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公雞剛打鳴呢,瑜王府的環就按時被人叩響。


    “誰啊!一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守門的小廝明顯是偷偷睡著了,如今才剛被吵醒。


    “吱呀——”門開了一條縫。


    縫裏那雙眼睛往外邊偷瞄著。


    隻看見一個身穿麻黃色袍子白色裏襯的男子,腰間別一個縫了縫補了補的蒲扇,麵部看不太清楚,想必是戴了鬥笠的緣故。


    那小廝看他有些仙氣,想必是個不凡的人,便放緩語氣道:“您可有什麽事麽?”


    隻見那人從袖裏掏出一張紙來,正是寫著“誠募道長”那張告示。原來來人正是薛道平。


    那小廝一下子清醒起來,趕忙道:“裏邊請,王爺就在裏邊等著。”


    進了大門,過了長廊,終於到了前庭,園林風景,樣樣都好,甚至還在草坪子上放養了梅花鹿,相比於不荒山,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到了前堂,果然見穿著紫色錦袍的瀧禾昇在那來回踱步,直到看見薛道平遠遠過來,便急忙向他迎來。


    倆人都入了座,方才交談起來。


    “貧道從告示上得知,王爺府內可有一名女子身患了邪症?”薛道平摘下鬥笠,向瀧禾昇問道。


    “正是,”瀧禾昇答道,“本王的未婚妻洪府千金幾日前從死地逃生,不曾想竟然身中邪症,如今在那榻上昏迷不醒。”


    薛道平聽到“未婚妻”這幾字時忍不住眉頭跳動了下,又趕忙恢複原樣。


    “小姐的症狀是否是通體血紅且發熱?”薛道平端起小廝剛沏來的茶,輕抿了一口。


    不曾想太過燙口,趕緊吐了回去,隻憋得麵上不動聲色。


    “好茶。”


    的確是好茶,比不荒山下市集的劣質茶好過太多,隻是太為燙口,可能是因為下山後脫離冰寒症困擾所致吧。


    “噢,這茶的確是好茶,極好的白毫,道長喜歡可以多喝點。”瀧禾昇向來不喜歡道士,如今看到眼前這個,隻覺得他整一個窮酸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本王未婚妻的確是有如道長所說症狀。”


    “不過是積怨所致,待貧道略施法術便可。”


    “那麽,道長請吧。”瀧禾昇站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


    引至一間廂房內,隻看見榻上有一個渾身血紅的瘋婆子,這回倒不是呢喃了,而是直接大喊大叫起來,所以才被轉移到了更深的院子裏來。


    “這位便是洪小姐了?”薛道平問道。


    “正是,”瀧禾昇回,“還請道長快快施法吧。”


    “為我準備雪水一盆即可。”薛道平忍不住笑道。


    想來是看到了洪棠這副瘋瘋癲癲的模樣。


    瀧禾昇覺得這中邪之人隻是可憐,實在想不出有何好笑的,也不好意思問,隻好叫奴仆趕緊準備去。


    雪水已經備好,裝在銅盆裏架在木盆架上。


    其實這雪水倒沒什麽用處,不過是裝得像點罷了。


    薛道平伸出兩根手指往水裏攪和了兩下,拔出腰間的蒲扇,扇端插入水中,再抽出,揮舞著灑些許水滴到洪棠身上。


    在屋外等著的瀧禾昇抱著胸,饒有興致地看著前麵這道士的施法場麵,這種大鬼大神什麽的,瀧禾昇倒是質疑,就看這道士能翻出什麽新花樣。


    薛道平看起來就像隨便灑灑水似的,實際上這水被施了仙術。這洪棠的怨氣,可不是普通雪水就可以簡簡單單壓製住的。


    沒想到約摸半刻鍾後,洪棠全身的紅色竟然淡去不少,就像被洗去了似的。


    瀧禾昇看到眼前這神奇景象,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江湖術士,看起來還是有點本事的嘛。


    紅色褪去得差不多了,薛道平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符紙貼在洪棠腦袋上。


    這張符紙當然也是隨便畫的,一個仙君是不需要什麽符紙的。


    而這一貼,與其說是一貼,倒不如說是拍了洪棠的腦袋。


    洪棠還沉浸在夢境裏麵殺唐尚薑殺紅了眼,這麽成千上萬個唐尚薑,怎麽殺都殺不夠。


    如今卻被人一拍腦袋,立馬清醒了半截。


    薛道平?


