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幾代經商,家風很有商人特色,表達謝意的方式,就是用真金白銀砸人,薛晟如此,薛顯也是如此。


    薛晟從被別的大夫下了病危通知書,到兩個月後能夠起身活動,治療效果顯著,於是付起診金來毫不吝嗇,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送了兩車,猶自覺得減薄,還想送房子鋪子,隻是雲清不收,才遺憾罷手。


    而薛顯在吃了幾服藥後,明顯感覺身體狀況好了很多,氣色也好了,因此對雲清很是信服,正好他的妻子得了痰症,也就是肺病,他也不找別人,趁著雲清來給薛晟複診,帶著重禮求上門,雲清順手就給治了,還見到了年幼的薛蝌和薛寶琴。


    兩人年紀雖小,已經能夠看出日後的風姿,薛蝌五官端正俊秀,跟薛寶釵有三分相像,比薛蟠更像她親兄弟,薛寶琴精致柔美,單論長相,比秦可卿還略勝一籌,隻是年紀尚幼,氣質略有不如。


    目前為止,紅樓中的人物,雲清已經見了不少,不論是上一輩的林如海賈敏,還是小一輩的林黛玉薛寶釵,個個都是極出色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出色,才能被寫入書中,還是因為他們是書中人物,才會如此出色?


    這種比較哲學的問題,雲清也弄不明白,思考過兩回,著實沒有結論,也就放開不提了。


    七月中旬時,薛晟的情況已經穩定,雲清就跟他說:“薛老爺的病症已除,以後不用再針灸服藥,隻用悉心保養即可,下個月我再來複診,沒什麽問題的話,就代表已經痊愈了。”


    薛晟喜形於色,薛姨媽和薛寶釵都應景的掉了眼淚,三人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在雲清離開時,各自拿出一封信,請她帶給薛蟠,又再三拜托她照顧好薛蟠,本來還想讓雲清幫著捎一大堆日用品的,被雲清給拒絕了,然後就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盯著雲清,好像她做了多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但是雲清不為所動,鐵石心腸的走了。


    回去時順路去看賈敏,兩人閑話時,不免說起京中賈家。


    賈敏歎口氣,抱怨道:“為著我規勸家裏約束族人的事,又惹得大家生了場閑氣。大哥自己都持身不正,才不管別人如何,二哥倒是想管,鬧哄哄的查了一圈,什麽都沒查出來,竟然個個都清白如雪,倒像是我在搬弄是非。二哥特意寫了封信,言辭雖然委婉,意思卻一點兒都不客氣,通篇訓誡之語,說我是出嫁女,隻管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外頭的事不是我該管的,又說我又遠在千裏之外,不了解內情,讓我不要聽風就是雨……”


    賈敏真不是聽風就是雨,即便她這麽信任雲清,對於雲清提到的問題,還是親自派人去查了,確認件件都屬實,甚至還收集到不少證據,這才把信件連帶著證據一起,寄回京城娘家,都不敢奢望娘家能雷厲風行的處置改正,隻希望能約束族人收斂一二,就這都是妄想,兄長們非但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是她沒事找事,由不得賈敏不煩心。


    雲清也沒有辦法,這世上最難的事,就是把自己的思想塞進別人的腦袋,你現在讓她想辦法把賈家弄倒,她倒是可以嚐試一二,可是讓她想法子讓賈家改好,她可沒這個自信。


    就是薛蟠,一個半大少年,雲清都不敢保證自己能把他教好,何況賈家一個家族上上下下數百人?除非她別的什麽事都不幹,就專門盯著他們,一旦有人做壞事就去製止,但她就一個人一雙眼睛,又哪裏盯得過來?她可沒這個義務,一定要去拯救賈家,何必為他們勞心勞力?


    她之所以提醒賈敏,是因為賈敏是她朋友,如果賈家出了事,賈敏會傷心難過,如果賈敏能約束賈家人不為惡,他們少些惡行,以後真的被清算的話,罪名也能少一些,結局會好一點,再則,也算間接幫了那些可能會被他們傷害的人,屬於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惜的是,賈敏做不了賈家人的主,賈敏的意見,他們要麽不肯聽,要麽沒能力被蒙騙,都看不清形勢,也看不到危機,隻知道一味享樂,這樣的娘家,賈敏也隻能是有心無力。


    大廈將傾,積重難返,老一輩醉生夢死,新一輩青黃不接,沒有一個能力挽狂瀾的人出現,賈家就隻能像破了洞的大船,漸漸走向沉沒。


    雲清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慰賈敏,隻能保持沉默,好在賈敏已經氣過了,現在隻是想抱怨幾句,算是一種發泄,事實上,她跟林如海也商量好了,不管娘家人聽不聽,他們該管還是要管,該勸還是要勸,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他們盡力而為,隻求問心無愧。


    看賈敏情緒不高,雲清就邀請她說:“中秋節過後,是錢塘觀潮的最佳時節,我去年看過,果然有翻江倒海之勢,很值得一觀,不如今年咱們一起去看啊?”


    賈敏很是心動,卻隻能遺憾地說:“今年不行啊,八月十八有人娶親,請帖早就送來了,已經說好了要去,不好爽約的,隻能等明年了。”


    雲清攤手,明年那麽遠,誰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這個心情?她也隻能表示到時候再說,畢竟計劃總沒有變化快。


    看過賈敏,雲清想著兩個月沒見薛蟠了,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麽樣,就轉彎去了仙霞嶺,進了山穀一看,薛蟠整個瘦了一圈,言談舉止變了好多,看著沒那麽跋扈了,人都變得彬彬有禮起來,隻是看向何思華的眼光中透著憤怒,好似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他一口。


    何思華渾不在意,麵無表情的對雲清說:“你送來的這塊朽木,到現在連三百千都背不全,想要雕琢成器,非下狠手不可。”


    雲清笑笑,說:“你要是能把他培養成才,他父母肯定願意重禮酬謝,不過你也悠著點,他腦子本來就不太靈光,學問上量力就行,關鍵還是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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