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


    徐懷穀在半夜就感受到有絲絲冰涼的雨水落到了額頭上,再被夜風一吹,立馬就寒冷起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冷冽春雨弄得心裏惱火,爬起來看看天色,發現蒼穹一片漆黑,一顆星辰也看不見,反而雨絲下落得越來越多。


    徐懷穀氣得直跺腳,可是就算再怎麽生氣,該下的春雨還是得如期而下的。


    很快,針尖粗細雨絲就變成了雨滴,俄頃轉變作大團水柱傾瀉而下,肆意澆灌這一片山澗。


    徐懷穀不敢再待在山澗裏。


    要是雨水太多,山澗上遊漲水,隨時可能爆發山洪,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洪水一來,兩人合抱的大樹也能被連根吹走。何況是在這兩邊絕壁的山澗裏,水流隻會更加湍急。


    他隻好在這毫無星光的夜色裏,摸索著順著絕壁上爬上山澗。


    不巧的是,山澗上麵也是一片開闊草地,沒有擋雨的地方。


    他無奈地停下腳步,任憑大雨淋頭澆下。


    他這時已經被雨淋得濕透,立在曠野之上,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大雨瓢潑的嘩啦聲,其餘一切皆被雨水洗滌去了聲音。


    他感受著天地間的雨水,心境漸漸平和下來,認真地傾聽起雨水下落的節奏。


    有雨水打落在石子上的清脆,有雨水打落在沙礫上的悶哼,有雨水打落在樹葉上的交融和諧。


    萬物曼妙,皆有跡可循。


    他平複好心境,感覺受益匪淺。


    這便是外出遊曆的好處,總會在某個深夜或黎明,大自然送給你一場奇妙的造化。


    但大雨卻絲毫不減。


    雨點落地如擊鼓,夾雜著寒冷夜風,徐懷穀很冷,便也睡不著了,決定在雨裏繼續向北趕路。


    夜雨霏霏,有人佩劍,獨走在懸崖山澗之巔。


    ……


    幾近黎明,大雨才終於減了勢頭,徐懷穀已經離開了山澗密集的地方,走進了黃芪山的更深處。


    黃芪山被叫做黃芪山的原因,就是在於山中盛產各類名貴草藥,尤其是黃芪,甚至偶爾還有傳出發現仙草的消息。


    這便也使得黃芪山在大餘國中算得上是一座比較重要的山峰。


    但隨著許多求藥人的到來,山中的危險也不容小覷。


    黃芪山中遍布各種古怪毒蛇毒蟲,噬人鮮血,殺人如麻。


    有時采藥人連被咬了都不知道,但毒性一發,便會極其快速地死去,沒有任何俗世辦法可以救命。


    其中有一處山穀叫做白穀,裏麵還經常有白色毒霧無故產生,被風一吹,便四處飄散。


    毒霧對花草鳥獸無害,但對人則是劇毒,觸碰到毒霧皮膚就開始糜爛,若是吸入一丁點則是五髒六腑化為血水,死狀極其淒慘。


    但這還不是黃芪山最大的威脅,黃芪山的最大危險就是山裏麵野生的妖獸。


    本來野獸要化作妖獸,要麽有這極好的血脈傳承,要麽就是靠各種天地寶物的造化,極其困難。


    但是黃芪山裏最不缺的就是仙草靈藥,那些人跡根本無所至之處就是藥材最豐富的地方。


    野獸們吃了仙草藥材,開啟靈智化作妖獸的機會也大大增加,於是黃芪山裏便妖獸橫行。


    盡管如此,利欲熏心,想拿命來搏富貴的采藥人依舊是絡繹不絕地前來黃芪山,不過能夠活著走出去的人寥寥無幾。


    於是便有了黃芪山的一句俗話——“山如猛虎食人,水作閻王索命”。


    山水都要人命。


    徐懷穀也不太想來黃芪山,但是按照路線,要想到淇水邊上去就必須得經過黃芪山,不然就要繞上百裏的路程。


    為了節省時間和精力,他也就隻好硬著頭皮走進了黃芪山。


    一來是實在不想繞路,二來是自己也算是個二境修士,在妖獸麵前也好歹有一定自保能力,隻要足夠謹慎,應該不會出問題。