    洪棠猛地整眼,看到眼前這麻黃袍子的仙君,還以為回到了不荒山上,嚇得就要暴露薛道平身份來。


    薛道平一彎腰,捂著洪棠的嘴把她的頭摁到枕頭上去,示意她別叫。


    這下卻嚇得洪棠一口咬住了薛道平掌心,好在薛道平忍住,麵部倒沒半點變化。


    “你若是暴露我,我就把你帶回不荒山去蹲牆角。”薛道平在洪棠耳邊輕道。


    看來還是逃出來了,隻不過這臭老道不知道發了什麽顛,跑到這邊來。


    瀧禾昇見洪棠醒了,兩三步走到床邊,看見薛道平捂著洪棠嘴巴。


    “道長這是為何?”瀧禾昇奇怪道。


    薛道平鬆開洪棠嘴巴,直起身來,平靜道:“無事,不過是方才小姐邪氣還沒退盡,一醒來就要咬人,為了防止誤傷,貧道將其捂住罷了。”


    洪棠方才狠狠地瞪著薛道平,如今聽到一熟悉聲音在床邊出現,沿著聲音看去,原來是瑜王。


    “昇哥?”洪棠驚喜道,就像是看到了親人似的,不過也的確是親人,他是她的未婚夫。


    瀧禾昇聽見這一“昇哥”忍不住苦笑了兩下,洪棠長大了,和外麵那些狐朋狗友廝混,早沒了當年那種乖巧氣質,連“昇哥哥”都少了一個“哥”字來,親昵少了幾分。


    “嗯。”瀧禾昇笑著答應。


    洪棠直接撲上瀧禾昇身上去,沒想到半空就被薛道平提住了後領。


    “小姐邪氣剛除盡,切勿如此激動,最好避免接觸,以防誤傷。”薛道平道。


    洪棠感覺自己正常得不行,薛道平如此真是奇怪,不過看去,薛道平倒又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機械地笑了下。


    洪棠都奇怪整日嬉皮笑臉的森川和日常機械微笑的薛道平到底是怎麽玩到一起的。


    薛道平此時心裏倒是妒火中燒,不知道為什麽洪棠能想抱誰就抱誰,森川,這個瑜王,唯獨沒有他。


    明明他和她關係才是最密切的。


    瀧禾昇聽到如此,往後靠了靠,轉向薛道平道:“如此,道長請前往前堂商議酬勞吧。”


    倆人都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往前堂去了。


    洪棠隻好無聊地又躺下來。


    這個薛道平怎麽又跟來了,難道……


    他病又發了?


    又想把我煮著吃了?


    洪棠在床上輾轉起來。


    ……


    前堂。


    這茶總算涼了,不止涼了,還有點冷起來。


    薛道平又端起涼掉的茶微微抿起來。


    瀧禾昇看到如此,皺了皺眉頭,喚來小廝幫這位窮酸的“江湖術士”換杯熱茶。


    “請問,道長需要多少金銀?”瀧禾昇問道。


    “貧道不屑金銀,隻求能在王爺的王府裏暫住些時日。”薛道平回。


    暫住?一個臭道士,能進瑜王府就已是瀧禾昇最大的極限,如今還想暫住下來,真是獅子大開口。


    “這……”瀧禾昇假意摸著下巴躊躇起來,心裏卻早已打算好用幾兩金子把這臭道士打發走了。


    “王爺若是不願也罷了,隻是小姐的邪症有複發的可能,這邪氣凶猛,還需要貧道及時壓製。”薛道平道。


    抿了一口熱茶,複說:“貧道不過是雲遊四海的散人罷了,錢財這種東西,累身,則不需要了。”


    瀧禾昇還在那鎖眉深思,薛道平假意起身,就要走的樣子。


    “道長留步!”瀧禾昇站起來道,又轉身向奴仆吩咐,“去為道長準備間廂房來。”


    “要靠近洪小姐的廂房,以便及時壓製邪氣,以防洪小姐暴斃身亡才好。”薛道平鞠躬道。


    瀧禾昇揉揉太陽穴道:“錢叔,帶這位道長去吧。”


    “那麽,道長這邊走。”那位被喚作錢叔的管事向薛道平鞠躬道。


    薛道平詭計得逞,按住要上眉梢的喜色,卻裝作正經的樣子,跟著錢叔向後院去。


    洪棠終於從床上起來了,如今正被服侍著洗臉,一抬頭,就透過窗戶看見那黃色袍子往這邊來了,嚇得洪棠差點把臉盆打翻。


    薛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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