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與陳戚二人離去,陳戚一路拉著如玉小跑到山門口,與那守山門的師兄打了個招呼。那人皺了皺眉,知道如今是關鍵時期,本來不想給二人下山的,然而見陳戚如此高興,卻又不好駁了她的興致。問過她隻是想要去鎮子上玩玩,那守門的師兄思來想去,能出什麽事?說好天黑之前回來,於是就放二人下山了。


    這邊竹樓裏,徐懷穀醒了之後便看見了如玉留的字條,心裏也沒當回事,由著兩個孩子下山玩去了。


    日頭漸漸爬上了坡,兩個孩子一路快走帶跑,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已經走到山腳下了。陳戚熟悉路,帶如玉在山腳繞了半裏地,赫然便見山陰處有一座小鎮,屋舍林立,雖不十分齊整,其規模也比村子大上不少,可以稱作一個鎮子了。陳戚笑指道:“就是那裏,我們快走吧!”


    不多時,二人進了鎮。隻見鎮子裏人家雖然不少,但大多都緊閉門窗,更別提做買賣的鋪子了。就連街上來往過路的行人也沒幾個,頗為冷清。


    這蕭條的境況可與陳戚上次來的時候大相徑庭,看來戰爭之下,不論大城還是小鎮,都一個樣的受到了不小影響。


    陳戚看見此景,不免大為失望,歎道:“哎呀,怎麽都關門了呀!我上次來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呢!”


    如玉說道:“約莫是南邊打仗的緣故。我原先和先生在興慶城待過一段日子,按理來應該比這裏繁華許多,然而也是一樣的冷清。”


    陳戚抿了抿嘴,卻又不甘心就此離去,便在街上與如玉二人逛了起來。二人從鎮子東邊走到西邊,才尋到一處早點鋪子還在開門招徠生意。然而此刻都已經臨近晌午,那鋪子也準備收攤關門了。二人一大早趕路過來,陳戚肚子餓得都要咕咕叫了,她便忙跑上前去,問道:“姐姐,還有吃的沒?”


    那店家是個中年婦人,聽見有人叫她姐姐,便往這邊看了一眼,見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便停下收拾活計,問道:“有,吃點什麽?”


    陳戚笑了笑,趕忙拉著如玉在店裏坐下,道:“有粥嗎?隨便什麽粥都好。”


    婦人點頭去準備,陳戚又問如玉:“你餓不餓,也吃點什麽?”


    “我就吃一碗餛飩吧。”


    二人吃過了早點,又在街上四處亂逛起來。


    須知,小鎮上人口多不過百來家,但凡有個外來人,當地人都認得出來,更何況是兩個年幼俊俏的孩子。陳戚和如玉二人,一個是自小在清風穀裏養大的,整天隻曉得瘋玩,沒心沒肺;一個剛從妖域過來不到一年,尚還不知世事俗情,哪裏曉得這小地方的門道?二人隻顧玩,卻不知早被一個當地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盯上了。


    那人本是個混混,遊手好閑,今日在街上閑逛之時看見了他們。他一見二人衣著神態,便知是富家子弟,再看臉,竟也是陌生的,並不是小鎮人口。那混混心裏自覺撞大運了,被他逮著這麽兩個雛兒,若是抓了來,問出家戶門第下落,倒是可以狠狠敲詐一筆。隻是那小姑娘腰間係了把劍,倒是還需小心些,於是他便暗暗一直跟在這二人身後,伺機而動。


    陳戚帶著如玉走到小鎮的書鋪前,隻見果不其然,書鋪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如玉倒是早就料到了,陳戚卻垂頭喪氣的,失落地說道:“對不起,如玉,我也不知道書鋪關門了。”


    如玉認真答道:“沒關係,隻在鎮子裏走一走也挺好的。以後日子還長,幾本棋譜而已,不急。”


    陳戚愧疚地點點頭,又說道:“說起來,左右不過這幾天我就要走了,和他們一起去中土。你呢,你之後去哪?”


    “看先生去哪,我就去哪。”


    陳戚悄悄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簾,道:“那你之後會來找我的吧?”


    “等先生他們去了中土,他肯定也要去找你們的,我到時候會和他一起來。”


    總之張口閉口就是先生,三句話也離不了那個先生。陳戚有些生悶氣,急道:“等你先生再來清風穀,那也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如玉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提前來找你?”


    陳戚急得跺腳,道:“也不用你一定提前來找我,你就告訴我,你想不想提前來找我。想不想,不一定要去做。”


    如玉待要說話,卻又停了一停,急得陳戚連連皺眉。憋了好半天,他才開口道:“應該是想的。”


    “呼。”陳戚鬆了口氣,再看一眼他那認真不帶分毫笑意的神情,心裏暗罵了句呆鵝,嘴上卻漫不經心說道,“知道了,走吧!”


