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初春下午,蘇州娛樂業突然就刮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今天下午有人從胥門一路打到了閶門,簡直猖狂之極!


    蘇州城本屆花國榜的前四名裏,一連被挑了三家,狀元、探花、傳臚都未能幸免!打完之後,還留詩進行人格侮辱!


    四大金花裏,隻有住在山塘的榜眼姐妹花,可能因為距離稍遠,又加上凶手時間不夠了,才得以幸運的避開這場禍事。


    這樣使人震驚的行業大事件就這麽發生了,一時間業內傳言四起,謠言紛紛!


    有人說,這是蘇州城娛樂行業的最大競爭對手,南京城秦淮河那邊派人來砸場子的!這是南京城對蘇州城使用了非正常手段!


    也有人說,這是內部作案,花榜前十裏其她幾個都有嫌疑,尤其是沒能登頂的第二和沒能進入四大金花的第五!


    不容眾人不多想,因為當前這個時間點很敏感,三月份馬上到了,這是遊春的季節,行業的高峰期就要來臨!


    如果比喻成賽季的話,春季聯賽即將開始!


    在繁華都市,所有行業背後都是有組織的,看過網文的都知道,這種組織以“會所”形式存在,即同鄉會館和同業公所。


    至於蘇州城娛樂業行會的名稱,就叫校書公所。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校書公所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當即就懸賞找人了。


    當然在這個夜晚,上麵這些風波與林博士無關,他去了堂口開會。


    這次聚義廳上濟濟一堂,除了三大頭領之外,四個比較小的頭領也都到了。


    林泰來作為看魚市的頭目,論起在安樂堂的明麵政治地位,基本上相當於七頭領之下的第八人了。


    如今林泰來出入堂口一般帶著兩個小弟跟班,還是挺有氣場的。


    隻是在這裏,張家兩兄弟上不了聚義廳,隻能各捧一鞭,站在門外廊下。


    “你也坐吧。”陸堂主招呼林泰來,讓他坐在了最靠近門口的地方。


    然後陸堂主又迫不及待的問道:“聽說魚市規費多收了不少?每月能增加多少?”


    林泰來答道:“測算下來,預計可增加十來兩。”


    在這裏他有所保留,少說了幾兩。但就是這十來兩的數目,也引起了眾頭領的轟動。


    要知道,整個安樂堂每年純收入也就幾百兩而已,平均到每個月也就幾十兩,增收十來兩真不算小數目了。


    別看安樂堂還有賭坊、娼窩這種聽起來很高大上,似乎能日進鬥金的產業,但也要看實際情況!


    賭坊也就四五台桌麵,娼窩也就幾個土雞而已,賺的都是窮人錢。


    橫塘鎮社團第三產業發展不起來的最大的問題是,距離蘇州城尤其是上塘、南濠太近了。


    周邊有錢人消費都去上塘或者南濠,不會看得上鎮裏這些土嗨場所的!


    “能給堂口交多少數?”陸堂主問,比起增收數目,這才是關鍵核心問題。


    林泰來為難的說:“這些隻是明麵增收,其實還都要用出去,所以交不了數。”


    陸堂主又質問說:“你怎麽用得了十兩銀子?”


    全堂口一個月開銷也就幾十兩左右,你林泰來一個人就想用十兩?


    林博士戰術性後仰,懶洋洋的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做事不需要花錢嗎?我要用人,沒錢怎麽招?”


    陸堂主感覺不到尊重,生氣的說:“你怎能私自招人?如果需要用人,堂口可以調派!還有,你用人幹什麽?”


    林泰來便答道:“今天我去縣裏見了章先生,他點了我去一都插旗!而且是立刻馬上行動,不能拖延!”


    三頭領徐大升怒道:“你怎麽敢不經堂口,私自去縣衙?”


    陸堂主也怒道:“你怎麽敢背著堂口,擅自答應插旗?”


    林泰來驚訝的反問:“這麽多問題?我先答哪個?”


    陸堂主難得對徐三頭領大喝道:“你先閉嘴!”


    隨即他對林泰來接著說:“你已經答應了章先生?”


    “是,我已經全都答應下來!這件事,我做了!”林泰來不容置疑的答道。


    陸堂主訓斥道:“你瘋了?這是縣衙和申家之間的矛盾,安樂堂為什麽要插手進去?你這樣做,會害死整個安樂堂!”


    林泰來隨口回應說:“如果堂主怕被連累,那我就搞個新安樂堂出來?想必章先生也會支持我的!”


    陸堂主氣得渾身發抖,你林某人竟然還有挾衙自重,分裂社團,另立堂口的想法!


    難道你林某人對社團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才分配你去魚市十天,你就已經有了反心!


    難怪別人都叫你小奉先,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陸堂主又忍無可忍的斥責說:“林小子你搞不清狀況嗎?縣衙想遏製申家擴張,誰去一都,誰就是必死無疑的炮灰!”


    正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陸堂主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局勢。


    作為一個老人,他隻想穩定混日子,並求一個善終,沒有膽量摻和這種兩頭都得罪不起的爭鬥。


    林泰來卻說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話:“是堂主你搞不清狀況吧?”


    然後林博士走到陸堂主身邊,低聲對路堂主說:“也許不是縣衙想遏製申家,而是朝廷裏有人想對付申首輔呢?


    如果咱們這邊能死上幾個人,那麽就是申家為了侵占田地、隱匿錢糧而不惜殺人!


    朝廷裏會有人需要這些嚴重罪行,並以此來做文章的,這才是我們麵臨的形勢。”


    陸堂主本來已經激動的站起來了,但聽到這幾句,又嚇得跌回了椅子上。


    “你說的都是真的?”陸堂主哆嗦著問。


    縣級爭鬥都已經讓他膽戰心驚了,這種朝廷最高層的爭鬥,怕不是要直接把他嚇殺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連退位讓賢,讓林泰來當堂主的想法都有了。


    “哈哈哈!”林泰來幹笑了幾聲:“都是我編著玩的,堂主您千萬別在意!別當真!”


    陸堂主臉色變幻不定,這踏馬的都是什麽世道,連安穩退休都是奢望了嗎?


    他們安樂堂就是一個鄉下八流社團啊,不會吧,不會真有可能參與進朝廷博弈把!


    林泰來那幾句話,到底是真的假的?


    最後陸堂主無力的揮了揮手,“如果你去一都插旗......不然先建個分堂吧。”


    眾頭領齊齊大驚失色,為何堂主忽然有這個想法?就這麽點地盤,建立分堂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還有,林泰來到底對堂主說了什麽?


    三頭領徐大升忽然又提出了另一個條件:“如果林泰來去一都插旗,那就把魚市交出來,堂口另派人去接管。”


    林博士漫不經心的答道:“魚市那些賣魚的船民,最近怨氣很大,我怕堂口如果另派人去,鎮不住場子啊。”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徐三頭領堅持說。


    林泰來活動了幾下關節,很為社團著想的提議說:“那就先跟我試試嘍,我可以讓兩條鞭。


    打得過我,才能在魚市坐穩啊,不然丟了魚市就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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