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帶刀侍衛見他們要保護的官員已經死去,當即也不再猶豫,跟隨著琵琶女子從三樓被砸開的口子躍下。隻是他們落地之時卻顯得有點勉強,差點摔倒,遠遠沒有女子那般從容。


    兩名侍衛離開酒樓之後,立馬就聯係了周圍的衛隊,開始著手抓捕刺殺官員的琵琶女子。


    酒樓裏不知是誰跑到了那官員死去的樓梯上,看見了那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便驚恐地大叫出聲:“快來人啊,出人命了!這裏死人了!”


    這一句話剛落下,頓時酒樓裏亂成了一鍋粥,人人自危,爭著往酒樓外邊而去,酒樓門口立馬就被人海堵了個水泄不通。


    徐懷穀三人跑出二樓雅座,出門便看見有鮮血從三樓的地麵縫隙間流下來,滴答滴答地落到二樓的地麵。


    伊芸尖叫一聲,趕緊閉上了眼睛跑到一邊,不敢去看。


    徐懷穀見慣了死人,黃善也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不害怕死人。


    徐懷穀皺眉說:“好深的心思,這一起刺殺起碼謀劃了幾個月的時間,那琵琶女子一直在酒樓裏潛伏,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個機會。”


    黃善托腮說:“的確如此,而且那女子的修為著實不低,又是早有預謀,肯定早就找好了退路,估計興慶的官府是抓不到她了。”


    說罷他便惋惜道:“唉,我看那琵琶女子才二十出頭,竟然就有五境的修為,可以說是修道的奇才了。這樣大道可期的劍修,竟然會去刺殺一名世俗大臣,真是可惜了。”


    黃善所說的可惜是指修士沾染因果一事。


    因果也是處在修士與凡人之間的一種冥冥之中的聯係。


    自古修士那麽強大,一人可當千軍萬馬,為何這座世界修士卻能夠與凡人一起存在幾萬年,還有繁盛的人間和國家存在?宗派為何不能取代國家,當真就是那修士不屑於和人間作爭鬥?


    非修士不殺人也,而是修士殺人會惹來很大的麻煩。


    修士殺人不可避免都會在身上沾染上死去那人的因果和業障,這是修行界很忌諱的東西之一。修士修的道,歸根結底還是天道,並非人道。隻要有人道的因果纏身,天道便與人道相衝突,自然修行也就變得處處不得意,這就是修士不敢輕易殺人的一個原因。


    而且因為殺的人身份的區別,沾染上的因果也不相同,殺了帝王將相所要背負的因果比起殺一個凡人要多上不知何許。而在黃善的眼裏,殺了一名三品的官員,已經是很大的因果,琵琶劍修女子這麽做,簡直是自斷前程。


    徐懷穀也不知道女子這麽做是為何,但想必必然有其苦衷,便說道:“可能她與那人有仇吧,這些事誰說的清楚。”


    他又突然想起餘芹似乎不在身邊,頓時慌張起來,問道:“糟了,餘芹還在外麵!”


    他焦急地衝下樓閣,大聲喊叫道:“餘芹,餘芹!”


    “這裏!”


    餘芹擠在拚命想要離開酒樓的人們之中,高高舉起雙手,但是卻被人海裹挾著身不由己得向酒樓外而去。


    徐懷穀急了,跑下去,衝進人群之中抓住了餘芹的手,在人群之中開出一條路,然後帶著餘芹趕緊離開了酒樓,黃善和伊芸也迅速跟隨了上來。


    徐懷穀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伊家再說。”


    回伊家的路上,徐懷穀憂慮重重。


    他想到了很重要的一點,雖然琵琶女子刺殺官員這件事與他們沒有關係,但是餘芹這段時間和琵琶女子的關係太過密切,以至於肯定會惹人懷疑。


    興慶城的官府也不是吃素的,這刺殺朝廷大官之事必然會仔細調查,到時候遲早會查到餘芹的身上來,到時候餘芹該要如何辯解?就算餘芹確實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朝廷抓不到那一名琵琶女子,會不會把罪名安在餘芹的頭上來息事寧人?


