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坐片刻,花娘這就讓姑娘們出來,安心即可,保證個頂個水靈的同時還技藝精湛。”上衣圍鼓漲的花娘猶是顯得心情激蕩,看來是有一段光景日子沒有豪客光顧了。


    暫時惜別了花娘-,崔英又對著小景擠擠眼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功力深厚,三言兩語就擺平她了,聽到她胡說一通就要離去,你也太露怯了。”


    陳景揭她老底道:“你不就是有了一些錢麽,要是沒錢還能讓她如此待我們,那我才真對你服氣。”


    崔英也不氣餒,擺弄一下紛亂的發絲,看向屏風後邊說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再過幾年你我再來此地,你就清楚我的神功大漲了。”


    聽她打算一條道上朝前奔,陳景無奈的搖搖頭。


    不過片刻功夫後,花娘率先從屏風後麵出來,先對兩位公子施禮,再向屏風後麵喊道:“女兒們,出來了,來見見兩位公子。”


    話音剛落,一眾穿著紗裙的女子排隊依次從裏麵出來,自覺分成散排錯落開來,保證讓麵對之人一眼都能看到麵容。


    待人到齊了,眾女子默契的施禮,朗聲道:“奴家見過公子。”


    陳景心中竊笑,這些女子果然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崔英感慨一聲,從這些女子身段和麵容來看,那些錢花的不冤,比起兆安城妓館裏麵更講究儀態,沒那麽敷衍和做作,眼神來回在十多個女子身上遊來遊去,腦袋也不受控的左右晃動,盡顯土包子本質。


    她這副窮酸樣把對麵鶯鶯燕燕的一眾女子看樂了,前麵花娘雖說叮囑過他們,萬萬不可惹怒了兩位公子,要事事順著他們,若是那兩人要行歹事,事情過後媽媽給你補償,說完從上邊抹胸掏出一些財物給她們看看,算是給她們作保的舉動。


    隻是花娘也清楚,話是交代了,有些女子坦蕩無忌,這些女子多半不是處子之身,在別處很可能早就待過,可有些女子反而心生警惕,她們本來就打定主意做名藝伎,求得就是安穩。隻是後邊那類太平日子過得久了,以為會一直持續下去,如今看來是想多了,隻是當著媽媽的麵,不敢頂嘴,在這船上,鴇母是能定她們這些人生死的。


    花娘上前依次給兩位公子介紹,“這是我們扉音樓的兩位頭牌,一主唱,一領舞,分別名為小鶯與小憐。”


    一靜一動兩位女子再次麵向兩位公子施禮。


    “小鶯,小憐,見過兩位公子。”


    剩下這些人,花娘如數家珍一般開始報名,“我這位女兒是琵琶手,名叫小離,在我們臨月灣都是小有名氣的。她右手邊這位姑娘是小欣,舞藝高絕隻在領舞之下,再右手邊是位古箏彈手,來我們船上有三年了,算是老資曆了,脾氣溫婉可人,名叫小環,再這邊……”


    陳景剛開始還能聽上幾句,以為她會著重介紹幾人,不過看她亢奮神態,不介紹完事不打算停下了,幹脆閉目養神,反正有崔妞在,什麽時候完事兒了她會喊自己的。


    相比小景的身在心不在,崔英的目光隨著花娘的介紹一步步遊弋,恨不得不眨眼,她這副癡呆模樣,逗樂了其中幾位女子,崔英也大概清楚自己太過不雅,甚至可以說猥瑣,也不生氣,還笑嗬嗬的和那幾位一一打招呼。


    花娘聽到笑聲後,趕忙撇一眼那位女公子的神情,見她毫無怒色,便假模假樣的斥罵幾個女兒幾句,正好也介紹差不多了,該是聽聽這兩位公子下一步怎麽走,是仰慕了某首曲子,還是喜好不漏生色卻在不言中的舞藝。


    “公子,接下來是打算先聽曲兒還是先賞舞呢?”花娘也是對自己的女兒們信心十足,技藝不過關的,在船上呆不了半年就會被她打發走,有張好看得麵容自然是錦上添花,可技藝生疏就失了雪中生炭的吃飯本事了。


    這麽幾年下來,留下的幾乎歌舞曲藝無一不會,精通算不得也沒那個必要,可一直主手的技藝卻是越來越拔尖了。


    陳景睜開眼思索一下,對花娘說道:“你們會的都展示出來吧,當然我們兩個不會沒心沒肺的讓這些柔弱女子不要命似的一直載歌載舞,差不多就行了,你可以親自去安排。”


