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確實有兩個太監出宮調戲民女這事,林泰來有點印象,但具體如何忘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


    林泰來又對來傳話的李家家奴問了句:“他們確定還會去報複?”


    那家奴很肯定的說:“我家都督放人前,有意套了幾句話。


    他們挨了店鋪打,肯定忍不住氣,大概會直接從鄭家借人去報複。”


    那還等什麽?事不宜遲,林泰來立刻集合了家丁出發,又讓右護法張武騎馬去打前站。


    那兩個太監是從西安門出的皇城,所以事情發生地點也在西城,距離林府也不算太遠,差不多就在林府和教坊司西院胡同之間。


    林泰來向西北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位於街口的點心鋪。


    大概是臨近過年緣故,所以為了招攬生意,鋪舍房門洞開,連個門簾都沒有,從外麵也能看清裏麵狀況。


    於是林泰來在外麵就看到,這鋪子也不隻是賣麵點、糕點,還有果脯、瓜子之類的。


    以這時代的生產力,這些吃食的價格不會太便宜,普通人買來送禮都算是有麵子了。


    應該沒有來遲,林泰來便讓家丁們在周圍散開,隻有他自己走了進去。


    有個中年夥計迎著說:“這位客官.”


    林泰來直接問道:“午前時候,有兩個人就是在這裏調戲民女?”


    中年夥計愣了愣,還是答道:“事情已經過去了。”


    林泰來直接進去左顧右看,又問道:“民女呢?聽說是你們店裏的人啊。”


    中年夥計臉色一黑,這人是來搗亂的嗎?


    說完林泰來就看清,貨架前站著個年輕女子,正擺弄著秤盤。


    再細看這女子,年紀不大,套著棉襖,頭戴護耳,模樣也稱得上膚白貌美、眉目如畫,十分水靈可愛。


    難道這家店理念如此先進,已經懂得美女經濟了?


    忽然之間,林泰來覺得,自己在京城可能缺少一個暖床的。


    主要是林泰來不忍心看到這麽好的小娘子,最後被太監或者權貴糟蹋了。


    就是這店鋪裏的人是不是心太大了?剛被調戲過的小娘子,還放出來繼續上崗?


    先前招呼林泰來的中年夥計站在林泰來前麵,答話說:“這位壯士如果想看熱鬧,那就來遲了。”


    林泰來並不介意的說:“不遲不遲!說不定還有熱鬧。”


    “壯士這是何意?”中年夥計心裏有點緊張,連忙詢問道。


    林泰來卻不說話了,就站在門口向外麵張望,仿佛期待著什麽。


    本來臨近過年,鋪子生意還不錯,但體型很大的林泰來堵住門口,就直接擋了鋪子的財路。


    中年夥計氣得牙癢癢,真把林泰來當成是搗亂的了,又從後院招呼了兩個夥計出來,想直接動手趕人。


    正在此時,林泰來忽然指著遠處說:“來也!來也!”


    中年夥計向外看去,果然看到從街角轉出一堆人,帶頭兩人正是午前在鋪子鬧事的那兩個,氣勢洶洶地朝著鋪子方向而來。


    中年夥計心頭一動,正想對貌似明白內情的林泰來問什麽。


    但是林泰來卻迅速從門口竄進了鋪子裏,躲了起來。


    中年夥計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鄙視,這麽膽小還看什麽熱鬧。


    林泰來解釋說:“不要誤會,我不能讓他們看見我,不然可能就打不起來了。”


    那小娘子驚慌的叫道:“爹!對方不肯善罷甘休,我們從後門逃吧!”


    眼看幾個人都要往後院走,林泰來立刻叫道:“你們逃不了!”


    中年夥計疑惑的問道:“為何?”


    林泰來非常肯定的說:“因為後門已經被我提前派人堵住了。”


    中年夥計:“.”


    這位壯士,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


    林泰來躲在貨架後,鼓勵說:“不要逃避,與惡勢力抗爭到底,我支持你們。”


    中年夥計欲哭無淚,這是什麽類型的精神病?


    正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從屋外傳來了呼喝聲,中年夥計便又向外看去。


    隻見在店鋪門外,突然就出現了數十人規模的大鬥毆。再仔細看去,又像是幾十個圍攻十幾個。


    午前那兩個在店鋪搗亂的人被緊緊圍在中間,臉色蒼白。


    可能是不太明白,這麽一個尋常的點心鋪子為何如此臥虎藏龍?


