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曆史上,城中內應主動以箭書聯絡城外官軍,但起事後卻沒得到官軍接應,最終被叛軍滅殺。


    主要原因可能是事起倉促官軍措手不及,也可能是官軍心有疑慮害怕上當,還可能是城外將官失去鬥誌而擺爛。


    林泰來親自督陣,並且要求李如鬆也做好準備,就是為了避免再出現以上情況。


    而且往城裏麵投射文書,等於變被動為主動。


    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主動引導城裏那些想當內應的人,總比事到臨頭倉促應付要好。


    來到西營,往城中投射了大批箭書後,林泰來就下令全營做好出擊準備。


    西營這邊總兵官李昫雖然心理上投靠了林監軍,但作戰態度還是有點消極,先前攻城就像是打卡上班。


    反正又當不上主將,不是給麻貴打工就是給李如鬆打工,沒區別!


    林泰來並沒有指責李昫,隻是又傳令,讓隨從把新造的家什抬進來。


    當即左右護法兄弟帶著幾個家丁,抬著一隻大箱子出現。


    箱子在李昫麵前打開,裏頭是一副明晃晃的新製鐵甲,以及帶甲麵的鐵盔、臂甲等。


    “看看這副甲胄如何?”林泰來對李昫說。


    李昫盯著箱子裏的鐵甲看了幾眼,便發自內心的讚了一聲:“好鐵甲!”


    這是一套全身甲,製作工藝肉眼可見的精良,連綴起來的鎧片形狀宛如片片梅花,既實用又華麗。


    作為武將,對極品兵器鎧甲都有本能的向往。


    所以對箱子裏這副鎧甲,李昫看了幾眼就真心喜歡上了,開始幻想穿著這套甲胄上陣裝逼了。


    正好又聽到林監軍說:“如果喜歡,你可以穿上試試看。”


    於是李昫直接上手摸了摸鎧片厚度,臉色微變。


    隨即雙手隨意拎了一下,臉色再變!


    “這副鐵甲有多重?”李昫轉頭對林泰來問道。


    林泰來淡淡的說:“八十斤。”


    李昫的臉色垮了下來,苦惱的說:“多謝監軍惠賜,但是在下穿不了八十斤的甲胄,隻能擺著當工藝品了。”


    現在一般製式重甲也不過四十多斤,八十斤的重甲真心扛不動。


    林泰來詫異的說:“你想什麽呢?誰說是送給你的?


    這副甲胄乃是本監軍打造自用的,隻是讓你看看,最多試穿而已。”


    李昫:“.”


    臥槽!林監軍不當人起來,真是不當人!


    既然這甲胄不是送給自己的,那還讓自己仔細欣賞個什麽啊?


    況且你堂堂一個監軍,又不用親自衝鋒陷陣,穿這樣華麗的重甲簡直暴殄天物啊!


    林泰來拿起頭盔戴上,大半張臉都被甲麵遮住了。


    然後張開雙手,對左右說:“為本官披甲!”


    李昫很想吐槽一句,能穿著八十斤的重甲活動,林監軍你這文官比猛將還猛將啊。


    但是話未出口,李昫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心裏大吃一驚。


    而後連忙上前問道:“林監軍為何著甲?”


    林泰來淡定的答道:“如果城中真有內應,約定攻城後,本官就身先士卒,親自先登!


    披甲隻為早作預備,萬一戰機出現,就立刻出擊!”


    李昫雙腿一軟,差點就想跪在地上抱林泰來大腿,物理意義上的抱住。


    讓林泰來去登城攻城,怎麽敢的?萬一出點問題,救都救不了!


    如果九元祥瑞莫名其妙折損在攻城裏,西營這邊的將官全都逃不過皇帝的怒火!


    先前和林監軍一起反攻時,兩場大捷裏也沒見林監軍喜歡個人英雄式的衝鋒陷陣啊。


    怎麽今天就抽了風,想著逞能登城了?


    “萬萬不可!”李昫大叫道,“攻城自有將士奮勇,監軍在後麵指揮就行了!”


    此時林泰來一邊套臂甲一邊自信的笑道:“李總兵大可放心,本監軍和家丁最擅長城戰和巷戰!


    數年來身經百戰,所向披靡!如今登城破敵,非我莫屬!”


    李昫很想問,先前麻貴和李如鬆組織攻城,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二十來天,也沒見監軍你親自上陣啊。


    他又勸了半天,還是沒有勸住林監軍。


    本來李昫以為,自己對林監軍已經很了解,但是今天才發現,林監軍還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


    他實在理解不了,林監軍為什麽忽然就如此莽了。


    今天將箭書投射進城裏後,城裏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但林監軍始終沒有卸甲,依舊嚴陣以待。


    一直到了第二天,臨近傍晚的時候,忽然從城頭上射了箭書出來。


    一直在監視動靜的官軍撿了箭書,迅速呈送給林監軍。


    看完內容後,林泰來對李昫吩咐說:“城中有指揮趙承先、百戶姚欽等人約定,今晚縱火為號,內外共攻西門!”


