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姑娘這話說的太過了吧。”


    崔英打量小姑娘臉色,這會兒還不能破罐子破摔,能爭取就爭取,萬一是個麵冷心熱的姑娘呢,配上咱這顆火熱的赤誠之心,一冷一熱剛剛好,打著燈籠都難找的良配。


    小姑娘轉過身來,手裏竟然多出一把玉劍,通體透白,劍柄纏有金絲。


    崔英嘴角抽抽兩下,厲不厲害不曉得,小景在這邊的話,肯定看的雙眼發直,這劍肯定價值連城。


    崔英雙手虛按,穩住這個火暴脾氣的麵冷小姑娘,“咱有話好好說,刀劍無眼,姑娘還是收回去吧。大不了,我給你賠個不是,再走得遠遠的,不打攪姑娘賞燈,咋樣?”


    小姑娘冷漠麵孔點點頭,劍卻沒有收回去,開口道:“磕頭。”


    “啥?!”


    崔英驚呼道:“磕頭,小姑娘,你生得美,想得更美啊!”


    這一聲驚呼引得往來路人瞅過來,還以為是兩個年輕人感情爭執,就是大高個嗓門太尖,不男不女,少了幾分陽剛氣,過往路人匆匆而過,都沒太在意。


    小姑娘手持白玉劍指向對麵,淡然說出驚世駭俗言語,“不然斷舌。”


    劍尖離崔英眉間隻餘半尺,這麽近距離,足以看得劍身,白玉劍身厚重許多,並無劍刃,這劍真能用來砍人?還是用來亮明身份,嚇人用的?


    “掌上明珠,千金小姐是吧,打小嬌生慣養的嬌嬌女,我就不吃你們那套,落在我手裏,準把你們屁股蛋子拍成猴屁股。


    不是磕頭,就是斷舌,天天在家裏頤指氣使,出門在外還想對別人來這一招,大爺偏偏不慣著,今兒個就教教你啥是‘謙遜’?”


    崔英得瑟完一溜串話語,瞅見對麵姑娘眼中蘊含怒意。


    不言,不語。


    玉劍一揮,一道白芒閃過。


    方才崔英盡所欲言,訓斥小媳婦一樣,旁邊路過一上年紀的老嫗,仗著年紀就要上前勸和,那把劍也看到了,不過一把玉劍而已,以為是個愛顯擺的小媳婦,帶把儀劍出門,算不得太出格。


    走到兩個年輕人麵前,手才抬起,心中草稿早已打好的老嫗瞅見一道白芒閃過,瘸拐再不複見,無藥自愈,飛快跑出老遠。


    就不該摻和年輕人吵鬧,說動手就動手,好心好意全都付諸東流。


    崔英躲開白芒,先前有要硬抗一下的心思,主要是感知白芒之中的劍氣淡薄,換作小景,隻是吐露些許劍氣,離得近了,體感都能生出刺痛。


    不過還是做出躲避,武夫不是莽夫,小心為好,萬花叢中過,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過於丟臉了。


    “還真動手啊?”崔英也不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她也曉得自己嘴太賤,千金小姐往往妄自尊大,直戳麵皮的話語,出身越是尊貴,越是難以忍受。


    小姑娘抬手又是一道白芒。


    崔英閃到一旁,瞅見那道白芒衝向半空,砸中一位禦空忙碌花燈事宜的道友,沒能看到鮮血四濺,倒黴道友沒來得及作出應對,半空一個踉蹌,跌落下來,砸到人群當中,來了個“花開富貴”。


    “小姑娘,你闖禍嘍!”


    崔英才嘚瑟一句,一連數道白芒劈頭蓋臉襲來。


    崔英騰挪扭轉身子,險之又險躲了過去,嘴裏仍舊不消停。


    “哎,沒砍到。”


    “這次差一丁點兒,再接再厲哈。”


    “哎,又沒砍到,小姑娘你如此手軟,這是對付如意郎君的劍法吧!嘎嘎……”


    “哎呦嗬,這劍氣帶勁,軟中有硬,硬中帶刺,在家沒少苦練吧,果然懷春少女多動情,情難自禁,深閨練就破瓜手,血手無敵染劍身,乖乖,了不得啊!”


