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末,


    三通鼓後百官入朝,


    從那漢白玉長階之上往下看去,文臣那邊皆是排成隊列,極為有序的往邁步往台階走去,可反觀武官這邊確是出現了一個莫名的空檔。


    按照品級和官職來算駱粥隻能走在居中靠前的位置,前後都有官員,可偏偏不論是前方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還是後邊那些軍中新銳,都極為默契的與那駱粥保持著一大段距離,遠遠看去冗長的隊伍如同被攔腰折斷一般。


    雖說文臣武將自開國以來從來沒對付過,這次確是異常的齊整,都是心照不宣的將駱粥排除到了自己的行列和圈子之中。


    早先說過六部本就一衣帶水,即便很多事在場的人沒有參與,可與那永樂街被殺的官員的慘狀,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誰能保證他下一把刀不會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至於武官,從駱粥在謝府外將刀捅進那年輕將領腹中,用染血白布給裴行武下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將他們那幫軍中出來的老家夥的臉麵打得啪啪作響了。


    大殿內,


    氣氛莊重肅穆了不少,可仍舊是按照方才的順序入殿,官職的尊卑排列,駱粥的被眾人排斥的局麵並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


    “本官就這般惹人生厭不成?”


    駱粥望著前方離自己近丈距離的老者自嘲道,卻也沒聽之任之,任人揉捏,既然你要離我遠些,那我偏偏要靠上來,隨即又往前邁出了數步。


    那老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駱粥,默默地往前走出幾步,如此循環往複,如同兒戲一般,那老者竟是不知不覺到了高台前的台階邊上。


    “聖上,駕到!”


    恰逢此時,


    有太監尖厲的嗓音響起,


    那老者望著近在咫尺的高台心頭一緊,要知道,大離朝自古以來的規矩,上朝時,朝臣不得靠近高台三丈之內。


    便是有使節前來遞交國書也是由太監接過在轉給皇帝,自己離得如此之近,實乃對陛下的大不敬。


    “大人,您怎麽不繼續往前走了?”


    “本官,觀你年邁,站著多有不便。”


    “坐到上邊去歇息豈不是更好?”


    駱粥望著那高台上的椅子低聲道。


    “你……”


    那老者聽著這誅心之言,怒不可遏,回身正好對上駱粥戲謔的目光,滿腔怒火又強行壓了下去,不願當麵開罪了這瘋子。


    “唉,罷了,罷了……”


    “老夫不與你這豎子計較!”


    那老者瞪了駱粥一眼,後者無所謂扭動起脖子來,老者無可奈何一甩長袖從新回到了武官隊列,反觀那駱粥確是沒有半分挪動腳步的意思,大大咧咧的站在最前方,身後數丈無人。


    “駱指揮使,你這是何意?”


    朱明坐上龍椅,回過頭目光剛好對上,大殿前方最中央站著的那道身影,表麵不動聲色的問道,心中卻是喜憂參半。


    憂的是他一個三品的指揮使竟堂而皇之的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便是那顯赫至極的三公九卿也斷然沒有他這般目無禮法。


    喜的是這才短短兩日就已經被文臣武將排斥在外,沒有一方願意接納,所謂孤臣,前麵那個字如今就已經做到了大半。


    “回稟陛下,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諸位大人都不願與臣為伍,恨不得與臣拉開十條八條街的距離,臣也不願自討沒趣,非要熱臉貼冷屁股,索性也就離他們遠些,找個寬敞的位置自個站著。”


    駱粥坦然道。


    “想來本官站在這個位置上。”


    “諸位大人,也是沒有意見的吧?”


    駱粥說罷回身目光在群臣身上掃過,目光所過之處,竟是無一人膽敢與之對視,更別提當麵反駁了。


    或許是前兩日那少年郎在高台之上揮刀的場景尚且曆曆在目,又或者是甘露亭外那殘垣斷壁屍下的碎肉汙血,永樂長街上空至今還在飄蕩的骨灰,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這個人自己惹不起。


    朝中群臣望著前方那道身穿蟒袍的身影,不僅沒有覺得有太多的突兀,心底反倒是莫名有種慶幸。


    慶幸這殺胚最少知道自己是為人臣子,也算是收斂了性子,至少還是站在高台下方。


    “下不為例!”


