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芹此刻在屋裏,平心靜氣地端坐片刻,也逐漸緩過了氣來。她緩緩站起身,先探查了一番自己的心湖,隻見的確有一柄霜白色小劍靜靜臥在湖麵上,安安穩穩的。


    她以心念喚了一聲那飛劍,飛劍頓時升入空中,在心湖裏亂飛,還不是很聽她的掌控。


    不過這隻是因為她剛煉化飛劍而已,假以時日,與飛劍逐漸熟悉之後,便能夠使喚自如了。


    一想到今後,她也能駕馭自己的飛劍升空去,而不是總在需要禦劍的時候隻能站在徐懷穀的飛劍上,便覺得欣喜。


    自己也不是事事都要依靠他的人了。她先是笑了一笑,感覺境界應該也是穩固了,這才邁開步子來開門。


    然而她一打開門,卻見徐懷穀、如玉、謝卿雲三人都立在門口,紮成一堆,不免一驚,忙問道:“你們怎麽都在?”徐懷穀笑而不語,謝卿雲卻笑道:“你破境那麽大的動靜,我們怎麽能不知道?”餘芹想起剛才破境,在自己手足無措之時的那一縷引導她的劍意,忙拱手鄭重拜道:“多謝前輩親自指引,在下感激不盡!”謝卿雲忙擺了擺手,笑道:“舉手之勞而已,這就不必謝了。”可餘芹還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謝卿雲可是九境的劍仙,又是清風穀穀主,竟然會親自前來給她一個無名之輩的四境破五境壓陣,著實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就算是清風穀本宗的弟子,別說四境破五境了,就算更凶險的破境,謝卿雲作為穀主,都沒有親曆親為的道理,為何偏偏對她這麽好?


    難不成真的就是因為他們是客人?謝卿雲看出餘芹疑惑,也不解釋,隻看向徐懷穀,微微點頭示意,徐懷穀自然心領神會,也點點頭,再次謝過她。


    關於謝卿雲會願意替餘芹親自壓陣,其實道理很簡單。那可不是因為他們是客人,亦或是徐懷穀與李思青等人的交情,能讓她出手相助的原因隻有一條,那便是徐懷穀先行出手幫助了清風穀。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些道理世間百姓都明白,更不用說最是講究人情香火的山上仙家了。


    若不是徐懷穀慷慨解劍,換得清風穀一個遷宗的機會,此時她都還不知道要愁成什麽樣。


    此乃大恩,亦是人情的一種,雖然和徐懷穀解劍相助這件事比起來,壓陣餘芹破境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但卻依舊能看出謝卿雲的態度。


    雖然麵上不說,但是經此一事,徐懷穀也知道了謝卿雲把他的那份幫助時刻放在心裏,並不是有恩不報之人,也會對清風穀的印象更好。


    受人家大恩,心裏本就應該時刻銘記,徐懷穀嘴上不說,謝卿雲卻不能不做到。


    不僅是這麽一件小事,今後清風穀要還他的人情,隻怕還多著呢,或許到下一代清風穀穀主也還不盡。


    香火人情,就是在這樣一來一往中逐漸建立起來的,這也算是仙家宗門立足世間的傳統了。


    餘芹見謝卿雲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徐懷穀,便敏銳地察覺到二人之間必然有什麽事,因此她才會如此鼎力相助。


    然而此時不好多說,她也隻麵上笑著裝作不知,與謝卿雲道謝而已。謝卿雲拿起自己的佩劍,收攏竹樓周圍的劍意,笑道:“如今平安破境,是一件大喜事,趕緊去找李思青他們慶祝一下,我就不多打擾你們了。”徐懷穀卻留下了謝卿雲,硬是要讓她在樓下喝杯茶再走,謝卿雲隻得笑著答應下來。


    喝過茶之後,謝卿雲便告辭離去,剩下餘芹三人留在竹樓裏。自從餘芹破境之後,徐懷穀便一直笑得沒合攏過嘴,此時謝卿雲一走,他便立馬笑道:“真是好久都沒見著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餘芹輕輕


    “切”了一聲,頓了一頓,轉而也笑道:“我也想你,隻是一旦沉浸入閉關修行,就感受不到時間流逝。話說起來,如今是什麽日子了?我應該沒耽擱太久吧?”徐懷穀笑道:“沒有,這才三月初九,你隻閉關了四十來天。”餘芹垂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道:“那應該還來得及。妖族那邊怎麽樣?如今打到哪裏來了?”


    “妖族那邊暫時還不用擔心。他們剛拿下大餘國,整頓了不短時間,我估摸著也遷了不少妖族過江來了。如今隻聽說大和國南邊軍隊在祁連山脈與妖族有些衝突,不過規模都不大,應該還是在試探。”


    “那就好,還來得及。我們什麽時候上紫霞宗?我陪你一起去。”徐懷穀笑了笑,道:“我看還是再過段日子吧。你這才剛煉化飛劍,隻怕還不能完全操縱自如,再等個一旬左右,應該就差不多可以了。”餘芹點了點頭,隨即微微動了動心念,心中喚了一聲那飛劍,便有一抹細微白光從她眉心鑽出,落在竹樓裏。


    隻見那柄飛劍剛鑽出時好似銀針大小,一入世間,便如入水之魚,長成了一柄三尺長的劍,在竹樓裏快活地竄來竄去。


    餘芹看得歡喜,想讓它落在自己手心上好好欣賞一番,可那飛劍卻有自己的想法,一頭便撞到了竹樓壁上,將那竹樓搗出了一個大窟窿,隨即還不停歇,徑直就要往外麵天地鑽去。


    眼見它就要飛出竹樓,餘芹心中一急,忙叫道:“快回來!”可那飛劍剛被煉化,正是桀驁不馴之時,哪裏肯聽她的話,一溜煙就從那窟窿裏飛出去了。


    餘芹急得連忙起身,就要去竹樓外邊追它。這可是剛才自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煉化的,這才一放出來就跑了,那還了得?


