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十月初,文壇大會熱火朝天,主要指的是各方勢力都在不停進行著造勢工作。


    但凡來文壇大會湊熱鬧的文人,肯定都是喜歡混圈的。


    既然喜歡混圈,那麽就必須要“盲從”身邊小圈子的主流意見,不然的話就會被排斥出小圈子。


    對於一般沒有全國性聲望的文人來說,身邊小圈子還是以本地同鄉為主。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地域性大佬的作用了,往往一個或幾個大佬就是一個地域的風向標。


    同地域的一般文人隻要還想安穩混圈的,基本上都是跟隨同鄉大佬表態。


    所以才可以認為,林大官人搞定了沈明臣、送走了屠隆,就相當於搞定了浙江;搞定了公鼐,就相當於搞定了山東。


    天下四大省級文壇重鎮,林大官人已經完整的拿到兩個,這優勢就很大了。


    至於南直隸,太過於散裝,有那精力統一南直隸,還不如直接統一全國。


    在南直隸內部,林大官人目前完成了對蘇州府、鬆江府、揚州府三個大郡文壇的整合,目前也夠用了。


    當然作為東道主和主要組織者,林大官人還有很大一部分精力要放在會務上。


    被王老盟主驅逐出來的馮時可順便帶了話,說要把主會時間往後推遲幾日。


    這也讓林大官人稍感疑惑,先前王老盟主急忙催促開主會,可能是對方覺得有大優勢,所以要抓緊時間。


    那麽現在又要推遲,難道是因為自己拿下了山東,導致對方大優勢喪失後又想拖延了?


    想來想去,暫時也隻能這麽理解了。


    但是才過了一天,王老盟主又打發了鄒迪光來傳話說,這次參會人數太多,主會場在滄浪亭會顯得擁擠雜亂,建議換一處地方。


    林大官人不耐煩的說:“蘇州城就這麽大地方,老盟主還想換到哪裏?”


    “弇州公認為,拙政園從各方麵來說最為合適。”鄒迪光答道。


    拙政園是蘇州城內最大的園林,占地麵積足足有二百畝,而且現在拙政園的園景與很多精雕細琢的風格不同,講究一個空曠荒疏的野趣。


    所以如果參會人數非常多的話,在拙政園確實方便。


    但林大官人不認為這麽簡單,估計主要是因為拙政園地廣空曠,從安全角度上來說,不容易被包圍堵死。


    畢竟有四年前被堵在求誌園假山上、兩年前被包圍在蜀岡平山堂等等前車之鑒,王老盟主的軍事素養也被迫有所長進,不再追求那種高高在上、脫離大眾的逼格了。


    但讓林大官人懷疑的是,為什麽本該擺爛認命的老盟主又重新生出防範心,開始注重安全問題?


    難道王老盟主還想有什麽小動作,所以才如此在意事後的安全?


    林泰來一邊思考著,一邊回應說:“拙政園現在屬於虎丘徐家,也不知道能否來得及安排。”


    鄒迪光立刻答道:“弇州公已經與徐家說好了,完全可以借用!”


    林泰來隻能鄭重警告說:“下不為例,我不希望再有什麽變化。”


    王老盟主的想法總是這樣變來變去,讓林大官人心裏煩不勝煩,可又不敢直接動粗。


    他生怕壽命似乎進入倒計時的王老盟主當場掛掉,那自己就說不清了。


    送走了鄒迪光,林大官人又把申二爺叫了過來,劈頭蓋臉的斥道:“你們徐家是不是想自絕於蘇州人民?”


    申二爺一臉懵逼,你林泰來這句話理解起來很費勁啊,什麽叫“你們徐家”?


    雖然他們家先祖曾經入了徐家並改姓為徐,連父親也曾經叫徐時行,但自從父親中了狀元後,他們家就恢複了申姓,不再姓徐了!


    所以這是虎丘徐家又觸怒了林泰來,然後他們申家被遷怒了?


    林大官人繼續說:“他們居然與王弇州勾搭,背著我把拙政園借給了王弇州。”


    申二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當年林泰來在商業街區插旗並崛起的時候,沒少和徐家發生過衝突,林泰來第一次遇到堂口被砸還是徐家幹的呢。


    而這次事情,明顯是徐家心有怨氣,故意惡心林泰來。


    可這樣又能有什麽好處?徐家這個做法,實在太不明智了,純粹是損人不利己,無故招惹強敵。


    自從虎丘徐家最明理的徐泰時去了京師做官,蘇州這裏就真沒有什麽靠譜的人了。


    林大官人冷笑說:“虎丘徐家敢這樣做,所依仗的不過就是你們申家罷了。知道有你們申家的麵子在,我就不可能把他們滅門。”


    雖然從二三十年前開始不姓徐了,但申家和徐家目前還是保持著特殊關係,按照親戚模式來相處的。


    隨後林大官人又對申二爺問道:“我捫心自問,看在你們的麵子上,對徐家已經很客氣了。


    比如我隻是廢了徐家贅婿範允臨的功名,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又比如蘇州城外三大繁華街區,我隻占住了南濠街和上塘街,山塘街仍然留給了徐家。


    然而徐家還敢這樣跳梁,你說我該怎麽辦?”


