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穀和顧三月準備上山之際,正是傍晚時分。夜晚上山,不僅氣候更加嚴寒,而且容易迷路。


    但是徐懷穀上山心切,也虧得在他們二人有修為在身,並不是很懼怕這些。


    這師徒二人穿街走巷,一路離開八雲鎮,竟然在街道上連一個活人都沒見著。


    天氣之寒冷,可見一斑。一路往山中走去,越是離開鎮子,天氣就越冷,風雪也更甚。


    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以外,便是一片寂靜,好像世界都死去了一般,令人心裏發毛。


    顧三月還是隻穿了那一件在白涼山穿過的破舊短襖。當時在白涼山之時,這短襖尚還能撐得住,但和這裏的天氣比起來,卻是小巫見了大巫,無可奈何了。


    她在風雪之間瑟瑟發抖。徐懷穀取出了一件白色法袍,正是左丘尋留下來的那一件,遞給了她。


    顧三月顫抖著手接過,道了一句謝,便趕緊把白色法袍穿在了身上。頓時,一股溫暖的感覺流遍了她全身,就好像到了春天一樣,她立馬就不冷了。


    顧三月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身上這件法袍,為這奇妙的功效驚歎不已。


    難怪看徐懷穀一點都不冷,原來不是因為他境界高,而是這法袍的緣故。


    但是顧三月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件法袍分明是一件女款,怎麽會在徐懷穀的身上?


    秉持著不懂就問的好習慣,顧三月好奇問道:“師父,這件法袍是女人穿的吧?你身上怎麽會有女人穿的衣服?”徐懷穀看向遠處的樹林裏,說:“是一位故人留給我的。你穿著正好,很應景。”顧三月隻道徐懷穀這是在誇她,便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說道:“師父真好。”同樣一件事,在有些人的眼中,會埋怨徐懷穀為何不早點就把法袍給她。


    而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則會覺得徐懷穀願意拿出一件法袍來給自己遮風擋雨,是師父真好。


    徐懷穀想到此處,沒忍住,笑了一笑。顧三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徐懷穀的笑臉,驚訝地說道:“師父,你笑了!”徐懷穀趕緊把笑容收了起來,反問道:“瞧你這話說的,好像你師父我以前從來沒有笑過?”顧三月睜大著眼睛,搖頭說:“不一樣!你以前笑的時候,都是笑得很有心機。要麽就是皮笑肉不笑,又或者是冷笑。但是你剛剛笑得就很幹淨,我一定不會看錯的!”徐懷穀半眯著眼,說道:“可能是因為想起了某一位故人,觸景生情,所以笑了吧。”顧三月便問他道:“師父,你口中的那一位故人,究竟是誰啊?”徐懷穀說:“你不認識。”顧三月說:“我當然不認識啊,但是你說給我聽,我不就認識了?”徐懷穀搖了搖頭,說:“你最好不要認識。”顧三月又討了個沒趣,不過跟著徐懷穀,這些她都已經習慣了。


    好在她心眼大,也不計較這些。二人繼續往山上走,沒過多久,周圍的林子就更加茂盛起來了。


    那一條上山的小路,在風雪之下延伸向遠處,若隱若現。顧三月邊走路邊想著,天氣這麽冷,自己今天在酒樓裏買的酒食,好像都被他們二人在客棧裏就全吃光了。


    這下子跑到這風雪交加的山上來,到時候沒東西吃,該怎麽辦?就在她為之擔憂之時,徐懷穀猛地停下腳步,伸出一隻手攔下顧三月,輕聲說道:“這片林子裏有人。”顧三月也停下腳步,往四周看去,隻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她壓低了聲音,問道:“在哪裏?”徐懷穀往三個方向指了指,說:“我們周圍,就有三個人。”顧三月問:“他們是新雨宗的弟子?”徐懷穀說:“我不知道。”


    “那我們繞過去?”徐懷穀搖頭說道:“繞不過。這些人散開得很有規律,明顯是把整座山都圍了起來。這麽冷的天把山圍起來,這事有古怪。”顧三月有些急了,問:“那繞也繞不過去,我們該怎麽才能上山啊?”徐懷穀說:“繞不過就不繞,直接上山。誰擋我們的路,刀劍劈開便是。”顧三月豎了一個大拇指,由衷讚歎道:“師父霸氣!”於是在徐懷穀的帶領之下,二人繼續往山上走去。


    雖然知道前方有危險,但是顧三月一點也不擔心,畢竟身邊有師父在嘛。


    自家師父那就是天下無敵,這是每一個好徒弟都應該有的自覺。顧三月想到這裏,甚至還有點想笑。


    很快,二人的動靜就被周圍埋伏著的的艮山宗弟子發覺了,有好幾人都朝著徐懷穀這邊靠了過來。


    等他們再走出去幾步,便有六名艮山宗弟子站在了徐懷穀和顧三月的跟前,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而那名追捕辛鄰苑之時的領頭之人,也站在這六人之中。看書溂這人叫做霍啟丞,是負責圍困新雨宗的艮山宗弟子之首,乃是六境修為。


