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王之都王稅使看了看林泰來手裏的委任狀,有點想把它收回來。


    但林泰來眼明手快,立即把委任狀塞進了衣兜裏,不給王稅使動搖的機會。


    王之都不太放心,又問道:“那位自盡的楊何氏,到底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林泰來假裝氣憤的說:“王公怎麽能問出這樣的話?


    在下像是那種沒有底線,強迫婦女獻身的人麽?”


    王之都回應說:“那你當初為了免費,連打好幾家美人.”


    不知怎得,王稅使心裏居然有點羨慕,他從小到大被嚴厲管教,就沒這麽瀟灑肆意過。


    林泰來氣急敗壞的說:“在下解釋過很多次了,當時是為了推銷詩詞!”


    王之都雖然直,但不傻,稍加思索後又說:“本來你的底線也不高,但這次居然有人比伱底線更低!”


    礙於對方現在掌握著自己前途命運,林泰來隻能忽略了王稅使的前半句。隻就著案情說:


    “我敢斷定,必定是那楊鎮自己殺妻,然後栽罪名給我!”


    早在那天單槍赴會時,林泰來就已經看出,楊鎮絕對是個不能小看的人物。


    任由自己當場百般羞辱,那楊鎮都能麵不改色的克製,不給自己任何借機治罪的由頭,這份心性已經很強了。


    但林泰來還是沒想到,此人竟然陰狠至此,抓住自己一句口嗨,連妻子都能殺了!


    王之都歎道:“有點麻煩啊,雖然稅關是朝廷直屬,並不受地方管轄,分關主吏人選也由本官一言而決,但也不能完全不考慮地方的民情!


    如果木瀆鎮群議洶洶,集體抵製你,聲名狼藉的你今後還怎麽在木瀆鎮辦事?


    又如果吳縣以此為理由,上書朝廷要求重新考慮分關主吏人選,本官又該怎麽辯解?”


    林泰來冷哼一聲,很強硬的說:“開分關這樣肥美的事情,不知多少人惦記,有點麻煩也在預料之中!


    王公隻要能穩住,給我解決時間,這點麻煩馬上就會成為過眼雲煙!


    我在這裏立下軍令狀,十天之內,徹底擺平這件事,不讓王公為難!”


    王之都吃驚的問道:“你這就有破案思路了?”


    隻要破了案,挖掘出真相,證明楊何氏不是自盡而是他殺,那問題就可以解決一大半了。


    然後王之都又問道:“隻怕縣衙那邊不會配合你了,需要本官給你出牌票麽?”


    但林泰來則更詫異的反問道:“誰說我要去破案?破案是最低級的手段!


    王公您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不是那些無知小民,做官不要那麽低端,怎麽還能幼稚到相信把破案當手段呢?”


    王之都:“.”


    聽說衙門裏曾經流傳一種絕世棍法,可以克製林泰來這種賤人,隻是不知何處可學。


    林泰來歎口氣,嘴裏念念叨叨說著王稅使半懂不懂的話:


    “明知真相的前提下,如果還去琢磨怎麽找線索破案,那也太蠢了!


    我們可是官衙,不是民間土鱉偵探!


    我是真不明白,包公、狄公之類的官員破案段子為何那麽流行,實在太幼稚了。


    就拿這次來說,我已經認定了凶手就是楊鎮,還想把精力花費在破案上就是傻子!


    我林泰來要做的事情,就是代表關署,直接弄死礙事的凶手,蠢豬才會和凶手周旋!


    所以想什麽破案啊,簡直就是浪費我這張委任狀!土鱉偵探才有那麽低端的玩法!”


    王之都忍無可忍的喝道:“我承認,你有弄死楊鎮的能力!


    但如今輿論洶洶,楊何氏被你逼迫自盡在前,之後你若再弄死楊鎮,豈不就成了更嚴重的滅門慘案?


    如果激起當地民變,你還能怎麽辦?難道你還想著,把所有對你憤激的人都滅口?”


    林泰來毫無顧忌的說:“如果王公相信在下,就不用多管了!


    就將這次事情,當作對在下的一個考驗吧!”


    王之都長歎一聲,“醜話說在前麵,如果你辦砸了,本官也保不住你!”


    林泰來不退縮的答道:“到了那時,王公可以把在下扔出去頂罪,在下別無二話!”


    林泰來剛走,王之都就收到了從京師寄來的幾封家書。


    都是上次寄詩的回信,就是經過林泰來潤色的那幾首。


    王之都迫不及待的打開書信,隻見在信裏麵,司徒哥哥進行了勉勵,禮曹哥哥表示了疑惑,禦史侄子直接獻上了崇拜。


    隻有小妹信裏寫道:“除了韻腳等七八字,其餘文字究竟是何人所著?


    江左風流,躍然紙上,不禁令人心生向往。”


    王之都皺了皺眉頭,輕輕的冷哼一聲,當即提筆回信說:


    “近日與一山人論詩,故而偶有所得,被指點著潤色了幾篇。


    但此子已經被告了八個狀子,都在縣衙掛了號,尚不知最終如何結案。


    另外傳言此子逼迫他人妻子獻身,致使婦女自盡身亡,已然激發地方民情憤激!


    此子還不敬尊長,欺辱文壇老前輩,連綠王稚登、張幼於、王世貞三位名士,其中王世貞老盟主被氣暈達四次之多!”


    林泰來不知道王之都王稅使背地裏對自己的詆毀,次日揣著委任狀回蘇州城。


    剛到胥門外的大碼頭,就有人站在岸上叫道:“可是林坐館座船?”


    畢竟林泰來的“神威烈水號”大座船本身就很醒目,又掛著林字旗,被人認出很正常。


    林泰來認出是這是一個吳縣縣衙的衙役,叫邱誌重。


    前晚他在孫憐憐家裏,接見的七八個有意向調去木瀆港分關的吏役裏,邱誌重就是其中一個。


    等邱誌重登上神威烈水號後,立刻就說:“今日木瀆鎮吳、徐、沈、嚴四家大戶的主奉,聯名向縣衙控訴坐館!


    還有那楊鎮,將裝殮亡妻的棺材抬到了衙前街!


    另有兩人在縣衙監控情況,我在碼頭這裏等待坐館並通報!”


    林泰來對此很欣慰,看來這三名吏役都是可用之人!


    雖然他不需要幫什麽忙,但三名吏役願意主動做事和通風報信,說明已經有利益共同體的覺悟了!


    前晚在孫憐憐家裏接見了七八個吏役,能有三個人可用也不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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