    崔英春風得意,迎著白芒劍氣閃展騰挪,若是僅限於此,大晚上的,人們就當看修士玩雜耍了。


    可惜手持玉劍的小姑娘惱怒之下沒有收手,眼中除了那個嘴上輕浮的登徒子再無外人,玉劍白芒不斷揮出,誓要割去罪魁禍首的那根舌頭。


    夜空亮起一連串白芒,河岸附近人群為之側目,想著是哪個不著調的家夥,趕在花燈月夜鬥法,邪門歪路的,好不熱鬧,硬是把今夜眾多花燈壓下一頭。


    人群湧動,有想去瞧瞧是哪家的浪蕩子想出這麽一出不著調主意的,也有原本近在眼前,被那個姑娘不長眼劍氣逼開的。


    一來一回,又是擁堵,人群喝罵不斷。


    崔英身在局中,原本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不過瞅見有凡人倒地不起時,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看到修士打架了,咋不想著跑遠些,還往近處湊,你不倒黴,還能有天理?


    一位身著銀色甲胄的巡守禦空而來,人還未知,大嗓門先傳開,“哪個不長眼的膽敢在此放肆!”


    一眼瞅見兩個罪魁禍首,其中一個極其眼生,大概是野修之類,另一個麽,人是不認得,可那把劍太紮眼,劍格竟是一枚……銅錢?


    如此紮眼,那位巡守扭頭就走,屁都沒放一個,隻當自己方才眼瞎,根本沒有修士鬥法一回事。


    狗日的四姓世家,跑玉京城禍禍來了。


    崔英看在眼裏,曉得對麵小姑娘身份不凡,自己探香不成,還摸到老鼠夾子了。


    “秀芸妹妹!”


    一聲呼喊起於小姑娘身後。


    小姑娘聞聲停下正在劈砍的舉動,回頭看去。


    崔英心裏咯噔一下,不妙啊,來人肯定認識小姑娘,這是來了幫手,可惜自己這邊小景沒過來,不然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躲在幾丈外的崔英聽不清楚,卻看得分明,來人竟是那個在榆華園被自己調笑過的小美人。


    真是冤家路窄,碰頭便生事。


    那位叫“秀芸”的姑娘拿劍指指點點,得了,肯定沒好話,咱也別解釋了,對女子,還是小女子,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心虛,隻有做賊才有心虛可言,登徒子比之賊偷名聲還要臭,就別再費勁狡辯什麽了。


    事不可為,便溜之大吉。


    趁著兩個小美人還沒發難,崔英便要拔腿開溜。


    “你又闖什麽禍事了?”


    一聽是小景嗓音,崔英腰杆一挺,雄起!


    你有姐妹,我有兄弟,這會兒二對二,誰也不吃虧,再戰三百回合,誰慫誰不是純爺們。


    陳景走過來,臉色不善,看向對麵兩個女子,忍著怒火埋怨道:“我就離開一會兒,你就能找些事出來,你這是神通自成的本事麽?”


    崔英大大方方道:“我承認自己言語輕佻了些,可那個姑娘讓我磕頭賠罪,不然就要割去舌頭,這如何能忍?我都說自己滾開了,她還是不答應,三言兩語下來,調情變成鬥嘴,鬥嘴成了鬥法。”


    陳景斜她一眼道:“你用言語作踐人,所以人家才會怒起興劍吧。”


    “絕對沒有!”崔英打死不認。


    陳景看她一眼,點頭道:“看來是了。”


    “這都行。你還是不是我兄弟了?”崔英扮可憐人道。


    對麵兩位女子聯手走來,其中早先與崔英在榆華園有言語衝突的那位,指著崔英不客氣道:“你這登徒子,好生不講究……”


    崔英攔住她道:“我都是登徒子了,還講究個啥?可不就是見誰都調戲。


    我也就是今晚沒有先遇到你,不然我這龍爪手可有施展的機會了。”


    “你找死!”


    話是徐嵐說出口的。


    先動手卻是叫柳秀芸的姑娘,玉劍即出,白芒閃過。


    陳景眉頭微皺,並未取出青鋼劍,隻用手刀揮出劍氣,抵消了白芒劍氣。


    柳秀芸細眉凝起,牧羽山弟子修為都是這般精深麽?


    徐嵐苛沒能想到這個男子還是個劍修,寒心同時又怒起,“別以為仗著宗門有個好師傅,就能在外邊為所欲為,看清楚了,這裏可是鈺金洲,你們南聿洲地界離這裏幾萬裏呢,狂妄自大也該收斂幾分!”


    陳景曉得他們誤會,但也解釋不清,拱手道:“既然這樣,就此別過。”


    崔英得了便宜故意賣乖,“姑娘這小嘴好生了得,應該也好使……”


    陳景拉起崔妞就跑,至於身手的兩個姑娘會如何,陳景不敢多看,崔妞這個混蛋著實會惹麻煩,還不自知。


    “你們兩個登徒子給我站住!”


