懂這些。


    “你看這個。”尼科指了指頭頂上的儀表盤,上麵用磁鐵固定著幾張畫著風向的地圖。


    有一條紅線從布裏塔尼亞為起點開始延伸,一看就是後來畫上去的。


    “這是什麽?”


    “應該是那位先生開著這艘空艇旅遊的時候的畫的,這些都是他走過的路線。”尼科說。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一角,“你看這裏。”


    在這條紅線的某個線路上,歐亞大陸的交界,被人用黑點著重的標記了。


    “這個黑點是做什麽的?”納烏達說。


    “我現在在調整往這個航道去。”尼科說,“今天下午應該就會到,到時候,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


    納烏達點了點頭。


    忽的,她似乎是發現了什麽,透過舷窗看向了外麵的雲層,一個旗幟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而於此同時,控製台上發出了滋滋的雜音,就像是收音機在沒有接收到頻道的時候發出的聲響,不過聲音要更加雜亂一些。


    尼科的麵色變了變,隨即就上前去關閉了收音係統。


    不過接著,在納烏達的注視下,不遠處的雲層中,一艘比他們的飛艇鑽了出來,如一頭鯨魚衝出海麵。


    納烏達甚至都能透過那艘空艇的舷窗看見望向這邊的傑克曼。


    而於此同時,她也看見了那群黑衣人快步來到了外麵,將那空艇上的炮對準了他們,接著。


    “轟!轟!轟!”


    連續散發炮彈射了過來,幾發炮彈呼嘯而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第四枚在船尾的艙房爆炸,使得船艙搖晃的像個鍾擺,第五枚就更近了。


    尼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拉起一根長長的黃銅操縱杆,氣閥在上方的的飛艇氣囊中隆隆作響。


    空艇開始下降,一頭紮進厚厚的白色雲層,納烏達的耳壓頓時升高。


    向下,再向下,然後雲層變的稀薄,朝兩邊分開,納烏達看見一望無垠的野外在她的下方鋪展開來,仿佛一張揉皺的棕灰色的紙,上麵割出一條條藍色的長條狀,北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洋——那應該還是黑海。


    雖然他們身後的空艇是軍艇,不過他們的速度竟然要比這空艇要快一些。


    應該是因為他們的船要更小一些,所以速度也就更快。


    不過即使如此,想在空中徹底甩開他們就必須得拉開距離,否則的話,這種你追我趕的消耗戰他們這種小空艇是沒有優勢的,引擎發熱也會是一個問題。


    “轟隆隆~”


    這時,遠方雲層發出的雷鳴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天空逐漸的烏雲密布,風雨欲來,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變的黑壓壓一片,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濕氣。


    狂風壓低了下方的樹枝,連帶著遠方的黑海都泛起漣漪,尼科努力的控製著空艇讓它保持方向。


    但是狂風延緩了他們前進的速度,讓他們距離後麵的空艇越來越近。


    一些炮彈甚至直接在他們的身側炸開。


    尼科緩緩的抬起頭,將心一橫,又一次的推開了銅杆,空艇隨著氣閥發出的呼呼聲,空艇又一次的升高,竟然直接向著上空的烏雲撞了進去。


    厚重的烏雲在他們兩側分開,雷電隱隱在耳邊回蕩,濃重的水汽讓納烏達覺得自己的剛換的衣物都開始濕潤了。


    不過很快,全力推進的空艇迅速的衝出了這不算太厚的雲層,接下來,展露在他們眼前的事物,令尼科跟納烏達都微微張大了眼睛。


    一個巨大的,白雲形成的龍卷在他們的眼前展露,像是一個巨大的壇子,漂浮在烏雲的上空。


    跟他們在酒窖下看見的那個畫,一模一樣!(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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