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湊熱鬧抓起一把黏土捏著玩,疑惑道:“野修也就算了,我聽師父說過,那就是一些每天為錢財奔走的修行,為了法寶修為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怎麽散仙之流,被你說的跟土匪劫道似的,散仙不是都窩在一個地兒,等著舉霞飛升嗎?”


    陳景揉著眉心,崔妞在見識過些許真正江湖險惡的裘氏兄弟麵前,天真到有些丟人現眼,遷怒道:“野修散仙不分家,這可不是玩笑話。


    你說的舉霞飛升,那是一些稗官胡亂編寫出來的,這世上是有氣運一說,可即便氣運再逆天,也不可能打坐一路修出個飛升境。”


    似乎有些氣不過,繼續說到:“再者,但凡活了一把年紀的修士,大小爭鬥在所難免,時日久了,次數多了,為了爭勝也為了活命,無所不用其極,外人往往不會想到這些,隻覺得一個個都是老怪物,喜怒不外露。


    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那些脾氣好的,性情外露的,很可能早早死掉了。”


    陳景教訓完崔妞,向裘家三兄弟拱手致歉道:“非是為我等人族修士開脫,全是在下肺腑之言,師兄見諒。”


    裘塵上前拉住他,佯怒他太見外,“陳兄弟剛才所言極是,不偏不倚剛剛好,都是明白人,我怎能怪罪。”


    對於小景的訓斥,崔英嫌煩不嫌多,能不能聽進去,全在自己心情,次數多了總會記住一些,想必小景也清楚。


    崔英抽抽鼻子,歪著頭問道:“你桃都修士就這麽憋屈的躲躲藏藏,除了凡人,你們見誰都要躲嗎?”


    裘域聞言哈哈大笑,反問一句,“我大哥可說過桃山修士戒殺?桃山出來的都是好人?隻能做好人?”


    “崔……兄弟。”裘域說到順口時,差點兒失言喊一句妹子,腦門上滲出一層細毛汗,有逛樓子的妹子?不能夠!一定得是兄弟。


    趕緊忘掉這茬,裘域給講明,“桃都修士主修本命神通,我們兄弟出身根腳奇異,本命神通也跟著古怪,防守都算不上,隻能保命。


    但桃山精怪千千萬,神通萬萬千,性情不同者有,神通詭異者有,主修攻伐神通之類自是不缺的,隻要不在外麵壞了規矩,其實也算得上百無禁忌了。”


    崔英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不全是小螃蟹,也有大魚大蝦啊。”


    裘塵曬然一笑,知道這位女俠直爽性情,不以為意,起身道:“天色晚了,今晚燒上一鍋菜給兩位接風洗塵,酒也喝一點兒,我師傅為人古板,說三天就三天,不會提早趕人的。”


    崔英聽到後叫嚷一句,“火鍋最好了。”


    裘塵爽快笑道:“必須是火鍋。”


    陳景看他們商定好了,客隨主便,承情下來,幾天而已,不打緊。


    盤鼎放入木炭,架上銅鍋,鍋底煮沸,從井水中撈出酒水擺上,一切妥當,五人開整。


    一口燙嘴的火鍋,一口透心涼的農家酒,冷熱回轉,一個詞兒,霸道。


    崔英把肉含在嘴裏呼口氣,就著一杯酒咽下,她是想裝作豪俠大碗喝酒,無奈裘氏兄弟這次隻準備了一壇,由不得她慢慢品嚐。


    滿足口舌之欲後,衝著裘塵翹起大拇指,“老哥哥,這就是你說的地道火鍋吧,確實比臨月灣的強太多了。”


    三兄弟聞言不約而同豪爽大笑,裘塵樂嗬道:“過癮吧。咱家火鍋,別的不行,但說到鍋底的精髓,辣子。”


    指著外邊嫌棄的擺擺手,“外麵那些人都是門外漢,淨整那些沒用的,沒個好鍋底托著,再精貴的菜式,也沒個好滋味。”


    眼看銅鍋裏沒多少菜了,吩咐兩位兄弟把飯端來,回頭說道:“味到極致才算特色,當然有的成了美味,有的則不然,比如這火鍋就是前者。其實我這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碰上了對胃口的就認作美食,不合胃口就棄若敝屣。”


    陳景也喝了一些酒,沒有用修為逼出酒水,生生消化了,此刻有些微醺,略有飄飄然,感覺還不錯,聽到裘塵最後一句,擰擰眉頭道:“小時候我家裏窮,有那麽一年,窮到都不用鍋了,能找到什麽就吃什麽,其實也就剩下些幹餅子了,我記不清啃了多久的麵餅子,那個時候餓啊,根本沒想過合不合胃口的小事兒。”


    裘塵咂摸一下嘴巴,同情道:“看來兄弟是個吃過苦的。”


    陳景再喝一口酒,指了指崔英,“後來師父把我倆帶回……師門,有位長輩廚藝高超,我也是在外麵吃過幾次飯才後知後覺。


    再後來,我們兩個小饕餮還吃過了長輩的拿手菜,人間珍饈毫不為過。這次出來,很多時候露宿荒野,以為再難吞咽的下麵餅幹糧之類,那會兒我確實略顯猶豫,不過很慶幸,我隻是猶豫片刻,還是能吃得下去。”


