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駱粥喃喃出聲道,倒不是為了長街上那一千八坦然赴死之士可惜,憐憫自己的敵人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習慣。


    目光落到孤獨前輩的手中,那原本就已經腐朽破敗不堪的木劍再也承受不住如汪洋大海般的劍意,在第二道劍氣落下後便化為齏粉被大風吹散。


    說來那柄木劍本就是獨孤前輩數十年前隨手折木製成,隱居於深穀之中一直沒有出劍的機會,這才遺存至今。


    可惜的是前輩又少了幾分念想。


    長亭前,


    獨孤前輩孑然一身,


    長街對麵的高樓上,


    那手持金剛杖的老和尚驚疑不定的望著那手中空落落的劍客,方才那兩劍落下,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眼前這名劍客遠遠不是三品劍修的實力。


    可沒了劍的劍修還能算是劍修嗎?


    老和尚眼中帶著狐疑。


    他沒有和三品之上的劍修交過手,也不知道獨孤求敗的跟腳,更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大離江湖出過這麽一位二品的劍仙。


    可,老和尚很清楚,


    於天底下絕大多數劍修而言,若是手中沒了劍,又或者說握著的不是心意相通的佩劍,實力驟減三四分也是毫不奇怪的,如若不然天底下為何那麽多人去追求那些神兵利器?


    何況,


    他方才已經接連出了兩劍,


    二品的修士,換命一千八百餘雖說不至於力竭,可少說也能耗去三四分的氣血,如此算下,想來眼前這二品的劍客,不過餘下兩三分的實力。


    而自己已經登頂三品二十餘年,甚至隱隱已經摸到了那二品的門檻,兩者之間算起來不過一線之差。


    可那一線之差到底有多遠?


    下一劍落下自己會不會死?


    老和尚看著遠處的獨孤求敗有些躊躇,卻也沒有著急退走,其他那些伺機而動的江湖客雖然已經被那兩劍嚇破了膽色,可看著壓陣的老和尚沒有離開,也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觀望下去。


    他謝家好歹也是和寺裏結下了四五十萬兩銀子的香火情份,若是什麽都不做便走了,萬一傳了出去……


    隻恐往後廟裏沒了香火,破落,


    隻恐菩薩雕塑沒了金箔,責怪,


    在佛門有,三戒,五戒,八戒,十戒等大大小小諸多清規戒律,尋常信徒遵循不過三戒,大多剃度的僧人也不過五戒,至於往後的八戒已是世間少有,能遵循如此多的清規戒律,心性自然也是異於常人,大多被世人冠以得道高僧之稱。


    至於十戒為何?


    即為不殺生,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不塗飾香粉,不歌舞觀聽,不坐高廣大床,不非時事,不蓄金銀財寶。


    老和尚能以九戒為法號,


    自然也有異於常人之處,


    一甲子前,在那九戒和尚乞討險些餓死之際,白馬寺的方丈見他年幼苦寒,無依無靠便收留了下來,隻是那時的白馬寺不過是上京城內一座籍籍無名的小廟。


    一間算上後院占地都不足半畝地的破落廟宇,寺內不過和尚四五個,泥塑的菩薩兩三座,往來香客一二人……


    廟裏多了一人,


    其他和尚自然就少了一口吃食,


    老方丈卻隻是默默講自己的口糧勻了出來,並日日將他帶在身側研學佛法,意外的是,這撿來的小和尚竟是佛緣深厚。


    那些晦澀難懂的經文竟是一點便通,或許是從小吃苦的緣故,心性更是異常堅韌,不過三年兩載便熟讀寺中藏書,老方丈見狀心中難免多了幾分高於常人的期待,以十戒為他剃度修行的法號。


    可在廟裏修行的日子依舊過得極苦,雖然這些年方丈帶著這小和尚不辭辛勞日複一日到處念經,替人祈福,可寺廟前的香客依舊是寥寥無幾。


    原因也很簡單,


    泥菩薩過河尚且自身難保,


    如何普度眾生?


    都說佛隻渡有緣人,可世上大多有緣人,都隻是兜裏有緣,少了幾分虔誠。


    遠遠看著山上那泥濘的小道,破落的寺廟,滿身補丁的和尚,早就沒了登山上香的心思。


    到了那老方丈臨死的時候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廟裏隻餘下兩床薄被,和一個守在身旁小和尚,除此以外便再無他物。


    彌留之際,那兩座泥塑的菩薩也因年久失修轟然倒塌下來,煙塵散盡,氣息已絕,可雙目卻始終沒能合攏。


    此後,


    那小和尚便離開了寺廟,


    十戒也暗自換成了九戒,


    這餘下最後一戒,不戒,


    那小和尚倒也不負佛緣深厚之名,遊曆天下數十載,等到知天命的年紀回到上京之時,已入了三品,更是修得一身玄妙的佛法。


    如今在看那白馬寺已是高樓廣廈,人潮如織,燒香拜佛之人絡繹不絕,殿前的木箱中也裝滿了功德,那廟中原本泥塑的菩薩也添上了金箔做的新裝。


    九戒和尚則以方丈之名留在寺中一邊替那些達官貴人排憂解難一邊砥礪修行。


    可已入樊籠,


    又怎會知曉。


    一戒破,則戒戒破的道理?


    不然又何以至於,足足卡在了那三品登頂的檔口二十餘年之久,卻始終不得邁入,更進一步。


    ……


    長亭中,


    駱粥也注意到了長街對麵的遲遲沒有動手的老和尚,雖然不清楚他的過往,卻也能看出他已有了退意。


    但自己並不想放他走。


    來都來了,總得把命留下吧?


    “前輩……他……”


    駱粥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孤獨求敗身上,眼神示意想要直接動手,後者卻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雖說縱橫的劍氣依舊能夠落下,可他若是鐵了心要跑,又怎麽可能輕易留得住。


    “忒,那禿驢!”


    “如果本官沒有猜錯的話。”


    “你是從那白馬寺裏來的和尚吧?”


    駱粥見狀也懂了,隨即雙手舉在嘴邊高呼道,隔著數百米的距離看不清長相,可上京城裏就這麽一座大寺。


    能來此壓陣的和尚,


    十有八九便是打那來的。


    ……


    依照老和尚的修為自然是聽聽清清楚楚,卻沒有回答,隻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仔細的打量起長亭中的那個少年郎。


    自己來此的目的,


    也是殺了眼前這人!


    原本是盤算著今夜有這麽多人一起圍殺,等到那些死士死得差不多了,自己在出手收拾掉那個耗盡氣血的同境修士,便能毫不費力的還上那份香火情。


    再不濟自己拉下臉皮,趁著那劍客出手的空擋,擄走那個不通修行的小子也是很輕鬆的事情。


    怎麽算,都不虧,端是一筆好買賣。


    可當那劍客出劍後,方才知道之前所有的算盤都落空了,兩劍便清了場,便是偷襲的機會也不給。


    如今被識破了身份更是進退兩難。


    “不說話?”


    “那想來那便是了。”


    駱粥自顧自的念道。


    九戒和尚聞聲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伏魔金剛杖,眉頭緊縮,步子也是不自覺的微微往前踏出一步。


    “倒也不用急。”


    “於本官而言,”


    “你是與不是倒都不是要緊事……”


    “曉得你是和尚便夠了。”


    駱粥見狀頓了頓繼續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


    “等本官後邊有了空閑,免不得要一座廟一座廟的推過去……”


    駱粥依舊是喃喃自語般念叨著,可輕描淡寫般的話語,落在那老和尚耳中確是莫名的感到一股子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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