    此時林泰來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成了一大半!


    城中果然是有人想做內應,果然是約定在西門這邊!這大功不撿也不行了!


    李昫最擔心的還是林監軍的安危,再次勸道:


    “唯恐其中有詐,勾引我軍登城然後伏擊。可以派其他將士試探,監軍何必親冒風險?”


    林泰來冷哼道:“機會隻此一次!我若不上,別人誰會奮勇?


    我若親自上陣,別人誰還敢不奮勇?”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要是林泰來帶頭衝上去後,若因後續逡巡不前把林泰來失陷了,隻怕所有將官都要倒黴。


    李昫眼見實在攔不住,隻能憂心忡忡的組織精銳敢死隊了。


    林泰來便閉目養神,進行最後的休息。


    李昫所擔心的也不算錯,確實存在敵軍使詐的可能。


    但隻要放他林泰來登上城頭,是不是使詐還有區別嗎?


    先登者最難的就是以少對多,守住城頭陣地,但這對他林泰來說就是曾經的日常生活啊。


    他林泰來確實惜命,但是在風險可控的情況下,還是敢於下本錢賭一賭的。


    在野戰時,讓他往成千上萬人裏衝,他不會犯這個險。


    但是在城頭這種相對狹窄的環境裏,以一當十或者當百,那可以試試看。


    還有就是心裏有一股衝動,男兒上陣殺敵,肆意展示勇武的衝動。


    千百年來,無論戰爭技術如何演變調整,隻要還有攻城戰,“先登者首功”就是鐵律。


    先登並守住城頭的人,一定會被視為全軍最強的人。


    他林泰來雖然已經是一個官場老人了,但還沒到七老八十的地步。


    作為一個武狀元,看了這麽多天,也手癢啊。若再不打,就沒機會親自動手了.


    天黑之後,官軍借著夜色掩護,靜悄悄的出營,在城外等待。


    二更天的時候,忽然西北、西南都有城樓著起大火,在夜空中極為醒目。


    來了!林泰來戴上頭盔,站起來。


    不多久,又有斥候來稟報,西門邊不遠處的城牆上,有人舉著火把晃動。


    為盡可能節省體力,林泰來翻身上馬,走完了最後一段路。


    經過多次攻城,官軍對附近的地形已經很熟了。盡管摸黑作業,還是迅速架起雲梯。


    在這段城牆上沒有人抵抗,大概這段防線正屬於那批內應官兵負責值守。


    無人搗亂的情況下,身披八十斤重甲的林泰來穩穩當當的爬了上去,站在了城頭上。


    正常情況下,率先登城的人必定是全軍最強壯的人,必定渾身重甲。


    但是那些叛軍內應看到林泰來的身影時,還是暗暗吃驚。


    他們仿佛看到了一頭渾身鐵甲的巨熊出現在城頭,連臉上都罩了麵甲,簡直就是人形堡壘啊。


    林泰來沒有開口打招呼,隻是抽出兵刃,警惕的主動向前移動幾步,擴大了防禦麵積。


    在林泰來的背後,其他人紛紛登上城頭,嫻熟的持盾列陣。


    林泰來手裏的武器,也換成了長兵器,一支長度九尺的鐵槍。


    雖然說一寸長一寸強,但在狹窄環境的近距離混戰中,九尺鐵槍比一丈幾尺的木杆大槍更好使,而且全鐵的槍杆還能當鐵棍用。


    初步在城頭站穩陣地後,林泰來才向那一群叛軍內應問道:“你們是?”


    有個武官回答說:“我乃被賊子裹挾的百戶姚欽。”


    林泰來點了點頭,言簡意賅的答道:“本官乃翰林院侍讀、參讚陝西討逆軍務、監軍林泰來。”


    官職太多了,這時候為了節省時間,隻能簡單報一下。


    姚百戶:“.”


    這是翰林?這是監軍?親自第一個登城?


    伱自報的這身份,跟你這形象和行為,能匹配的上麽?


    他預料到可能有武將登城,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麽大一個家夥。


    被麵甲遮住了表情的林泰來不耐煩的叱道:“這時候發什麽愣?


    速速稟報當前狀況!另一個趙承先在哪裏?”


    姚百戶還在震驚,下意識的答道:“趙指揮在西南城樓放完火後,帶著部下先去攻西城門了。”


    此時此刻,這邊城牆的動靜終於被發現了。


    第一波有數百叛軍從馬道上衝了過來,企圖奪回這段城頭,將登城官軍徹底清除。


    真正的考驗來了,林泰來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


    “守住城頭,殺退賊子,然後支援西門!”


    日常打群架都是收著打,而今天終於可以放開手腳了,戰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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