    崔英在一旁還在撈鍋裏的菜,經常嘴上抓撓的她對於小景的話全當耳旁風發牢騷,隻要有人陪自己吃苦,那也是苦中享樂,樂在其中。


    裘塵的神色有些複雜道:“世人對苦盡甘來抱有很大期望,吃大虧享大福,但享大福的往往不惜福,也就留不住福分,腆胸疊肚者類似我。


    我這個年紀在凡人中算是知天命了,看人還是有些準的,有些人吃苦耐勞,也隻是吃苦耐勞了,僥天之幸的,接住了老天爺賜予的天降之財,也不一定全是好處,福兮禍所依,小兄弟一步步走來,憶苦思甜,定是個惜福之人。”


    陳景開口張合,沒有立刻言語,顯得有些茫然,這是出門後頭次和他人說這麽多話,身邊的崔妞除了葷段子,從來沒打算好好和他細聊,她也清楚這點,所以也不會去自找沒趣。


    對於裘塵的褒讚,並不覺得與自己匹配無二,直接反駁顯得無禮,一時也找不出應對得當的話語。


    單手扭轉酒杯,略帶些許自嘲道:“當不起師兄稱讚,隻是有些事,永世難忘。”


    裘塵看著他,歎口氣道:“看樣子,陳兄弟是遭過大難,才會如此不敢忘本。”


    裘域、裘恒一起把蒸的米飯全舀出來,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那兩位是能吃能喝的主,不怕吃不完,就怕沒個飽。


    崔英接過海碗,勉勵似的拍拍裘恒肩膀,拿勺子從鍋裏連菜帶油澆在米飯上,滿意的嘎嘎怪叫兩聲,拿起筷子開始刨飯,還不忘招呼幾人趕緊吃,等會兒涼了就沒味道了,全然沒客人的自覺,以為是在自家。


    刨飯的空檔,崔英隨口問了一句,“你們仨都是精怪,還沒聽你們說過是啥根腳出身啊?”


    三兄弟喝過酒後,麵龐本就有些泛紅,這會兒聽了這個憨女俠的提問,臉色變豬肝,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不該如實相告,即便是喝了那碗水,師傅能看破他人本性,依舊讓三人難以啟齒。


    陳景一巴掌拍在崔妞腦袋上,“無法無天了你,什麽都是能問的?”


    崔英揉揉腦袋,喊冤道:“這有啥,那個老頭子不是說三天過後就會忘記嘛。”


    看到三人一臉為難,大氣道:“我這人粗鄙慣了,見諒見諒。這麽著吧,我也說出一個自己私密,就當是開路好了。”


    陳景有些疑惑,崔妞這個大老粗能說出什麽秘密來,不過看到三兄弟豎耳旁聽的模樣,大概是同意了。


    崔英眉毛一挑,咧嘴笑道:“在臨月灣時,不是給你們講過我英雄救美的故事嘛,就是那個美人小婉。”


    裘塵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那個美若天仙的小婉,她怎樣了。”


    崔英賤賤一笑,“其實是我老相好,就在我老家待著,等我回家呢。”


    “好!”裘塵雙手猛拍,“終於碰到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局的美好故事。”


    裘域一臉欣慰,“才子佳人是書中才有的,江湖就該是美人配英雄,崔兄得此良配,羨煞旁人啊!”


    裘恒也打算說句恭喜,吉利話還沒說出來,崔英歪著腦袋瞅著他們道:“該你們了。”


    靠她最近的裘恒嘴角抽動兩下,扭頭看看兩位兄長,臉上都是無可奈何,最後咬咬牙,有些不情願,小聲說道:“地龍。”


    崔英掏掏耳朵,“啥?”


    裘恒有些委屈道:“就是堅蠶。”


    崔英反而迷糊了,“啥玩意兒?”


    陳景不忍三兄弟難堪,揪著崔妞耳朵到身邊,說了一句,“你釣魚時用的魚餌。”


    崔英漫不經心哦了一句,臉上馬上又蕩漾出笑容,“難怪那個刀客砍不死你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既然已經說破,也就無所謂了,裘塵看開道:“那個刀客不知道我們底細根腳,要不然留守一旁,或是多砍上幾刀,到時候肯定就清楚我們非人了。”


    崔英故意挑刺道:“本事不濟,能活著就行了,還想咋樣?”


    裘域被她堵的心頭發悶,不樂意道:“話是這麽說,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看他氣的確實夠嗆,崔英開解道:“好事多磨,再加把勁,努力修行,日後再碰到那個刀客,找回場子就是了。”


    陳景已經不理會崔妞鬥嘴吹牛皮,轉而問起了裘塵一些修行事,雖說修行體係因出身不同而各異,但大致方向相同,三千大道各有特色,反正三天後全部忘記,索性一股腦問出來,權當滿足好奇心。


    當裘塵淺談一些修行脈絡時,耳朵微動,頭疼道:“又是不請自來啊。”


    陳景緊隨其後,察覺到有幾人走向這邊,看向門外。


    “裘家的人趕緊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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