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要來,不可抱有僥幸之心。楚秀楊拉弓放箭,一用力起來,那傷口處愈發疼痛,好似刀割皮肉一般。


    然而她依舊咬緊了牙關,箭矢一支接一支地射出。她的箭術精湛,每射出一箭,就有一隻妖族倒下。


    雖說妖族偷襲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然而當將士們反應過來之後,也都紛紛拿起武器與之廝殺,故而妖族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


    妖族從山上衝鋒下來之後,並不像往日一樣密密麻麻,卻是零零散散,看起來數目並不多,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之感。


    緣故是當時饕餮下令,隻給了螣蛇五千兵馬埋伏,確實是少了點。而此處堂林關的將士還有一萬五千人,就算妖族驍勇善戰,以一敵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當眾人發現妖族數量並不多之後,便士氣大振,然而妖族也不肯退縮,戰局僵持起來。


    山林之中,有一條通體烏黑的長蛇隱匿在樹後,眼神狡詐地看向河穀中的情況。


    它看了好一會兒,並沒有發現它要找的那名劍客的蹤跡,這才放下了心。


    猛地,它張開薄如蟬翼的翅膀,振翅飛起,往河穀底下飛速衝來。參天大樹在它的麵前不堪一擊,如割麥子一般倒下,頓時塵土飛揚,地麵震顫。


    螣蛇並不是此次埋伏裏唯一的大妖,隨它一起來的,還有兩隻八境的大妖。


    一隻是白狼,毛色純白,好似高山終年不化的積雪;另一隻是體型碩大的蒼鷹,翼展足足有四五丈長,此時也隨著螣蛇振翅高飛,雙翅遮天蔽日,頓時天色都為之暗了下來。


    這三名大妖,就是饕餮為何敢隻給螣蛇五千兵馬埋伏的底氣所在。大妖出手,除非有與之同境的修士阻攔,否則無論來多少士兵也是無用。


    饕餮正是算準了堂林關內缺乏大修士,因此才這麽做。若說是在堂林關內,還可以傳信出去給星月宗,讓他們派出大修士前來支援,然而此時在這河穀中,如何給星月宗報信?


    他們所能依賴的,隻有他們自己罷了。三名大妖帶著一股勁風襲來,它們的出手讓局勢瞬間逆轉。


    隻是隨手一拍或是一踩,便有許多將士倒下,一時間無人可攔。殷子實和夏瑛兩名七境修士,以及另外幾名六境修士見此情形,趕緊聯合起來,各自使出神通,義無反顧前去攔住它們。


    然而僅憑兩名七境修士,幾名六境修士,能纏住一名八境大妖都算好的了,更別提還有一名八境大妖和九境螣蛇。


    縱然眾修士使出全力,依舊險象環生。隻是一不小心,便有一名六境修士被那白狼狠狠拍在地上,頓時連慘叫聲都尚未發出,便吐了一口鮮血,登時就沒命了。


    其餘修士一見,難免寒心。然而他們都不上的話,還有誰能攔得住這些大妖呢?


    故而眾修士隻得咬牙硬上,都是實實在在拚上了性命,無一人怯戰。楚秀楊見修士那邊情況危急,急得不行,可是她在人群中掃視幾眼,卻始終不見徐懷穀的身影,急得她忙高喊道:“徐懷穀!徐懷穀!你在哪!快點出手啊!”


    “徐懷穀!”可無論她怎麽高聲喊叫,那個身影也沒有出現。螣蛇見此狀況,愈發得意起來,幹脆把對徐懷穀的憤恨悉數灑在了眾將士身上。


    軍隊不敵,隻得一邊抵禦妖族,一邊往山上撤去,傷亡慘重。楚秀楊看著一名又一名將士倒下,心中悲痛萬分,愈加用力拉弓,可是那蓄滿了力的箭矢對大妖來說,與下雨天的雨絲無異,不能造成任何傷害。