    得,陳景自己也搭進去了。


    “徐家妹子勿急,我來助你!”


    “玉京城內都能有登徒浪子,我倒要看看是誰給的他狗膽!”


    “秀芸也真是的,姐姐早就告訴過你了,玉京城看似規矩森嚴,內裏其實烏煙瘴氣,可不敢單獨亂走,這不就遇上采花賊了。”


    ……


    徐嵐苛一聲“登徒子”,引來烏泱一片人群,跟著兩位瘦弱小女子,前去討伐兩個宗門敗類。


    陳景和崔英擠開不明所以的人群,一邊跑一邊看去後麵,剛才聽到一眾聲討,人數不下雙手之數,一個個報菜名一樣輪番上陣,跟上山剿匪似的。


    “有這個必要嗎?”


    崔英隨口抱怨一句,看到陳景嫌棄目光,自我開脫道:“反正咱就要離開了,她們還能找到我們不成?退一萬步講,我就說了幾句葷段子,這事兒頂天了就是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小事而已,這種小小冒犯,就打算割我舌頭,還有沒有天理了?”


    陳景躲開一個路人,開口說道:“若是碰到一家四姓的嫡係貴女,憑你碎嘴本事,足以讓她們記恨多年,你覺得以她們在家中地位,會不會在一國之內大行搜捕我倆?”


    崔英愕然,而後不甘心點頭道:“富可敵國的世家千金,一怒之下,真能做出這種折騰人的舉動。”


    陳景驀地止步,伸手攔住崔妞。


    不是冤家不聚頭?


    暮沉寺眾多修士路過此地,沈珂一馬當先走在首位,瞅見兩個外人差點兒撞過來,抬眼瞥去一眼,略有意外道:“道友別來無恙。”


    沈珂看去陳景雙手,竟是已經結痂了,當下心中不忿,狗日的好運氣,能認得一位仙人境修士作師傅,祖墳冒青煙了。


    想是這般想,話說得客氣,“實不相瞞,那日針對道友,非我所願,實在是寄人籬下,不得不如此,望道友海涵。”


    沈珂門下弟子大為不解,議論紛紛。


    “師伯不用對兩個年輕人這般客氣吧?”


    “就算他們是牧羽山弟子,哪怕是掌門嫡傳,達者為先,師伯也是一派之主,平起平坐應有之事,他們二人應該執晚輩禮才對。”


    “修道如登天,天災人禍皆有,這是他們命中注定有一劫,師叔不必與他們客氣!”


    ……


    陳景默默聽他們講完,緩緩開口道:“寄人籬下不得已,為虎作倀非本意。可你當初對我起了殺意,卻是順從本心吧。”


    崔英恍然,原來就是這個家夥傷了自己兄弟,瞪著雙眼,指著暮沉寺門中所有人罵道:“一群王八蛋玩意兒,就會欺負人,真當自己無敵了,爺爺在此,誰敢和我過兩招?”


    “你找死!”


    “放肆至極!”


    “不用師兄們出手,就由師弟我來教訓這個兔崽子。”


    “務必要打掉她滿嘴門牙,讓她曉的日後但凡說大話,一定漏風!”


    陳景本想與人辯理,沒想要與人鬥法,至少不是三言兩語就要動手,總該有個循序漸進吧。


    混賬崔妞!


    “他倆在這裏!”


    後邊追來一眾人等,為首的徐嵐苛止步一丈外。


    陳景和崔英被前後兩群人夾在中間。


    沈珂越過男女二人看向對麵,這些是牧羽山弟子招來的幫手?今晚故意在此攔路,是要一雪前恥?


    徐嵐苛看去對麵,對其中一些人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是暮沉寺的狗腿們,玉京城有意拉攏牧羽山結盟,這就成同夥了?


    沈珂輕蔑一笑,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玉京城也是你們能隨意撒野的地方?


    徐嵐苛貝齒咬緊,這二人分明就是品行不端,玉京城朱家與之沆瀣一氣,全都不是東西。


    沈珂冷哼一聲,仗著身份胡作非為,該殺!


    徐嵐苛看去柳秀芸,點點頭,賊來須打!


    陳景等了片刻,前後兩邊都沒暴起發難,咂摸出餘味來,兩邊似乎同時略過中間兩人,隱約對峙起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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