    他剛剛察覺到徐懷穀二人的動靜,因此便趕了過來。霍啟丞用審視的目光掃視了二人一眼,問道:“你們二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徐懷穀用餘光掃了一眼這幾人,答道:“我們隻是趕路,恰好走到這裏而已。”霍啟丞自然不信,道:“這麽冷的天,又是大晚上的,竟然還趕路?你們要去哪裏?”徐懷穀淡淡答道:“這應該不關你的事吧?無可奉告。”旁邊有一名艮山宗弟子怒道:“你怎麽和大人說話的?知道我們大人是誰嗎?”說罷,他不懷好意地走上前一步,似乎還想嚇唬徐懷穀。


    隻不過顧三月同樣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攔下那人,氣勢上不讓分毫。


    針尖對麥芒,眼看就要動手,可霍啟丞並不想在此時起衝突,便把那人拉了回來,說道:“一點小事而已,不必動刀動劍的,大家還是要以和為貴。”他對徐懷穀說:“這位道友,我們一行人攔下二位實在也是有苦衷。上麵有宗門的命令,要我們把這座山圍起來,不許人進出,實在不能違背。二位要是急著趕路,不如換一條路,隻要不上這座山,我們便不阻攔二位。”徐懷穀看著他,從容說道:“可我們二人,本來就是想去這座山上。請問,應該如何繞道呢?”霍啟丞臉色逐漸冷了下來,抬起一隻手,他身後的艮山宗弟子們便紛紛舉起刀劍,躍躍欲試。


    顧三月也唰得一聲拔刀出鞘。徐懷穀隻是微微一笑。這個笑容,就是顧三月所說的冷笑了。


    ……話分兩頭。此時的千江山上,辛鄰苑已經回到了新雨宗。他在幾名弟子的簇擁之下,往一座高大的閣樓走去。


    這座閣樓很大,有三層,從遠處看過去,頗為氣宇軒宏。閣樓門口掛了一塊叫做


    “明劍堂”的牌匾,昭示著這座閣樓的名字。明劍堂原本是新雨宗用來傳授劍道的地方,但此時,已經成為了弟子們的避難之所。


    閣樓的大堂裏燒起了許多盆爐火,每一盆爐火的旁邊都圍坐著七八名新雨宗弟子,粗略看去,約莫有五六十人。


    在爐火的燃燒之下,這閣樓的大堂裏很是溫暖。這些弟子並沒有在練劍,而是大多愁眉苦臉。


    畢竟大敵當前,正值宗門的生死存亡之際,沒有人有心情去練劍。辛鄰苑剛走進明劍堂的大門,頓時大堂裏眾弟子的目光紛紛轉向他,隨後麵露欣喜之色,大堂裏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了。


    “快看啊,是辛師兄回來了!”


    “真的是辛師兄!他說下山去給我們找吃的,竟然成功回來了!”


    “不愧是我們新雨宗弟子第一人,辛師兄好厲害!”新雨宗眾弟子們看見辛鄰苑回來,都像見了英雄凱旋歸來一般,不禁喜笑顏開,由衷地稱讚不已。


    辛鄰苑見了此番情景,心下大感欣慰。能看見大家充滿希望的模樣,之前在八雲鎮裏和上山路上的生死廝殺,他覺得都不值一提。


    辛鄰苑站起了身,滿臉笑容,自豪地對眾人說道:“不負各位師弟師妹們的重托,我辛鄰苑給大家帶吃的回來了!”眾弟子一齊不由自主地歡呼了起來。


    辛鄰苑朝著眾人點點頭,然後脫下那件裝了許多酒食的法袍,遞給身邊一名弟子,吩咐道:“你給大家都發下去。盡量平均一些,免得有人不服氣。”那人是辛鄰苑頗為信賴的一名弟子,此時趕緊點了點頭,又喊了身邊幾名弟子幫忙,去給大家分酒食去了。


    趁著眾人去領酒食的空當,辛鄰苑便找了角落裏一盆快要熄滅的爐火,在旁邊盤腿坐了下來,然後添了些柴,撥弄了兩下,火苗便慢慢竄了上來。


    有一名身材高挑,長發及腰的女子在他身邊坐下。這女子,便是當時去接應辛鄰苑那幾人的其中之一。


    女子手裏拿了一份肉和一碗酒,遞給辛鄰苑,親切地說道:“辛師兄,你吃吧。”辛鄰苑笑著搖搖頭,說:“素素,你是女孩子,身子骨弱,你先吃,我等會兒再去領一份就行。”那被喚作素素的女子並不答應,一個勁兒地勸道:“辛師兄,你為了大家,都冒了這麽大的風險下山。要是沒有你,大家都得餓肚子。無論如何,你肯定得先吃,不然你叫大家怎麽吃得心安?”辛鄰苑看了看周圍的弟子們,果然見到大家都拿著酒食,卻沒人動一口,都在熱切地看著他。


    辛鄰苑對著眾弟子一笑,接過女子遞給他的酒,喝了一口,然後其餘弟子才陸陸續續開始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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