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叫“小君”的少女,這會兒功夫一頭撲進黃鼎的懷裏,悲痛的大聲哭喊道:“爹,你可得給孩兒做主!他剛才……剛才欺辱了孩兒!”


    不待黃鼎發問,秋金便主動將自己入莊後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


    另有淩真在一旁補充了少量的細節,得以複盤故事全貌。


    作為莊主的黃鼎聽完後,氣不打一處來,將拐杖在地上頓了一下,發出“錚”的一聲,嚴厲十足的叫道:“小君,明明是你有錯在先,怎得還有臉惡人先告狀?”


    黃衣少女見父親今番居然不向著自己,心中更是委屈。


    眼淚便如潰堤洪水般湧了出來,痛哭不已。


    “行了行了,黃兄,小孩子嘛,有點脾氣也正常,你也別為她動肝火了。”


    秋金眯著眼眸做起了和事佬。


    這時,葉一燃抱著那條年幼白狐從籠中緩步走了出來。


    黃鼎見到這名白袍赤發的碧眼女子,道:“秋老弟,這位是……弟妹吧!”


    葉一燃俏色登時發紅起來,連忙否認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是……”


    秋金放聲而笑,打斷了西域葉姓公主的言語,“我這媳婦兒性子膽怯,特容易害羞,黃兄就別為難她了。”


    葉一燃那張臉變得愈發紅了,氣急敗壞,恨不得重重給那姓秋的惡人來上那麽一腳。


    秋金繼續快活的說道,“黃兄,你這是從哪兒發得橫財啊,屯下了這麽大一個山莊?氣派得緊呐!小弟我做夢也沒想到這兒會是你的地盤。”


    赤麵巨漢黃鼎哈哈一笑,爽朗直言:“我這莊子裏有座人工溫泉,現在天氣冷了,咱們一邊泡著溫泉,一邊喝酒聊天,如何?”


    秋金拍手叫道:“好,好極!”


    忽然想起了要介紹自己的新朋友淩真,便又向黃莊主笑著言道:“對了黃兄,這位,姓淩名真,有謫仙風采!乃當代劍術奇才,連老弟我都要仰著頭才能看他啊。”


    青袍年輕人淩真抱拳行禮,躬身彎腰,異常謙虛,向那高大魁岸的黃鼎道:“淩真見過黃莊主。承蒙秋兄抬愛,在下尚有自知之明,斷不具備那一等超拔之稟賦,至於甚麽‘劍術奇才’,更加愧不敢當了!”


    秋金拍著淩真肩膀,嗬嗬笑道:“你淩老弟若不算是劍道大才,那天底下,便再無一人可稱得上是天才了。”


    黃莊主笑容十分朗健,挺著寬實胸膛,嗓音醇厚,“既是我秋老弟的朋友,那自當也是我黃鼎的朋友,來吧,一起來溫泉,喝酒喝個痛快!”


    應秋老弟的要求,黃鼎吩咐山莊裏的百餘號仆人,務必將葉一燃伺候得舒舒服服,絕不可讓她隨便亂跑。


    待事宜悉數交待完畢後,黃鼎拄著兩根鐵拐,和昔日老友秋金,以及根據秋金介紹而認識了的那位青袍客淩真。


    三人一同前往了莊中的“人工溫泉”。


    溫泉修建於後山地帶,罩在一個露天的木棚之中,麵積並不大,最多僅能容納四五個人一同沐浴。


    水汽氤氳。


    黃、秋,還有淩真,三名漢子的半截身子都浸在此座暖池之中,雙臂搭靠在池沿,手邊有數壇香飄的精釀美酒。


    秋金愜意的抱起一個酒壇,大口狂飲,飲罷,高聲讚道:“這酒入喉清冽,好似白水,等到了肚子裏,卻如同刀子一般,喝起來真舒坦!”


    黃鼎頗為自豪的道:“此酒是我自己釀的,花好幾年功夫才釀出不過百餘壇,取了個名字,叫做‘天狼’。”


    “天狼酒……好名字呀!”


    秋金捧著酒壇,“來,黃兄,老弟敬你!”