    徐懷穀不敢賭朝廷的做法,在他的心裏,命運絕對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依靠別人的決定。


    這件事該如何決定,徐懷穀心裏一時間還沒有抉擇。


    回到伊家之後,還沒等徐懷穀發問,餘芹便率先焦急問道:“琵琶姐姐是不是殺了人?”


    徐懷穀憂心地把餘芹帶到庭院角落,回答說:“是的,而且還是預謀了很久的刺殺。”


    餘芹難過的低下頭,便不再說話了。


    琵琶姐姐殺了人已經是不可動搖的事實了,但是那個被殺的人一定是死有餘辜的,對吧?


    餘芹打心眼裏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那個對自己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琵琶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隻能拿斬奸除惡來為她開脫。


    但是誰會相信?徐懷穀會相信嗎?小屏翠會相信嗎,那些大餘國的官兵會相信嗎?


    餘芹心裏沒有底,她感覺很無力,很孤獨,仿佛被世界孤立一樣。


    徐懷穀焦急問:“這些天那琵琶女子究竟和你幹了什麽?你和這件刺殺之事有沒有聯係?”


    餘芹趕忙辯解說:“沒有的,琵琶姐姐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她每次都隻是和我閑聊而已,也有時候會教我聲樂,還教我畫眉,教我......琵琶姐姐是一個好人,她這麽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


    徐懷穀眉毛煩悶擰作一團,看了一眼餘芹。


    餘芹突然很害怕,小心地問道:“徐懷穀,你相信我嗎?”


    徐懷穀歎了一口去,說:“我們先不說這些,但是那琵琶女子隱瞞自己是劍修的事實,化裝身份到酒樓裏刺殺朝廷官員,肯定算不上是好人。我當然相信你的話,隻是你太單純了,餘芹,我害怕你被那個琵琶女子利用,你要知道,這世上最經不起推敲的就是人心。”


    他轉頭看向餘芹那手足無措的焦急模樣,心疼地安慰說:“但是別擔心,我會擺平一切的。”


    徐懷穀坐下來,開始飛速思考破局之策。


    他第一時間還是想到利用他在皇宮裏麵的關係打點好這一切,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這一個念頭。畢竟是一名正三品的官員被殺,這事情肯定會直接震驚林宏治,林倉央隻是公主,幹涉內政可不太好,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了。但是他若是帶著餘芹逃出,不僅餘芹沒有地方可以落腳,而且嫌疑隻怕也是更加洗不清。


    他思來想去,卻也沒有想出好的辦法。


    徐懷穀在思索如何破局之時,餘芹這個事中人內心卻一片茫然。她想要證明自己是對的,想要證明琵琶姐姐確實是好人,但是卻無從下手。


    被動,無可奈何,孤立,她仿佛與整個世界在對抗。負麵情緒逐漸如潮水一般吞沒了她,讓她感觸冰冷。


    最重要的是,這個一直以來都站在他身前為她抵擋一切的人,現在卻也不相信她。


    不多時,伊府門外響起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頓驟雨般的猛烈敲門聲響起。


    徐懷穀抬頭看向那個方向,滿是憂慮。


    果然,他所最擔心的那個結果,還是要發生,而且比他的想象的要更快。


    黃善和伊芸都沒有去開門,都站在一邊看著徐懷穀,等著他的決定。


    黃善走到他身邊,問:“該怎麽辦,你心裏有數嗎?”


    徐懷穀沉重地搖頭,說:“很茫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反問說:“黃善,如果是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黃善淡淡一笑:“該怎麽做還要我來教?你手裏提著的那一件東西,難道不就是為這一刻而出的嗎?此時還不出,要那東西有何用?”


    徐懷穀頓悟,眼神變得清澈。


    自己一直以來在追求的劍道,初心究竟為何?難道不就是為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嗎?


    既然本心為此,那還猶豫什麽?