    有一個中午就調集幾十條彪悍大漢的實力,還開什麽點心鋪子啊?


    林泰來從貨架後麵走了出來,指著中間那兩人,對中年夥計說:


    “你知道麽,這兩個人是從宮裏出來的太監,估計是用了假胡子,裝扮成了不起眼的平民。”


    中年夥計再次愣住了,“太太監?”


    然後林泰來又介紹說:“他們是不是被你們打了?他們請來助拳的那十幾個人,應該都是鄭國丈府上的人。


    鄭貴妃的名號,你應該聽說過吧?你們京城的小民,不是很喜歡傳這種消息麽?”


    中年夥計麻木的問道:“那麽圍攻他們的人,又是誰?”


    林泰來如實答道:“那是我的家丁。”


    等林泰來介紹完了,外麵的毆鬥也結束了,結果不言而喻,鄭家十幾個仆役被打得不想起來了。


    而兩個太監倒是沒再次挨打,隻是被緊緊的圍住了,這就是該死的分寸感。


    這時候,有個打手走到門外,看著屋裏,對林泰來稟報說:“沒有打錯,是鄭家的人。”


    林泰來聽到後,終於徹底鬆了口氣。其實剛才他也有點擔心,生怕打錯了人,那就比較尷尬了。


    中年夥計終於回過神來了,對林泰來悲憤的說:


    “明知道是宮裏太監和皇親國戚的人,那伱為什麽不讓我們逃走!還要打他們,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林泰來看著先前被調戲的年輕女子,笑道:“你們已經惹下了禍事,又能逃到哪裏去?還能扔下鋪子不要了?


    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幫你們徹底解決問題,你應該感激我。”


    中年夥計心裏又冒出了希冀之光,打完了鄭家的人還敢在這裏談笑自若,莫非也是個有底氣的人?


    忙不迭的問道:“你說能解決問題?接下來要如何?”


    林泰來很正義的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肯定要報官啊!”


    如果不鬧到官麵上,事情怎麽擴大化?消息怎麽擴散的更快?


    “別!”中年夥計失聲叫道。


    這種事報官有個屁用?甚至可以說,越報官,越倒黴!


    眼前這位壯漢,不會競爭對手是派來坑自己的吧?可是什麽樣的競爭對手,能請得動這種陣容?


    林泰來安撫說:“你放心,剛開打時,我的人就去西城察院報官了!


    出現了數十人規模的鬥毆,西城禦史一定會盡快趕到的!”


    京城和別的地方不同,兩個縣衙不怎麽管地麵治安和司法問題,而是由五城兵馬司和巡城禦史負責。


    管著這裏的就是西城兵馬司和西城禦史,當年王象蒙也當過西城禦史,熬了一年資曆。


    就是聽到早就已經有人去報官,中年夥計整個人都傻了。


    林泰來又拚命暗示說:“還有,我為了你們,出麵硬剛太監和鄭家這些惡賊,總要有個合情合理的由頭啊,你說對不對?


    不然別人會質疑我的動機,就顯得事情不那麽合情合理了。”


    中年夥計腦子都是懵的,完全沒有思考能力了。


    林泰來不得不更加進一步的暗示說:“我聽說,那些長久居住在京城的官員們,如果家眷不在身邊時,往往會在本地納個小的。


    而京城本地很多窮苦人家,也願意女兒被官員收房,也好能讓全家仰仗得利。”


    這些話倒不是林泰來瞎編的,當今確實存在這種習氣。常言道,中進士就是“改個號娶個小”。


    而且等那些官員離京時,那些本地納的小妾又往往不願意跟著走,往往會全家上陣鬧事,出過很多狗血故事。


    中年夥計敢怒不敢言,別人到目前隻是調戲民女,你這壯士竟然想要明搶,然後卻說別人是惡賊?


    林泰來暗示完了後,一邊感慨這中年夥計不懂事,現實會教他做人的,一邊信步走出了店鋪。


    本來躺在地上的鄭家仆役還有嘴硬叫罵的,但是看到林泰來那高大雄壯的身影後,齊齊扼住了嗓門,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這就叫氣場,這就叫震懾力。


    又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幾十個差役簇擁著一頂官轎急忙衝了過來。


    然後有個禦史官員從轎子裏跳了出來,大概就是西城的巡城潘禦史了。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潘禦史威嚴的掃視了一圈現場。


    林泰來抓起了中年夥計,一直提溜到了禦史麵前,喝道:“有禦史老爺為你做主,你還不速速陳情!”