    “這就和她們分說,馬上開演。”


    花娘想都沒想就立刻應下,果然是個金銀通殺的地方。


    “哦,對了,有吃的話就上些吃的,我們兩個餓得快,不用主食,零嘴果盤之類就可以了。”


    “我馬上讓人來做,公子稍等,頂多一盞茶工夫,馬上給您安排妥當。”


    身為一船之主的鴇母做事雷厲風行,從後邊吼叫著喊來幾個男人,說著話戳著手指頭讓他們趕緊搬東西,搬完趕緊滾,都是礙眼的東西,回過頭來,走到姑娘堆裏,嘰嘰喳喳議論起排編事宜。


    崔英一屁股坐在新搬來的碩大太師椅上麵,中間擺上一個小茶幾,之上擺起果盤零嘴之類的,簡直不要太合適,兩人頭次花大錢,拘謹和見外已經差不多以錢順勢散去大部分,此刻當家做主一樣忙著向盤子裏的東西招呼。


    片刻功夫後幾位姑娘就換好了衣服發飾,連帶氣質變得端莊,曲子先行一步,舞步緊隨其後,長袖翩翩而不亂,工整而華麗,回旋之餘眼神不忘在看客身上停留,媚而不惑,身位也剛剛好,甩袖觸及崔英身前就收回,欲拒還迎的意味十足。


    看似慢若柔骨的動作,應該是盡心賣力出演,陳景看到幾位女子明顯脖頸處泄出絲絲汗跡,真應了老話“台上一日功,台下十年功”。


    一曲終,舞步止,崔英直接大喊道:“就一個字兒,美!”


    花娘看到兩位客官很滿意,略顯忐忑的心境算是平定了,豪客出手闊綽,但是往往也及其難伺候,好在這兩位是不挑剔的主。


    幾人退下再來一隊,為首女子問向兩位公子,“兩位可飲酒?”


    看到兩人皆搖頭後,矜持一笑,再問道:“果子酒怎麽樣?想喝醉都難,味道也不錯。”


    接下來是民俗舞,相比宮廷舞歡快了許多,剛剛問話的女子借著舞步,探手抓起一杯果酒,高高舉起倒下,仰頭張口接住果酒,再旋轉上幾圈後順勢撲進崔英懷裏,半騎半坐崔英身上,高過她一頭身時,輕吐口中未下咽的果酒,後者默契的張口接住,一口吞下。


    這種狎昵行徑,陳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好不壞不出格,就是讓人看得心煩,幹脆不理她。


    看到小景不阻攔,崔英也自得其樂,一杯接一杯,好不樂乎。


    差不多快兩個時辰,崔英才心滿意足的結束了這一趟風月之旅,臨走之時被花娘恭敬的送出船外,淚眼婆娑如同戀人分離,崔英故意不去深想,隻當是自己的風趣與魅力征服了鴇母,大聲保證下次還來,莫要讓美人們忘了她。


    已至深夜,踏板人賴三已經走了,船夫還在等他倆,應該是事後給錢,陳景猜是這樣沒錯,臨走之時看到花娘拿著一物塞給船夫,話不多說,盡在不言中。


    站在甲板上,看著那艘渡船慢悠悠的向河岸蕩去,花娘擦拭一下麵容,徑直去了船尾。


    看到那個男人後,帶著些許慵懶的語調開口道:“老娘不管你做不做,吃不吃這頓宵夜,既然你想要消息,我也遂了你的願,錢就該給我,多少都是個數,老娘不嫌棄,隻是給錢之後麻煩大爺你盡快下船。”


    一身漁夫打扮的男人笑著說道:“都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花娘偏偏反其道而行,我老梁佩服的緊啊。”


    “少給老娘廢話,在臨月灣,人善被人欺是血淋淋的教訓,好不容易碰到了,我是不敢親自動手,可賣掉那兩人,我心裏卻不會有啥包袱。”


    伸出一手,“拿來吧。”


    老梁拋出一枚銀錠,拱手道:“謝過花娘,要不是你偷摸的把船往河灣中間又遊出幾十丈,我們這些打悶棍的還真不好下手。”


    花娘盈盈施個萬福,風情萬種道:“祝梁王旗勝歸來大富大貴。”


    老梁輕笑幾聲,“慚愧慚愧。不過話說回來,花娘啊,你今兒賣了這幾人,明兒又賣了其他人,那是不是某天,我老梁你也能毫不客氣的賣掉啊。”