    那還不如像之前一樣,乖乖待在自己劍鞘裏。如玉也急,跟著她的腳步就追了出去,隻有徐懷穀一臉的笑意,緩緩跟在他們後麵,卻不見有絲毫著急。


    他是過來人,知道那劍剛被煉化作本命飛劍,才通了靈,許久都不曾見過天日,自然要出去走走。


    待得那劍玩得累了,自然也就回來了。畢竟一人一劍契約已成,那劍是走不遠的。


    幾人前前後後地跑出竹樓,其中要數餘芹最著急。她眼瞧著那飛劍越飛越遠,自己卻怎麽都趕不上,不禁眉尖緊蹙,愈發焦急起來。


    結果才追出沒多遠,便有一名小姑娘站在路邊,攔下她,彎腰甜甜笑道:“姐姐,你好!你終於出關了!”餘芹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小姑娘。


    她還記得這小姑娘的臉,當時她和徐懷穀一起登上清風穀時,這小姑娘便是那巡外山的幾名弟子的其中之一。


    隻不過她也隻當作萍水相逢罷了,哪料到這姑娘就這麽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麵前,還如此親昵地叫自己姐姐,不禁心裏好生奇怪。


    如玉追上了她,忙解釋道:“這是陳戚,是我和先生在清風穀裏新認識的朋友。她還經常來我們竹樓裏玩,也知道姐姐你在樓上閉關,因此一直也在等你出來。”餘芹這才明白過來,看向小姑娘天真浪漫的笑臉,便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也好啊,陳戚。”陳戚笑著從她手底下跑開,跑到如玉身邊去,問他道:“我們去玩嗎?”如玉答道:“要問過先生才可以。”陳戚便看向還在後邊慢慢悠悠走著的徐懷穀,兩隻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狀,笑著高呼道:“徐先生!如玉今天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玩!”徐懷穀立馬點了點頭,陳戚朝如玉使了個眼色,先行邁開輕快的步子走了。


    如玉向餘芹微微屈身,說道:“餘姐姐,那我先走了。”餘芹自然笑著點頭,於是二人便自顧自跑開,不知去哪片林子裏瘋玩去了。


    她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總感覺兩個小孩子關係不一般。這時候,徐懷穀才走到了餘芹的身邊。


    餘芹往四周看去,被這麽一耽擱,哪還有飛劍的影子?早不知鑽到哪裏去了。


    她不禁急得瞪了一眼徐懷穀,蹙眉嗔道:“你看看,都怪你走得這麽慢,這下子飛劍都丟了!”徐懷穀卻不緊不慢笑道:“我還從未聽說天下能有丟掉自己飛劍的劍修,若這柄飛劍真丟了,那你也算是古今天下第一人。”餘芹急得一跺腳,不理睬他,便要繼續去找,徐懷穀便叫住她道:“急什麽。”餘芹停下步子,鼓氣皺眉看向他。


    徐懷穀笑道:“你這麽去找,隻怕找到天黑也找不到。你都已經是飛劍的主人了,你叫它回來,它自然就會回來了。”


    “我之前叫過了,可它不聽。”


    “嘴上叫當然不行,你要用心去叫它。”餘芹覺得他說得有理,便平心靜氣下來,閉眼在心中認真喚了那飛劍一聲,再看向四周,卻依舊不見飛劍蹤影。


    徐懷穀便說道:“你仔細看看心湖,找到你與飛劍的聯係,再叫一聲試試。”餘芹照做了。


    這一次,那飛劍終於有了回應。它飛快地穿過林子,嗖地一聲劃破長空,對著餘芹便不避不讓地直衝回來,嚇得她連忙要躲開。


    可那飛劍卻在她眼前打了個急翻身,隨即穩穩當當地停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技巧似的。


    徐懷穀看向那飛劍,笑道:“這性子倒是個不安分的。”餘芹又在心裏喚了它兩聲,這飛劍才終於算是稍微聽話了些,在她身邊繞著轉了兩圈,看得餘芹喜上眉梢,又笑了起來。


    飛劍停在了餘芹的眼前,她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劍鋒,隻見劍鋒薄如蟬翼,寒光颯颯,不覺心裏愈發歡喜。


    這是屬於她自己的本命飛劍,今後的漫長歲月,她便要與它相依相伴了。


    飛劍能讀得懂她的心意,此時也緩緩地在她身邊飛動,像是在依附她的話。


    餘芹越看越喜歡,笑道:“這下子就聽話多了。我倒是覺得,就算現在就上紫霞宗,也差不多了。”語畢,她又好言好語喚了一聲那飛劍,想讓它鑽進自己心湖裏去。


    誰知那飛劍一聽這話,立馬就不幹了,劍脊一振,筆直朝著天際又飛走了,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餘芹眼睜睜看它飛走,笑容頓時凝固,急得又是皺眉又是歎氣。徐懷穀看著她和飛劍鬧別扭,笑得腰都直不起來,道:“依我看,還是再等幾天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懷劍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予春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予春風並收藏懷劍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