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對麵席位上坐著的那個男人叫天淨。


    月冷不知道這些仙人怎麽想的,就算是仇敵,但在廣寒宮宴這種場合,在中秋這種節日,他們還是要團聚一團,假意相合。


    月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每天都拿著貼著“瞎子”天淨畫像的人偶來練劍,刺了要害一遍又一遍。


    那個天淨現在竟然和“主子”天澄坐在一塊,談論得好像很開心,真是不懂。


    月冷沒眼看,怕看著就忍不住拿筷子上去刺他,所以現在還沒上菜,月冷就豎著筷子戳著麵前的琉璃小碗。


    薛道平看她一眼,道:“不可敲碗。”


    啊,好吧。


    月冷將筷子放了,改用手指輕輕戳自己大腿,回憶著前些天剛學的新招式,這裙料可真滑,戳著戳著就打滑了,月冷從前可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


    “也不知道這天界的風氣是怎的了,自稱本統仙人竟都勾連魔物,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哪邊響起一個粗狂的男音,循聲看去,原來是赤腳大仙喝紅了臉,可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說了這種話。一邊也醉了的土地公公倒還清醒,拉著赤腳大仙示意他噤聲,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天澄天淨兩兄弟。


    天澄天淨臉上都一陣紅一陣白的。


    “赤腳大仙今日醉酒,實乃無意之言,還望天帝、懷王見諒!”土地公公拉著赤腳大仙跪拜道。


    天澄擺擺手道:“罷了,本帝且能理解,下次可別再胡言亂語了。”


    赤腳大仙現在已經昏睡過去,可不會再說胡話了。


    魔物?


    月冷看向對麵席位天淨後麵坐著的那個一身紅衣麵著紅紗的女子,厚重的頭簾覆蓋著額頭,卻擋不住美豔的眉眼。


    此時那女子也在觀察著她。


    如果天淨身後坐著的是他的“妃”,那麽這個紅衣女子就是“妃”吧。


    “師父,那邊那個紅色衣服的女子,就是懷王妃嗎?”月冷輕聲問道。


    “不是。”薛道平回道。


    “哦……”


    月冷見薛道平目光直看向某處,順著一看竟是那紅衣女子方向,這會那紅衣女子美豔的眼睛也看著薛道平。


    “我出去一會,你在這等著。”薛道平說道。


    “好。”


    才趁月冷轉眼看薛道平那分神的功夫,那撇紅色的豔影就不見了。


    古老的桂樹幾千年幾萬年都這樣立著,永遠開著純白黃蕊的桂花,開了謝,謝了開,開開落落,幾回春秋。


    那身紅衣上落了些許桂花,襯得她更為明豔,她轉過身來摘下麵紗。


    “薛道平。”


    “阿棠……”薛道平毫不驚訝,隻喚道。


    紅棠皺眉道:“你留了胡子,方才我還沒認出來。”


    “還有,別叫我阿棠,二十年前我就說了,惡心。”


    “你真做了懷王的妃?”薛道平問道。


    “做了又如何?不做又如何?與你無關。”紅棠淡淡道。


    薛道平沉默片刻,道:“我知你本性善良,為何要偏離正道,扶持天淨本就不是正道,不如趁早回頭,莫要著了斜道。”


    “什麽是斜道?什麽又是正道?從我入魔之時,早都不顧這些了,隻曉得令我高興,能解我恨,就是正道。”紅棠笑道,“懷王待我,可比你百倍好,千倍好,他說要為我蕩平天庭,這讓我高興,我就覺得他是正道,又如何?”


    “那他日再相遇之時,莫要怪我不顧往昔情麵。”片刻後,薛道平道。


    很平靜,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你於我,何時有過情?”


    如果薛道平此時說愛她,她怕是還會不顧一切地跟他走。


    可是他沒有。


    他舍不得,他好他隻為天下的麵子。


    師父問過她:“你這玉佩……該不會是靈風君的靈石吧?”


    師父也笑過她:“看來你是不了解靈風君,這個男人天生沒有情種,你怎麽傻兮兮的,還怪可憐。”


    紅棠扯上紅紗,回過身去。


    還是要回廣寒宮宴席上的。


    都說中秋團圓,但這樣的兩人難全是否是一種諷刺?


    紅棠隻知道自己心收緊,終歸是忘不了他,以後又要毀了他。


    她要用他做一枚藥,飼養自己體內的困獸,她想要充滿偽君子的天界浴身血海。


    應該說薛道平是有情的,以前沒有,現在卻感到自己心頭多少有點觸動,可他自詡清高不凡,怎可能承認這一點心動?


    但他現在認了,生了情種則靈力會越來越薄弱,而月冷就是他的繼承。


    待那抹紅影消失在他視線之後,他才也回宴席上去。


    觥籌交錯後總算賓客散了,月冷提著燈籠與薛道平駕著雲回靈風府。


    自從薛道平開席前出去一會回來後就寡言少語的,眉間的愁雲似乎比平時要多許多。


    月冷都看出他指定有點心事。


    是那個“妃”嗎?


    “師父,我覺得懷王妃,還挺好看的哈。”月冷後來聽人說那個女子就是大魔女懷王妃,“隻可惜是個壞人。”


    沉默片刻,薛道平道:“她本來不是壞人,是有人逼她做了壞人。”


    本來不是?


    “本來不是壞人?師父是不是以前跟她認識,該不會是師父逼她做的壞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冷開起玩笑來,又覺得周身冷冷的,薛道平也沒笑,隻好覺得尷尬。


    如果不是他當年的離開,她就不會那麽無助了。


    “咳!咳!”薛道平突然一陣咳嗽。


    “師父你著涼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沒有這樣。唉,人到老年,多添衣,多添衣。”月冷調侃道。


    薛道平知道,他這會算是生病了。


    怕是下一次和紅棠見麵,就是戰場上了。


    “你的對手是她,她很強,你要加油了。”薛道平轉頭對月冷道。


    “是,師父。”


    算起時間,那百獸血估計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戰甲薛道平前幾日也去看了,就差修改了。


    也不知道月冷這瘦弱細小的身體受不受得住那些洶湧霸道的東西。


    應該還要多吃點,多鍛煉。


    薛道平看著這個銀眸烏發的魔族小孩,想到她即將要作為一個戰士,心中不禁萬分感慨。


    “你恐懼戰鬥嗎?”薛道平問。


    “師父很厲害,所以我不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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