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末,


    永樂街,


    駱粥策馬走在遍地血汙的長街上,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穿行的錦衣衛緹騎,他們正忙著抄家,收刮各府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


    其餘的禁衛軍兵卒則是負責拖拽屍體,等錦衣衛的人清點完畢過後,便在駱粥的授意下一並送入對麵的火中焚燒火化。


    雖說眼下秋意正涼,可如此多的屍體堆積起來也難免滋生瘟疫,自己也算為朝廷做點實事,對那些賊子來說也算是厚道,管殺之後又免了埋的功夫。


    至於那滔天的火勢,在拆除掉附近一大圈的屋舍後也被控製到了一定的範圍內,斷然沒有往下蔓延的可能。


    “稟,駱大人,反賊皆已伏誅!”


    “依照大人命令,其中為官者,皆是下官親自動手,斷然沒有漏過一人,他們的頭顱也按照大人的吩咐留了下來,留作祭奠。”


    丁修將長刀收鞘跪倒在地高聲稟報道,身上原本緋紅的官服已經徹底被血液浸泡成了駭人的暗紅色。


    等到如今正午幹透之後,凝結成塊狀物貼在官服上,跪地的時候不斷有裂開的血痂掉落。


    “稟指揮使大人,攏計犯官四十六人,連同家眷,奴仆共計二千三百二十四人……”


    身側一個南鎮撫司下轄負責清點的百戶詳細的補充著,不遠處的禁軍正排成行列將那些屍體丟入火中,隔著很遠也能聞到空氣中那股屍體的焦臭味。


    “至於反賊餘下的家產正在統計中,算上工部尚書謝文淵府中抄家所得的二百三十萬兩銀子,保守估計怕也是不下千萬之巨……”


    “當真是,馬無夜草不肥!”


    駱粥望著各地府邸收刮出來的一口口木箱喃喃出聲道,這才剛剛牽頭便已經裝滿了上百輛馬車。


    還記得上輩子那個姓李的反賊頭子入京之後,僅僅是京城一地那些官員獻上保命的銀子便足足有七千萬兩銀子之多。


    單單是白花花的銀子就裝滿了數千輛馬車,這還不算那些玉石珍寶,全部折算在一起怕是得有上億白銀。


    若是將朝廷所有官員一同抄家,收刮殆盡,想來更是不可計數,便是數億乃至十億兩白銀,也並非妄言。


    百姓窮歸窮,苦歸苦,卻並不影響各地大小官員撈銀子,有道是天下越亂,官員的荷包越鼓。


    天下百姓之苦困貧瘠,


    天下官員之貪婪富碩,


    遠遠顛覆了駱粥之前的認知。


    酉時,


    錦衣衛上千人前前後後花了幾個時辰,等到天色漸漸昏暗之時,這才將所有反賊的府邸收刮殆盡。


    酉時末,


    清點完畢後正在有序的裝車。


    “稟大人,此番共計查抄白銀一千二百九十六萬兩,黃金五十萬兩……”


    “大人,這筆銀子當如何處置?”


    負責清點的百戶望著永樂長街上已經堵塞的住馬車麵露難色道,尋常人戶家中的馬車不過一匹駑馬,繞有車輪之利負重也不過千斤左右。


    按照大離一斤十六兩來算,一輛馬車撐死也就裝兩萬兩銀子,還別說有其他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眼前堵在長街上的馬車少說也有七八百輛,堆在這裏也不是一回事,得盡快處理掉。


    “駱大人,要不還是之前的章程來辦,那九十六萬兩白銀連同黃金和那些珍奇異寶一同送入國庫,餘下的兩百萬兩銀子尋個由頭送入陛下的內庫,您看如何?”


    丁修湊過來詢問道。


    “本官畢竟是打著平反的名頭。”


    “給陛下在添二百萬兩銀子吧。”


    駱粥大手一揮道。


    “如此也行,餘下的八百萬兩銀子中,有三百萬兩的銀票,以及田契,房契之類,下官已經整理妥當,餘下的五百萬兩馬上便差人送到大人府上。”


    丁修熟練的將一個木匣遞出道,不得不說加錢居士這個名頭不是白來的,僅僅和王如齡一起抄家過一次,流程已經熟記於心。


    “本官家中庫房怕是堆不下餘下的五百萬兩銀子。”


    駱粥接過木匣皺眉道,抄那兵部尚書的家就已經將庫房堆得滿滿當當的了,甚至於院中都堆了不少。


    眼下又入賬五百萬兩怕是拆了偏廳也不一定堆得下,但是這筆銀子對於錦衣衛後邊的擴建而言至關重要,不到萬不得已駱粥也不想放到其他地方。


    “下官聽說駱大人隔壁府上的張主簿已年近花甲,想來離辭官也不遠了,不若從這些賊子的地契中挑一處位於鄉下的宅子與他置換,也算是咱們提前給他籌備養老了,想來那張主簿得知後定然會欣然接受。”


    “此後在將駱大人的府邸與那張主簿的宅子打通後,改成庫房,想來便堆得下了,而且就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也安心一些。”


    從上京衙門回來的張如齡適時插嘴道。


    “嗯,倒也算是個法子。”


    “不過那張主簿好歹也是和我駱家做了十來年的鄰居,不可過於刻薄,你且按照市場的差價給他補上吧。”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立馬差人去辦。”


    駱粥望著已經著手去安排的王如齡沉思了許久,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古往今來佞臣都能得到恩寵了。


    並非是天子太昏庸,而是底下的佞臣實在太會來事了些,真要說起來,這王如齡對於眼下的自己而言還要勝過臥龍先生幾分。


    ……


    “丁大人,屬下這邊出了些意外。”


    就在駱粥沉思的時候,方才那百戶麵色陰沉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湊到丁修耳邊竊竊私語道。


    “已經送往指揮使大人府中的那批銀子中有部分與上次在馮府查抄的有所不同。”那百戶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丁修道。


    “有何不同?”


    “這銀子上還寫有名字,不成?”


    丁修把玩著銀錠反問道。


    “確實寫有名字。”


    “……”


    丁修如鯁在喉。


    那百戶硬著頭皮繼續道:“丁大人,您有所不知,近些年來國庫開支過大,各地礦場供應不上,朝廷所鑄的官銀中有一部分摻鉛過多,成色不好,便是在市麵上流通也要折價,為了方便,各府便有了重鑄後的私銀流出,說起來還要遠比官銀吃香,朝廷自知理虧,隻要量不是太大,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多少兩銀子刻有私印?”


    丁修聽罷望著手中銀錠底部的刻字道。


    “林林總總加起來莫約八十萬兩。”


    後者擦了擦冷汗道,講到底也是自己的大意,如果這批銀子直接送進國庫裏就沒那麽多麻煩事了。


    “大膽!”


    丁修思索了片刻後突兀的大喝道。


    “大人恕罪,是下官的疏忽!”


    那百戶聞聲猛然跪地道。


    “這些反賊膽大包天不說,”


    “還好生無恥!”


    “竟偷取大人的銀子刻上自家的名字!”


    丁修指著底部的刻字義憤填膺道。


    “大人,這……”


    那百戶不知所措道。


    “還愣著幹嘛?”


    “還不趕緊去把私銀重鑄了物歸原主!”


    丁修氣極將銀子丟到他臉上怒罵道。


    駱粥被打斷思緒抬頭望著正氣稟然的丁修怔了怔,尋來那個百戶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後,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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