    二人待要離去,卻忽然聽見背後有人說道:“二位是來買書的?”


    陳戚轉頭看去,隻見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蓬頭垢麵,粗布衣裳,看起來有點邋遢,然而此刻他也在臉上擠出了笑,問道:“二位是不是買書?”


    這男子一看就不是個麵善的,陳戚不想理他,如玉卻答道:“是。”


    “買什麽書?”


    “棋譜。”


    陳戚拉了拉如玉,示意趕緊走。如玉卻覺得與人交談,話沒說完就走似乎不太禮貌,便依舊留了下來。


    那男子見有機可乘,忙笑道:“喲,還真是巧了!此處書鋪關門都好久了,買別的書我這裏倒是沒有,恰好棋譜我倒是知道哪裏有。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專愛下棋,家裏棋譜堆成山,好幾十本。你們若是想要,我和他說一聲,賣你們幾本便是。”


    如玉婉拒道:“多謝好意,棋譜卻不必了。你朋友想來一定很喜歡那些棋譜,我們不能奪人所好。”


    那男子神情古怪起來。他奇怪地看了幾眼如玉,心裏暗道這孩子是不是腦子裏搭錯了根筋,開口一講話就是一股窮酸腐儒的味道,不過這也更加印證了他關於這兩個孩子是富家子弟的想法。


    如玉拒絕,陳戚卻有些心動了。其實今日下山,本就是她想為如玉買些東西,屆時二人作別,好歹也要互相送點什麽,留個念想才是。此時聽那男子說有棋譜,陳戚便挑了挑眉,說道:“好,那我們就買幾本。不過提前說好,可不能看我們是孩子就好欺負,價格必須公道。”


    那男子滿口答應,笑道:“好,價格一定公道!你們跟我來就是。”


    陳戚要走,如玉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麽,二人就這麽跟著那人走了。那男子對小鎮的街道很是熟悉,穿街走巷,片刻功夫,便帶著二人來到了一處大門緊閉的院門前。隻見那院門很是破敗,蒙了一層不知多少年的厚灰,也沒上鎖,就這麽擱置在小鎮的不知名處。


    陳戚看了一眼這小院,隨口道:“你這朋友住的也太髒了些吧?”


    如玉也這麽覺得。然而他隻想到自家先生常說世人多受苦難,想來今日也算見識到了。


    那男子把二人帶到此處,整個人的風度一下就變了似的,把之前那循循善誘的麵貌換了個幹淨,隻冷笑兩聲,道:“我朋友就住在這裏,快進去吧。”


    他推開門,陳戚與如玉有些遲疑,那男子便半推著把二人推了進去。哪裏料想到左腳剛邁進去,從那門後兩邊立刻竄出兩個黑影來。一個黑影一把便抓住了陳戚,嚇得小姑娘慌忙叫了一聲,就要拔劍,另一個黑影早有預料,沒待她有所動作,早一把奪下她腰間佩劍。那之前帶二人來此的男子見佩劍已奪,得意地笑了笑,猛地把院門一摔,於是兩個孩子便被困在了院裏。


    與那男子同夥的還有兩人,都是中年漢子,此刻三人把兩個孩子團團圍住,麵上得意地笑個不停。


    陳戚這才醒悟過來,這三人分明都是壞人!那人說什麽棋譜,壓根就是騙他們來此的。這下自己的劍也丟了,可如何是好?


    一行人關門奪劍隻在刹那之間,如玉身上並無兵器,所以那三人壓根沒管他。此時他也明白了過來,這三人肯定是來者不善了。對於他而言,倒像是重新回到了妖域一樣,麵對一群想要對自己不利的敵人。他跟著徐懷穀在中域待了幾個月,遇到的人都是良善之輩,因此他還以為人族都是像他師父和餘姐姐那樣的人,然而事實自然遠非如此。


    那奪劍之人把陳戚的佩劍放在眼前,大笑兩聲,得意洋洋地拔開。隻見那劍鋒芒甚亮,映著晌午日頭,晃得人眼睛都花了,驚得他神情一滯,呆了半晌,才連連稱讚道:“真是件好東西!那劉鐵匠鋪子裏的貨色和這個比起來,哪裏及這東西的萬分之一!撿著寶貝了!”


    陳戚忙衝上前要奪,急道:“還給我!”


    那人往後一退,陳戚便撲了個空。他壞笑道:“還給你?這把劍現在就是我的東西,憑什麽還給你?”


    陳戚麵色鐵青,又急又氣。


    那之前把二人騙來至此的男子是這三個混混之中的頭子,他斥道:“陳二,李三,先把他們給我綁了!”