    店裏所有的夥計,包括那被調戲的小娘子都被驅趕到了禦史麵前。


    可是那中年夥計居然抖如篩糠,在潘禦史麵前磕磕巴巴的,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出。


    “小的賈福貴在店裏做賣貨夥計,還還有管賬”


    對於中年夥計這種小人物怕事和畏懼官員的心態,林泰來表示理解,但他懶得繼續磨蹭了,所以就主動對潘禦史說:


    “還是由我這個知曉前因後果的人出麵,代為說明吧!”


    潘禦史打量了幾眼後,對旁邊書手說:“記下此人,乃是蘇州舉子林泰來!”


    林泰來既然敢出麵,就不在意被記錄,便開口道:


    “潘侍禦你看,這麽美貌的小娘子,就因為生計艱難,不得不拋頭露麵賣貨,就遭受了兩個禽獸的調戲。


    更可恨的是這兩個禽獸被巡邏官軍阻止後,竟然不肯善罷甘休,又從鄭國丈府上喊了十幾個打手,再次跑了過來。


    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一個美貌小娘子如果落到這等惡人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不得不仗義出手相救,以阻止悲劇發生。


    同時又打發人去西城察院報官,一切處置都合情合理,萬望潘侍禦明察!”


    林泰來說得聲情並茂,入戲很深。


    他確實感覺自己在做大好事,如果不是自己出麵,這位遭遇飛來橫禍的小娘子絕對沒有好下場。


    “一派胡言!”兩個太監裏麵年長的那個忽然扯著嗓門叫道。


    林泰來不慌不忙,氣定神閑的反問說:“那你們先前為何被打?又為何帶了十幾個人重返?”


    這種色厲內荏的嘴硬反派,他見得多了,喊得再大聲也沒用。


    估計接下來就是正式亮明太監身份,然後大肆狡辯一番。


    潘禦史也沒權直接處罰太監,大概還是一邊上奏天子,一邊通知司禮監或者東廠來領人。


    但對林泰來無所謂,反正他主要目的是鄭家,拖著鄭家把事搞大就行。


    年長太監直接扯下了假胡子,對潘禦史道:“咱乃侯進忠,從宮裏麵出來的!”


    潘禦史毫不客氣的嗬斥道:“即便是宮中近侍,也當遵紀守法!”


    侯進忠滿臉怒色的說:“你們知道個屁!難道你判案就隻會聽一麵之詞麽?”


    隨後侯太監指著那被調戲的小娘子說:“咱路過這家鋪子,尋思著買幾樣點心和果脯,卻不想遇到了奸商!


    他們把咱家當成了平頭百姓,貨品缺斤少兩,咱要與他們理論,卻被汙蔑為調戲婦女,簡直欺人太甚!”


    林泰來:“???”


    這什麽畫風?怎麽和刻板印象裏的太監不一樣?


    潘禦史皺眉問侯太監道:“你可有證據?”


    侯太監答道:“店裏的秤還在,你去檢查一下,不就明白了?”


    於是潘禦史就吩咐差役取了秤,與附近幾家店鋪進行了簡單比對。


    結果證明,侯太監所說的居然是真的,這家點心鋪的秤確實有問題!


    潘禦史看向中年夥計賈福貴,質問道:“你還有什麽話?”


    賈福貴已經跪都跪不穩了,全身直接癱倒在地上。


    雖然一個字沒說,但看他這辯都不敢辯的模樣,也能知道,侯太監說的沒準就是真的。


    潘禦史見賈福貴像一團爛泥,又轉向林泰來,大喝道: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你和賈福貴到底有什麽勾結?”


    林泰來:“.”


    臥槽尼瑪!為什麽劇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淳樸小商販原來是刁民?


    似乎不是太監欺壓平民調戲婦女,而是隱藏身份的太監被刁民坑了?


    難怪這賈富貴各種表現都不太正常,自己怎麽就陷入了固有思維所以沒注意到?


    堂堂的林大官人勾結賣點心的小販缺斤少兩牟利,傳出去要笑死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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