    淩真兀自沉浸於此酒液的香醇之中,心中默念胡亂瞎編出來的詩句,“舉頭西北望,拔劍斬天狼……”


    邊飲邊聊,黃鼎在得知了秋金這十年間,一直都隱居在江南道的鄉下後,感歎道:“唉,當年我聽說你開天失敗,和三千名修士一同葬身在了昆侖山巔,心裏那個難受啊,喝了幾個月的苦酒。你知道的,我是北方草原來的蠻人,在中原,連半個交心的朋友也無,你死後便再沒人陪我一同喝酒了……今日見到你還活著,哥哥我是真高興啊!來,接著喝!”


    “今日能再見到黃兄,我也高興得緊,喝!”


    秋金舉壇而飲。


    淩真同樣舉起了酒壇。


    又這樣喝了一會兒,黃鼎忽然向著老朋友問道:“秋老弟,你此次出山,是為了什麽?還要再去開一次天?”


    秋金點了點頭,嚴肅的道:“‘開天’固然重要,但老弟我,還有比這更重要的兩件事情要去做。”


    黃發男子秋金緩緩扭過身子,以背麵對黃鼎。


    隻見其後背處,紋著一個金黃色的圓圈。


    圈內,有隻以樹葉為翅膀的怪鳥圖案。


    脊柱的位置,一條從上至下的可怖刀疤清晰可見。


    “這是什麽?!”


    黃鼎臉色肅穆的發問道。


    “這便是我要去做的兩件事。”


    秋金半眯起眼道,“十年前,有賊人趁我不備,將一柄利刃插入了我的脊柱之中,害得我沒能成功開天,也害得三千名無辜修士枉死,我背上這一道疤,便是前段日子開骨取劍的時候留下的。”


    那一次於竹廬內由翁仲文操刀的“取劍”。


    淩真就在當場。


    即便是現在回憶起來那一幕場景,年輕人淩真仍是要發自肺腑的感慨一句。


    唯有天神,方可硬扛此劇痛而心神始終不晃啊。


    “居然有這種事?!”


    黃鼎瞪著眼睛驚聲問道,“你可知害你的是何人?”


    秋金的眼神中充滿了烈火般的憤怒,從牙縫裏吐了四個字出來:“漢王,宰陽。”


    黃鼎吃了一驚,竟是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隻因權臣宰陽之名號,實在太過響亮震耳,宛若雷音一般。


    不管是江湖上割人頭的俠客,還是朝廷裏領俸祿的命官。


    一聞漢王大名,無不心思震顫、情緒激動,為之怵上三分有餘。


    王朝內,唯一一位異姓藩王。


    坐鎮袞州開陽城,兵馬雄壯,權勢熏天。


    劍道殺力更是通天,縱連當朝天子都對其忌憚莫深,寢食難安!


    天,若指天子陛下。


    那麽宰陽,就是“天下無敵”的存在。


    甚至市井坊間有流言稱,寧可惹惱那位劍道登頂、拳腳蓋世的東海逍遙城城主“劍君”白川。


    切不能觸怒了軍權在握、天下無敵的“漢王”宰陽!


    “宰陽那惡賊,昔日曾敗在過我的手裏,奈何那次落敗後,他僥幸未死,事後為了複仇,便一直暗地裏蓄意謀害於我……那日在昆侖山巔刺傷我的,不出意外正是宰陽的手下!”


    秋金咬著牙恨恨的道,“這等十惡不赦的狗-奸賊,千秋不易的孽障,我非親手殺他不可!”


    “是該殺!”


    黃鼎亦瞪眼憤慨道,“若我雙腿沒有殘廢,尚有戰鬥之力,定陪你同去報仇雪恨,唉……”


    “黃兄的這份情義,不輕,老弟我心領了。”


    秋金正色道,“等我手刃宰陽以後,還有第二件事情要做,和我背上的這幅紋繡有關。”


    “此鳥,名喚‘迦樓葉翅鳥’,代表英雄無畏和生而自由,是西方天羅國前朝的鎮國神獸。”


    秋金猛灌了一大口天狼酒,“我爹,姓秋名輿,乃是天羅國前朝護國大將軍,二十四年前,葉神機謀權篡位,害死了天羅前朝國君,我爹誓死不降,最終光榮殉國……”


    淩真聞得此言,瞳孔顫了一下。


    恍然間明白過來了一些事情。


    為何秋金先前對葉一燃說,自己與那天羅國君葉神機有血海深仇。


    為何秋金分明於中原地帶長大成人,卻生就了一副西域胡人的容貌。


    很多事情都已解釋得通了。


    一切的因由所在,皆是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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