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剛從外地調回來的大臣可能不是特別理解,申時行提到馮保的殺傷力在哪。


    又為什麽說起馮保,萬曆皇帝對李植、張鯨就變臉了。


    萬曆朝前十年,張居正和馮保形成了強大的政治聯盟,但馮保的情況和張居正又有點不一樣。


    在張居正死了後,馮保仍然還是有權有勢,仍然把控著司禮監和廠衛。


    與此同時,皇帝對馮保還有點念想,遲遲拿不定主意。


    所以在那個時候,彈劾馮保遠比彈劾死人張居正的風險更大。


    當萬曆皇帝下定了最後決心,想要清除掉馮保的時候,李植就主動跳起來,第一個彈劾馮保,就以此獲得了皇帝最大的信任。


    在皇帝眼裏,彈劾張居正可能不算什麽,畢竟張居正人都死了,難道還能從墓地裏爬出來報複?


    但敢於向仍然掌控司禮監和廠衛的的馮保亮劍,才是值得信任的真“忠臣”。


    今天申時行一句“李植和張鯨配合密切”,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顛覆了萬曆皇帝的感覺。


    就拿最近的事情來看,李植想彈劾申時行,就有廠衛遠隔百裏及時傳遞申時行門客橫行不法的消息。


    李植彈劾失敗後,立刻就有廠衛緝事官校找到事主尋釁滋事的報複。


    出現這些情況足以說明,李植和廠衛之間,確實有點東西。


    再說廠督張鯨,當初張鯨隻是萬曆皇帝身邊親信太監,策劃推翻馮保的主力。


    有沒有可能,當年李植先從張鯨這裏獲知了皇帝最終心意後,才敢對馮保發起攻訐,以此騙取了皇帝的無保留信任?


    所以此時萬曆皇帝的感覺,就像是被欺騙了感情。


    李植和張鯨一起跪在寶座之前,叫道:“我等為陛下鞍前馬後數年,何曾有過其他心思!


    申時行對我等憑空構陷,使我君臣離心,陛下不可不察!”


    他們都沒有想著解釋,因為越解釋越生疑,所以隻打感情牌。


    申時行詫異的反問道:“我並沒有彈劾你們,也沒有指摘你們的過錯,談何憑空構陷?


    若一定要說構陷,也是你們一直想給我加罪,如何就敢倒打一耙?”


    他最多也就說李植和廠衛、勳貴配合密切,搞得林泰來一直被幾麵圍攻,處境像是當年馮保而已。


    至於皇帝自己怎麽聯想和腦補的,與他林泰來啊不,與他申時行何幹?


    張鯨忍不住對申首輔怒目而視,文官的心實在太髒了!


    其他大臣暗中分析,李植等紅人和張鯨都是一個問題,他們崛起的實在太順了,有點像是民間那種暴發戶。


    心態上就比較“驕狂”,這又導致做事急躁粗糙,就容易露出破綻。


    此刻殿中除了李植、張鯨的苦苦哀求聲音,再無其他動靜,就連萬曆皇帝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其實這也有點異常,因為清算張居正之後這三年,萬曆皇帝為了表現英明神武,做決定大都是很殺伐果斷的。


    主要是萬曆皇帝現在感覺自己下不了台,李植等紅人都是特意樹立起來的反張居正的典型,是一個非常強烈的政治符號。


    親手廢掉這些“政治典型”,皇帝的臉麵也不好看,而且也擔心引起朝野誤讀。


    但要是不處理李植等欺騙感情的紅人黨,萬曆皇帝又念頭不通達,所以陷入了為難。


    站在文臣班位之首的申首輔看出了皇帝的難處,便很貼心的奏道:


    “李植等人雖有才華,被陛下親手挖掘栽培,但終究卻缺少曆練和實績。


    驟然升遷後,朝堂中非議頗大,故而隻能在寺監回旋,再難以更上一層樓。”


    還對著寶座跪下的李植回過頭來,怨毒的喝道:“申時行!不用伱出來裝好人!”


    三年了,他隻能靠著陛下中旨傳升,在光祿寺太仆寺這種衙門回轉,卻始終進不了部院核心!


    為什麽會這樣,你申時行心裏沒有逼數嗎?


    申時行沒有理睬李植,“於今之計,不妨將李植等人外放,在地方遷轉過渡。


    以此可以彌補資曆不足的缺陷,又可以堵住朝臣悠悠眾口,然後再回朝進入部院重用,以全陛下愛才之本意也!”


    有些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萬曆皇帝已經毫不猶豫的說:“先生此議大善!”


    申首輔給的這個台階實在太舒服了,順著就下來了。


    李植登時麵如死灰,當真是天威莫測,仿佛眨眼間就成為皇帝的棄子了。


    自己還在朝廷裏,申時行都能擋著自己進不了部院核心衙門,若是去了外地,還能有機會回京?


    誰不知道如今的吏部尚書楊巍,就是申時行的應聲蟲!


    想到這裏情急之下,李植轉頭看向大學士王錫爵,“我對陛下忠心天日可表!懇請老師為我分辨!”


    王錫爵:“.”


    臥槽尼瑪!如果要死,請你安靜的去死,不要像個落水鬼拖累別人!


    雖然你李植向皇帝推薦我入閣,但我王錫爵不結黨!並不欠你什麽!


    申時行轉頭看向王錫爵,表情很意味深長,又似乎有所期待。


    王錫爵的大腦瘋狂轉動,緩緩開口回應李植道:


    “為人臣者,盡忠是本分事情,但不可到處結黨。隻要熱衷結黨,必定會導致私心侵奪忠心啊。”


    結黨?張鯨聽到這裏,也轉頭瞪向王錫爵,難道你王錫爵也想落井下石?你踏馬的說誰和李植結黨?


    王錫爵卻又繼續說:“聽說你李植近日趙用賢多有串聯,似有盟誓結黨之意,實屬不該。避開朝堂,去外地磨練數年也好。”


    趙用賢:“.”


    臥槽尼瑪!如果你被落水鬼拖下了水,請你安靜的投胎去,不要也變成落水鬼再拖別人!


    王錫爵卻不管趙用賢死活,隻對申時行溫和的笑了笑。


    萬曆皇帝可能也看不下去了,不再詢問大臣意見,下旨道:


    “李植、江東之、羊可立三人皆外調,著吏部辦理選用!”


    隻說了李植等三紅人的安排,沒有涉及到廠督張鯨。


    申首輔沒有進奏如何處置張鯨,皇帝也沒有當著大臣麵處置張鯨,這就是君臣之間的默契。


    但大臣們都明白,張鯨就算不死,也至少要喪失一半威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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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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