    話說得一針見血。


    花娘麵對這個男人,理一理絲毫沒有雜亂的頭飾,“隻要出的起合適的價錢,該咋辦就咋辦唄。”


    老梁眉頭高挑,翹起大拇指稱讚道:“不愧是道上混的,老梁佩服。”說完躍下船尾,就此幹脆走了。


    麵對這些有“河浪小鬼”之稱的匪盜,花娘其實遠不如表麵顯露那般應對的隨心所欲,這些人身上哪個不背上幾條人命,要不然也不會做這種明麵上人人得而誅之的行徑。


    反之也一樣,一夜暴富的天大好事,合情合理還合法的話,怎麽可能輪到他們。


    與這些人一直抱著涇渭分明的行事準則,不管是他們還是自己,隻要分寸得當,雙方都是睜眼閉眼的問題。


    即便如此,這兩三年來花娘還是有些力不從心了,興許是虧心事做多了,興許是看多了世間的世態炎涼,歲月催人老也是有的,她想離開臨月灣了。


    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別人說,哪怕是同船的姐妹女兒,對這些匪盜更是如此,天曉得讓他們知道後,會不會來一出落井下石的戲碼,這也是為何老梁問出那句話後,花娘竟是跋厲至極的緣由。


    輕拍船欄,這個時節的夜風已微涼,撚起雙指攏一下衣襟,花娘自言自語道:“除非十足十的把握,否則不會當天動手,一直都是按規矩辦事,是你老梁先壞了規矩,怪不得我。”


    看向四周無人,俏皮似的伸個懶腰,露出纖細腰肢,“回了,有了這兩位給船上墊底兒,十天半月不愁了。”


    回想起什麽,又煩躁道:“還要給母船交份子錢,年年月月時時刻刻都要交,啥時候是個頭兒啊?”


    “盡興了?”


    “一般般吧,也就那樣。”


    “那你還想咋樣?”


    崔英看看小景臉色,走兩步到中間和他並排站中間,輕撞一下對方肩膀,“咋啦這是,我不就是想多見識一下嘛,她們那兒也就皮杯舞好玩,其他都是能看不能摸,能摸不能玩……”


    陳景猛地轉頭看向她,“你還想要其他的?”


    崔英哂笑兩聲,“口誤,口誤。”


    隨後小聲嘀咕道:“口誤啥啊?你看得不比我清楚。”


    仰起一隻手,陳景巴掌就落到崔英腦袋上。


    “你敢打我!”崔英大嗓門響徹夜空。


    “這是替師父打的,站穩了,還有兩巴掌。”


    陳景伸開五指晃兩下,配合著那副義正辭嚴的麵孔,還是有些像穆鴻風。


    想起臨行前師父說過的話,崔英垂頭喪氣,為了能出門遠遊,她口頭答應了許多條例,條條框框把她鎖的不能亂動彈,按師父的話,“不能太野了。”


    “啪”


    “啪”


    乖乖挨了兩巴掌,心頭不得勁是不得勁,心也收了回來,蹲下身來悶悶不樂。


    陳景第一次替師出手,打的還是崔妞,雖說按她那個性子,挨這幾巴掌是早晚的事,免不了的。兩人一直沒能分出師門排位高低,同輩是跑不了的,即便是受了師命,借了師父威嚴,打到崔妞頭上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察覺到崔妞拉扯自己袖子,陳景略微低頭問道:“怎麽?”


    今夜無月,渡船上唯一的燈籠散發淡淡橘色光亮,蜷縮身子的女子如一頭小獸,依偎在男子身旁,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男子說道:“小景,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那麽一天,我自己闖禍瞎胡鬧,就比如去了某艘舫船上夜不歸宿,你會替師父打我嗎?”


    陳景深吸一口氣,不去看她,答道:“會。”


    伸出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加重語氣,“一定會!”


    崔妞聽到後感慨,“那肯定不是三巴掌的事情了吧。”


    “五六下不為過,死了這條心吧。”


    “這樣啊。”


    有落寞,有無奈。


    有初入江湖喜聞樂道的見識,有出自師門身不由己的規矩。


    突然。


    崔英一個起身,抓著小景的肩膀兩側來回晃動,興奮不已說道:“那是不是我去舫船上麵耍去,喊上幾個美人陪我,夜不歸宿,最後回來,你打我幾巴掌就完事兒了?”


    陳景剛開始有些驚詫莫名,等聽完她說的話後,掙脫她的雙手,指著她憤恨的罵道:“你就是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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