    此時不出劍,更待何時!


    恰逢那群官兵敲門無果,便使了蠻力破門而入。約莫二十幾人的隊伍在前麵一名捕頭帶領之下衝進了伊府,然後愈來愈近,直到圍住徐懷穀一行人。


    那捕頭提刀走上前,拿出一張黃色紙令,展示給伊芸,說:“伊小姐,這是逮捕令,我們懷疑那名借住在你家的女子和一件殺人案有關,請配合我們衙門逮捕嫌疑犯,對不住了。”


    伊芸雖然心裏很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挺了挺胸脯,說:“你們要逮捕誰?我警告你們,我們伊家雖然沒落,但還不是你們可以胡作非為的地方!”


    那捕頭完全不吃這一套,指著被官兵重重包圍的餘芹說道:“這人和朝廷最近的一名亡命之徒有關聯,她必須和我們衙門走一趟。”


    餘芹聽見那捕頭說的是自己,如同驚慌的小鹿一樣往後退了兩步,躲到徐懷穀身後。


    那捕頭走向包圍圈之中的兩人,對徐懷穀說:“這位公子,你身邊的人可是朝廷的嫌犯,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她,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徐懷穀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連一眼都沒有瞟他。


    那捕頭被無視,已經起了怒意,威脅說:“你要是還不知好歹不走開,我可就把你當做嫌犯一起抓起來了!”


    徐懷穀一動不動,嘴角略微上揚,露出一抹嘲笑。


    捕頭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笑你這副假惺惺作態。想要抓人盡管上來,不要再說空話了。”


    他徹底怒了,揮刀命令說:“聽我命令,這人妨礙衙門執行公務,把他和嫌犯一起拿下!”


    二十幾人一齊拔刀,刀鋒出鞘,唰唰響了一片。


    出刀聲落下,徐懷穀也慢慢拔劍出鞘,劍鋒劃過劍鞘,發出刺啦一小聲。


    樸實無華的出劍,但是徐懷穀的一身劍意卻隨著劍鋒出劍鞘,如浪潮一般四散開來,頓時連這一片小天地都有了肅殺之意。


    雖然拔劍無聲,但那些官兵明顯感受到了殺氣,心裏都很緊張,更有甚者已經後退了好幾步。


    伊芸也覺得徐懷穀劍意過於淩厲,有點害怕地後退了幾步。


    就連黃善都覺得今天徐懷穀的劍意殺伐之氣太重,他有點受不住。


    黃善看著拔劍站在人群之中的徐懷穀,雖然境界還是那二境,但是劍意卻委實有了劍仙之範。


    他不禁在心裏暗暗嘀咕:“二境的劍修能達到這地步,這小子莫非還真是那傳說中天生劍胎?”


    他雖然已經有了這個想法,卻也不敢相信。畢竟在曆史上,無論哪一名天生劍胎的出世,都要掀起一場極大的風波,他不敢往那一方麵去想。


    捕頭感受到徐懷穀的劍意,頓時也吃驚地說:“好個小子,竟然還是一名劍修!不過就算你是劍修,在我興慶城裏犯了法,也得受興慶城的管教!”


    徐懷穀沒有管他的喊叫,閉上了眼,靜靜感受著劍意,那股劍意逐漸達到鼎盛。


    “雖然他是劍修,但也隻有一人!給我一起上,拿下他!”


    官兵們聽了命令,心裏雖然害怕,但也隻好硬著頭皮向徐懷穀包圍而去。


    徐懷穀越是平靜,那群官兵就越是害怕。


    官兵包圍圈縮小,直至一丈距離。隻要向前一刀就可以劈中徐懷穀,但是沒有一人敢動手。


    徐懷穀把劍尖垂下來,落到地麵,在離他最近的官兵腳底以劍氣畫了一條線。


    那離他最近的官兵慌忙後退幾步,生怕徐懷穀一個不慎就要削掉他的腳。


    徐懷穀抬頭,掃視一圈周圍的官兵,冷冷說:“敢越線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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