    但他其實大錯特錯。


    修士在低階時,大多都是靠著兵器與氣力與人廝殺爭鬥,此時妖獸天生就占了極大的優勢。


    有些妖獸,便如虎、狼這一類,天上就蠻力過人,捕獵技巧也比人類強很多,實在不能以正常的修為去猜度。


    就算是修士,一個不慎也要栽跟頭。


    ……


    徐懷穀已經走進了黃芪山深處了,透過繁茂的樹冠,可以看見遠方的紅日正緩緩升起來。


    他取下了浸透雨水後沉重的羊皮襖子,隨意找了一個樹枝掛了上去,準備在這裏歇會兒。


    一隻有人手掌大小的紅白斑斕蜘蛛不知從樹枝間何處爬了出來,鑽進了他的襖子裏。


    徐懷穀看著蜘蛛鑽進衣服裏,深深皺眉,拿劍挑開衣服,把那隻蜘蛛挑到了劍身上。


    好在這隻是一隻普通蜘蛛,雖然是劇毒,但也沒有靈智,無法施展,隻會在劍身上胡亂爬。


    徐懷穀心裏感到很不舒服,這已經不是他見到的第一隻毒蟲了。


    之前的路上,好幾處石縫裏都藏著各種蠍子毒蛛,還有樹梢上掛著色彩豔麗的環形毒蛇。


    這黃芪山確實是一個不能掉以輕心的地方,不過徐懷穀憑著修為都能敏銳地察覺到危險,現在還沒有出現真正能夠威脅到他的生物。


    他所最擔心的,其實是黃芪山裏的妖獸。


    思考了一陣,他決定不再停留,離開黃芪山,越快越好。


    他剛準備把劍上的蜘蛛一劍劈開,耳邊就隱約聽見了樹葉晃動以及輕微的喘息聲。


    幾乎是那一瞬間,徐懷穀冷下臉,右手一震,直接把“滄水”劍鋒改變了方向,向後削去。


    隨著劍鋒後指,果然有東西發出了一身低沉吼叫,落到了地麵。


    這隻野獸長著一身灰黑色的毛發,落地時動作輕盈,極其嫻熟,是一匹野狼。


    這匹狼的個頭不大,但看起來卻十分勻稱,使得它更加靈活,有利於它在茂盛的山林樹木間穿梭跳躍。


    它此時正眼神凶狠地盯著徐懷穀,顯然是被徐懷穀這一劍給鎮住了幾分。很明顯,這是一頭妖獸,已經有了靈智。


    它一直在樹林裏跟著徐懷穀,準備在他最鬆懈的那一刻再發動襲擊,所以才會在徐懷穀抖落蜘蛛的瞬間襲擊他,不過還是被徐懷穀識破。


    徐懷穀也沒想到妖獸竟然會知道謀略,硬是選擇自己最鬆懈的時候襲擊。


    他在心裏也把妖獸高看了幾眼,把心神緊繃,又把短劍橫在胸前,不敢再怠慢這隻天生的捕獵者。


    短劍在徐懷穀手裏寒光颯颯,令人膽寒。那匹狼也感覺到了徐懷穀不好惹,腳步飄忽,一時前一時後地試探起來,一時竟然有些猶豫起來。


    徐懷穀在林間與這匹狼對峙著,絲毫不敢分神。


    就在這時,他又猛地聽見身後樹叢間一陣窸窣,心裏頓時一驚!


    這匹狼之前的猶豫是做樣子給自己看的,它還有同伴在附近!


    果然,那匹之前與徐懷穀對峙的狼也不再後退,而是向前逼了好幾步,眼中凶戾之色愈來愈濃。


    徐懷穀心寒地看著又有一匹狼躍出草叢到了他身邊,一起將徐懷穀一前一後包圍起來。


    但他們卻不急著動手,而是慢慢邁步,縮小包圍圈,仿佛徐懷穀已經是誌在必得的獵物。


    在這妖獸橫行的黃芪山裏腹背受敵,徐懷穀心裏挺害怕,但他眉間盡是堅毅,手中的劍也握得更緊,不曾動搖。


    他直視兩匹狼,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變得戲謔,做出一個邪魅挑釁的微笑。


    兩匹狼竟然也看懂了他動作裏的輕蔑,然後向前抬了抬爪子,用鋒利的尖爪在地麵劃過,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爪印給予回應。


    它們咧開嘴角,露出尖銳的獠牙。


    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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