    申二爺實話實說的答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就當不知道。”


    林大官人滿意的說:“對於伱的覺悟,我還是很放心的。


    你去轉告徐家,做錯事就要承受代價,文壇大會後,新吳聯社團將全麵進軍山塘街。


    另外徐家進出蘇州的貨物,數額削減到去年的六成,關稅上調!”


    申二爺懶得為作死的徐家進行任何辯解,“隨便你怎麽做吧!你去把拙政園燒了我都不管!”


    再說了,也就他老爹申時行可能還對徐家有些親情。


    而他申二爺從出生開始就是狀元家的申公子,從來沒姓過徐!


    姑蘇驛,王老盟主居院書房內,牆上也掛著一幅地圖。


    這當然不是《全國敵我態勢圖》,而是《拙政園平麵圖》,旁邊還有一行小字:緊急狀態下之轉進路線。


    顧憲成正站在圖前,為王老盟主進行講解。


    “弇州公所坐的主席,設在這裏橋邊,萬一有事變發生,弇州公可以迅速從橋上轉移到對岸。


    然後派若幹讀書人堵在橋上,拖延敵方,弇州公就能有時間撤退,徐家仆役也會幫忙和掩護的。”


    王老盟主頻頻點頭,這樣的安排,比蜀岡平山堂那種四麵無處可逃的絕地令人放心了。


    那林泰來計劃把主會場設在滄浪亭,明顯又想故技重施,騙他上山!


    誰不知道滄浪亭是修建在園中假山上的?上去後還能輕易下來麽?


    正在這時候,本該在外麵忙乎的鄒迪光衝了進來,叫道:“出大事了!”


    王老盟主心驚肉跳,連忙問道:“難道吳國倫、汪道昆被截殺了?”


    在老盟主心目中,目前不會有比這更大的事。


    “那倒不是。”鄒迪光答道:“拙政園著了大火!”


    王老盟主愣了愣後,又問道:“林泰來怎麽說?”


    不用問為什麽著火,那沒意義!


    鄒迪光繼續回答說:“林泰來說不用擔心,他已經向蘇州衛求援了。


    等滅了火,就在拙政園白地上緊急搭建營帳,不影響後天的主會!”


    顧憲成質疑道:“蘇州如此多園林,不能換一處麽?”


    鄒迪光說:“林泰來說他答應過不再變更地點,那麽就是不變,說到做到!”


    王老盟主:“.”


    造孽啊,難道要在軍營裏開文壇大會?怎麽就成了這樣?


    “殺雞駭猴,這是殺雞駭猴!”顧憲成咬牙說:“他想以此恐嚇所有人,不要與我們合作!”


    就算是有主場優勢,可這也太過分了吧!


    被無數人誹謗的林大官人剛接見完了一波客人,正在休息時,申二爺又衝了過來。


    “你你.怎麽在拙政園裏放火?”申二爺問道。


    林大官人詫異的反問道:“不是你指使我放火嗎?你說過的,就是我燒了拙政園你也不管。


    本來我雖然想著懲戒徐家,但完全沒往放火這方麵想,還是你提醒了我。


    你放心,我做事是有分寸的,這次隻燒了園內前麵一部分,損失不算大。”


    申二爺:“.”


    自己那隻是一句氣話,你怎麽還能把氣話變現了?


    林大官人戰術後仰,口中道:“弱者隻會說氣話,而強者能把氣話變成現實。


    聽說徐家還想派出大量仆役在會場裏服務,現在他們還敢派嗎?”


    轉眼間就到了開主會這天,大批文人士子從蘇州城各地湧向位於城內東北的拙政園。


    他們都清楚,今天可能是見證文壇曆史的時刻。


    但是從抵達大門外開始,參會人員就感覺到了某些異常。


    在這樣的場合必定會有大量雜役,進行各項服務工作,保障大會順利進行。


    可參會人員們看到的雜役並不是低眉順眼的奴仆小廝,而是一個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


    又當參會人員走進二道門的的時候,入目便望見一頂大型軍用營帳,矗立在灰黑的地麵上.這別開生麵的氣氛與文壇是不是有點不搭?


    而東道主九元真仙正站在大帳前,高聲對早到的人說:“本來計劃主會場設在滄浪亭,但弇州公堅持要設在拙政園。


    故而我也沒法子,隻能盡力而為,為開會盡可能提供保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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