    朱明望著底下群臣那懼之如豺狼,畏之如虎豹的眼神,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指節不自覺的敲打在龍椅的扶手上。


    可又想起自己讓他掌權的初衷,


    到底也是沒有開口過多責怪。


    “朕知道諸位大臣對駱指揮使昨日平反一事都頗有微詞,甚至有不少人嚷嚷著,要讓朕給你們做主。”


    “如今當事人就在這裏,有什麽不滿的地方,那便當麵對質吧,朕自有評判。”朱明望著眾人揮手道。


    話音落下良久,


    卻始終無一人應答。


    駱粥看著群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也是莫名感覺好笑,如果說自己隻是單獨滅了那馮尚書一家子,恐怕眼下早就開始口筆誅罰了,可殺的人多了,他們反倒是安份了下來。


    “諸位大人不妨直言。”


    “若是本官有什麽做得不符合朝廷律法的地方,隻管說出來便是,本官當眾給諸位大人解釋清楚,若是私底下有得罪的地方,也可一並說出,也算是對本官的指點。”


    駱粥回身拱手誠摯道。


    “既然如此,老夫便鬥膽說上幾點吧。”


    文臣前列身穿紫袍的左都禦史望著滿臉誠摯的駱粥,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深吸一口氣走出人群道。


    他身為都察院的一把手專事官吏的考察,舉劾之事,正二品的官員,實權不大,可地位之清貴仍在六部尚書之上。


    錦衣衛素來名聲不好,有違風紀,又因分潤了監察院的,監察,風聞奏事之權,朝堂之上若是論起對自己的厭惡,當以都察院為最,剛剛被嚇暈的那個禦史也是眼下這老者的心腹。


    “駱大人,那些反賊固然該殺,老夫也沒覺得有問題,可你後邊行事的風格是否太過乖張狠戾了一些?”


    “弄得整個永樂坊十餘萬百姓怨聲載道不說,天下仕林,上京學子對駱大人也是議論紛紛,頗為微詞,說難聽點便是,深痛惡覺!”


    “為了天下百姓心中的安寧,為了天下學子心中的正氣,還望,駱大人往後行事多多收斂一些!”


    那老者以道德壓之。


    “哦?”


    “狠戾嗎?”


    “本官倒是不覺得的。”


    駱粥反問道。


    頓了頓後繼續道:“若是人人都如你都察院一般,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便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寧,那麽薑大人,為何不親自與那些反賊講講道理?”


    “本官也想知道到底是薑大人的嘴皮子利索,還是反賊的刀利索?”


    “你,你,你……”


    那人氣急,指著駱粥說不出話來,身為禦史頭頭向來都是自己陰陽怪氣別人的,何曾被方麵懟過。


    “至於深痛欲絕,本官也不妨告訴薑大人,他們恨我,說明他們怕我,他們罵得越狠,本官便越是高興!”


    “若是不畏,不懼,沒有敬畏之心!”


    “豈不是人人都想著造反?”


    “將天家的臉麵置於何地?”


    駱粥瞪著那老者步步緊逼道。


    “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棄?”


    那老者接連後退道。


    “本官何懼之有?”


    駱粥反問道。


    “爾等當真以為本官便是孤身一人,”


    “在朝堂之上沒有絲毫背景不成?”


    駱粥麵朝著朝堂百官不屑道。


    “駱大人到底有怎樣通天的背景?”


    “老夫,倒是願聞其詳!”


    那老者聞聲停下了後退的步子,渾濁的眼珠直視著駱粥譏諷道,在這朝堂之上談論自己的背景,這豎子怕是嫌命長了。


    “本官不妨告訴諸位!”


    “聖上便是本官所仰仗的通天背景!”


    駱粥擲地有聲道。


    “有陛下這座靠山在!”


    “本官即便是與天下人背道而馳……”


    “又能如何?”


    駱粥背對著高台上那身穿龍袍的天子,


    麵朝著文武百官高聲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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