    另外兩人應聲找了兩根繩子來,就要綁住二人。陳戚急得大喊大叫起來,那混混頭子卻毫不在乎,隻笑道:“這院子四麵八方都是廢宅,沒人會聽見的。就算有人聽見了,隻怕也沒那個膽子敢來救你!遇上我張大,算你倆倒黴!”


    陳戚依舊大喊,如玉卻一聲不吭,連那二人綁他的時候,他都沒反抗。


    綁好了二人,那幾人又把二人帶進了屋子裏麵。那自稱張大的混混頭子便走到了二人麵前,蹲下身子,笑道:“我們兄弟三個呢,隻圖財,不謀命。所以隻要你倆乖乖地告訴我你們家是哪的,凡事配合我,我保證你倆能完好不損地走出去,否則……”


    他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刀子,湊近陳戚的臉,威脅道:“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倆會不會缺隻胳膊少隻腿,又或者被刀劃花了臉。這麽好看的臉,要是被刀劃了,多可惜啊。對吧,小姑娘?”


    陳戚臉色蒼白。


    張大搬了張椅子來,坐在二人跟前,問道:“說吧,你們是哪裏人,家裏都是做什麽的?”


    陳戚不吭聲,如玉臉色淡淡的,也不說話。


    張大有些怒了,站起身罵道:“真以為我和你們開玩笑是吧?陳二,卸他們一根指頭!看他們還敢不敢不答我的話!”


    “老大,卸誰的?”


    “卸那個姑娘。”


    “你敢!”一直沒說話的如玉忽然開口。


    那張大愣了愣,忽然大笑起來,一把拎住如玉的衣領,道:“你敢和我頂嘴?陳二,換個人,卸他的!”


    “好嘞,老大!”


    那名叫陳二的嘍囉果真掏了把刀出來,捉住如玉的手便放在一把椅子上,當即便要一刀砍下。如玉臉色平靜,陳戚卻急得不行,忙喊道:“等等!”


    陳二停下刀子,張大冷笑道:“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陳二,停手。說吧,你倆是哪裏人?”


    陳戚說道:“我怕我說了,你也不敢寫綁票信兒過去。”


    “笑話,你倆性命都在我手裏,我有什麽不敢寫的?”


    陳戚便答道:“不瞞你,我倆都是清風穀的弟子,今日下山來玩玩而已,不想竟然被你們捉住了。你要是想拿錢,就送信給清風穀,隻怕你不敢。”


    那張大一聽,頓時呆住了,另外兩個混混也是瞠目結舌。那叫李三的看了一眼從小姑娘腰間奪來的劍,拔開又看了看鋒芒,頓時底氣好似泄氣的球一樣,不知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他拿著劍,愣愣說道:“老大,這柄劍不是凡物,說不定他倆還真是清風穀的弟子。”


    “完了,惹上大禍了。”那張大心中暗暗叫苦。


    怎麽自己之前就沒想到這一點呢?這下抓來了二人,他也不敢去給清風穀送信,那不是明擺著找死嗎?早就聽說清風穀裏的神仙能駕馭飛劍,來無影去無蹤,隻怕自己這信一送過去,到時候腦袋是怎麽分家的都不知道。可也不能就這麽放了二人離開,若是他們回到了清風穀,說明此事,自己三人也是一樣的死路一條。


    陳戚見幾人都慌了,提了提氣,繼續說道:“隻要你們現在放了我們,把劍還我,我可以當作事情沒有發生,就當從未見麵,如何?”


    那張大臉色緊繃,瞥了一眼陳戚,心中在權衡。其餘兩個混混早就慌得六神無主,忙勸道:“老大,要不就放了他們吧!兄弟兩個隻想賺些快銀子花,還不想死呢!”


    “兩個廢物,慌什麽!”


    那做老大的還是有些手段,心腸也更硬,此刻權衡一番,心中想到:若是放了兩人回穀,這兩人還會不會依言不說,確無定數;可若是今日在此結果了二人,隻要掩藏的好,絕無旁人知曉。橫豎禍事已經惹上身,與其把性命交在別人手中,不如握在自己手裏。於是張大一咬牙,做了決定,道:“這二人絕對放不得!”


    “那該怎麽處置?”


    “依我看,不如殺了,一了百了。”張大狠心道,“殺了他們,清風穀就不會知道這件事了。陳二,李三,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這麽做。”


    那二人聽老大如是說,也一狠心,當即掏出明晃晃兩把刀子來,麵露狠色,互相點了點頭,就要殺人。陳戚嚇得麵無血色,急忙說道:“我說話算話,你若是放了我們,我絕對閉口不言,你們還能有一條生路。若是殺了我們,別說你們幾個混混,就算是別處的修士,我們宗門也要追殺到天涯海角的!你們隻有死路一條!”


    張大卻罵道:“別聽那雌兒信口胡說!殺了他倆,誰能知道?就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那也沒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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