    一隻箭袋空了,她在馬上取下另一隻,繼續拉弓。有幾隻零散的妖族衝到她的身邊,她便憤然抽刀,刀尖沾滿汙血。


    她的傷口禁不住這麽折騰,早已迸裂開,殷紅的鮮血同樣染紅了她胸前的盔甲。


    可不論她如何拚命殺妖,落敗已成定局。她的心中愧疚不已,是她帶著這些將士走上了死路,她要償命在這裏。


    此刻,楚秀楊已經下定了決心,她不會退,她會站在這裏與妖族死戰到底,直到最後一分力氣也煙消雲散。


    什麽家人,什麽期待,什麽別離又重逢,她腦海中甚至未曾閃現過這樣的念頭。


    她殺紅了眼,妖族離得遠,她就拉弓,若是靠近,她就拔刀,僅此兩件事,其餘的一概不知。


    見到人族潰敗,那為首的螣蛇像是終於出了惡氣似的,興奮地都吐出了蛇信子,


    “嘶嘶”地笑起來。楚秀楊看見了那條螣蛇,她麵無表情地抽出一支箭來,搭上弦,抬手拉出滿月的弓。


    鮮血從她的傷口流下,她渾然不知,她隻是眯眼瞄準,然後鬆手。那支箭力道很足,狠狠地射在了螣蛇的臉頰上,然後清脆地斷成兩截,掉落在地上。


    螣蛇笑不出來了,它收回蛇信子,惡狠狠地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當它看見那不過隻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它的眼神變得譏諷起來。


    它轉頭繼續看向別處,似乎對於這個人不屑一顧,於是又有一支箭射來,這次射中的是它的翅膀。


    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它被徹底激怒了。螣蛇飛向楚秀楊,在她麵前落地。


    螣蛇巨大的身軀盤踞在地麵,足足好幾十丈長,而那個小小的射箭的女子,隻和它的鼻孔差不多大小。


    螣蛇自覺氣勢十足。它伏下頭顱,伸向那女子,然後在她麵前停下,吐了吐氣,便有一股腥臭的風襲來,它藐視地看向那女子。


    它以為那女子會嚇得驚慌失措逃走,然而楚秀楊隻是死死站住腳,不退也不讓,同樣也狠狠地回視過去。


    一人一蛇麵對麵對視,一大一小、一強一弱宛若天壤之別,然而氣勢卻旗鼓相當。


    螣蛇還有些疑惑來著,疑惑這人為何不像其餘普通人一樣怕它,楚秀楊卻做了一件更加讓人吃驚的事。


    她拔刀出鞘,一刀重重地劈在螣蛇臉上,螣蛇一動也不動,眼神中開始是疑惑,隨即轉為怒火。


    楚秀楊緊緊握住刀柄,冷笑道:“我不怕你。”螣蛇終於忍耐不住,猛地怒吼一聲,頓時抬起尾巴,便要狠狠地朝楚秀楊砸下去。


    徐懷穀上次便是吃了這一招的虧,一件上等法寶品秩的法袍活生生被打廢了去。


    看見螣蛇出招,楚秀楊閉上了眼,心想著此生就到這裏了吧。對付一個普通人,螣蛇竟然沒有絲毫留手,這一尾巴使出了全力,還沒砸到地麵上,便有一股強風從上往下吹來,楚秀楊咬緊牙關死死站著,才沒有跪倒在地。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


    “將軍!”,隨即便有一個人緊緊拉住了自己的手,然後她便覺得身形一晃,雖隻是一瞬,但感覺卻走了很遠。


    楚秀楊忙睜開眼一看,隻見是樊萱不知從哪裏衝了出來,牽住了自己的手,使了一張縮地符籙,這才躲過螣蛇致命的一擊。


    樊萱的模樣看起來也很是狼狽,法袍破損了好幾處,氣喘籲籲。螣蛇一尾砸下,隻見地麵頓時塵土高揚,猛地出現了一條一丈來深的凹痕,其力道之大,不言而喻。


    螣蛇見有人來救她,自己這一招落了空處,頓時惱羞成怒,便欲抬頭振翅再來追殺二人。


    然而它的頭顱還沒抬起,卻有一柄飛快的劍破空而來,狠狠一劍刺入了它的脖頸,螣蛇吃痛,頓時死命翻滾哀嚎起來。


    楚秀楊和樊萱都吃了一驚,忙忙地看過去,卻不知劍從何而來。三尺多長的劍,插進去了一半有餘。


    不用說,螣蛇早已鮮血直流,更可惡的是這把劍的劍意鑽進了它的皮肉之中,肆意破壞,好比無數的小刀子在割肉一樣,疼痛無比。


    這股劍意它再熟悉不過了,上次受傷,也是這柄劍對的劍意。是上次和自己交戰的那個人來了!


    恐懼在心中蔓延,它強行振作起精神,往四周看了幾眼,卻沒發現劍的來處。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它的心中升起,下意識的,它不敢在此處停留,趕緊振翅往空中飛去,意圖逃走。


    然而它才剛剛飛起,早有另一柄飛劍等候多時。一劍飛來,白虹貫日,幹淨利落地斬斷其中一隻翅膀,頓時螣蛇便從空中跌落到地麵上,死命翻滾,嚇得樊萱趕緊帶著楚秀楊又往後退了好一段距離,免得被發瘋的螣蛇波及到。


    脖頸上插了一劍,翅膀也被斬斷一隻,那螣蛇此時痛苦極了,愈加不要命地嚎叫起來,叫聲瘮人骨髓。


    “你這蠢物!豈不知引頸受戮四個字是怎麽寫的?”一陣冷笑聲傳來,有一人不知從何處走出,嘲諷螣蛇道。


    那人身穿黑衣,腰間佩劍,麵對螣蛇,顯得很從容。


    “徐懷穀?”楚秀楊和樊萱都看見了他,一齊驚呼出來。楚秀楊還以為徐懷穀昨日與她爭吵之後,一氣之下便幹脆離去了,果然,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一直藏在暗處,為的就是這一個斬殺螣蛇的機會。


    “嘶!”那螣蛇見了是徐懷穀,氣得眼睛都紅了,嘶叫出聲。俗語道困獸猶鬥,此時螣蛇被徐懷穀飛劍所傷,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它還有與徐懷穀廝殺的資本,畢竟它的境界實實在在的高徐懷穀一境。


    若是爭鬥起來,不見得誰輸誰贏。


    “收!”徐懷穀抬手,螣蛇脖頸上的那柄飛劍微微顫動,隨即猛地拔出,螣蛇又是一陣哀嚎。


    另一把心湖飛劍也隨心而至,兩劍環繞在他的身邊,徐懷穀拔出鳳羽劍,握緊在手中,直麵那一隻龐然大物。


    螣蛇雖然吃了虧,然而鮮血愈發激怒了它。它心裏也知道,翅膀受傷,自己走是肯定走不掉了,唯一的活路便是殺了徐懷穀,故而也狠下了心,下定決心要爭個你死我活。


    一人一妖麵對而立,劍拔弩張,殺意凜然。見螣蛇這邊有麻煩,另外兩名八境大妖也都停下了殺戮,趕緊往螣蛇這邊來幫忙。


    眼見要以一敵多,殷子實等一幹修士卻也趕了過來,在徐懷穀身邊站定。


    眾人豪氣幹雲道:“徐道友,殺妖這事可不能少了我們!你盡管放開手與那畜生廝殺便是,這兩頭小雜碎犯不著你出手,我們幫你攔下!”


    “說得好,我們也不是吃素的!這幫畜生把咱們逼急了,就是豁出命去,也得給它們點顏色瞧瞧!”三隻大妖,一眾修士,雙方廝殺,一觸即發。


    樊萱伸出手把楚秀楊護住,說道:“將軍先走,我要留下來幫忙。”楚秀楊爭道:“不行,我也要留下來!”樊萱看了一眼楚秀楊心口,那裏傷口裂開,血染紅了衣裳,從軟甲的縫隙中滲了出來,慘不忍睹。


    樊萱皺眉,說道:“將軍留下來,不僅幫不到任何忙,反而會讓徐懷穀和我有所顧忌。再說,軍隊那邊需要將軍活著繼續統率將士,將軍現在不能死。”楚秀楊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樊萱身上的法袍,道:“樊姑娘,我欠你一條命,我一定會還的,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千萬保重!”樊萱也道:“將軍保重,後會有期。”楚秀楊忍痛跨上馬,一夾馬肚子,大喊一聲


    “駕!”,便往北邊軍隊撤退的地方奔馳而去。樊萱走進修士的陣營裏,從袖口一連掏出好幾張符籙,撚出其中一張雷符,頓時空中烏雲齊聚,雷聲滾滾。


    螣蛇嘶吼一聲,快速扭動身子,朝徐懷穀撲了過來,而徐懷穀兩把飛劍更加迅捷,迎頭而上。


    白狼和蒼鷹也奔著眾修士而來,眾修士紛紛祭出各自的看家法寶,毫不相讓。


    一場慘烈的廝殺,就在南邊的不知名山林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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