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大人,陛下的口諭。”


    “您請回吧。”


    曹正淳望著午門外跪著駱粥表麵聲色不動,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早些時候還在疑惑為什麽他如此篤定,陛下會下定決心,原來他竟是令人將清河郡謝家給屠了。


    整整八百二十四口族人,


    無一生還。


    昨日早朝陛下還在說了重賞那清河郡謝家出來的戶部侍郎謝文學,結果剛隔了一天,天子親軍錦衣衛就將他宗族屠盡?


    堂堂天子,就是這般獎賞功臣?


    白馬寺一案,或許隻能說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可屠了謝家,已經等同於將陛下的臉麵丟到了地上,還好狠狠地踩上了幾腳。


    “陛下這性子倒是沒變。”


    駱粥看著那緊閉的禦書房門,也沒了繼續裝下去心思索性直接起身往宮門外走去,昨日晌午得到的消息。


    青龍已經快馬加鞭的往上京城趕來,一人雙馬,沿途驛站,更換馬匹,補充吃食,大抵今日寅時便能入京了,自己也可以開始下一步的謀劃了。


    “對了,駱大人。”


    “陛下,讓我尋李公入殿,想來是要探討具體的章程了,另外,陛下還交代咱家這幾日什麽事都不要管,多與李公親近……”


    曹正淳壓低嗓音道,


    “看樣子這位置是得挪一挪了,”


    “本官便提前恭賀曹公公升遷了。”


    駱粥聞聲笑道。


    “駱大人,您說笑了。”


    “走了……”


    “本官還得給你曹公公準備一份禮物。”


    說罷,


    駱粥頭也不回的往宮門外走去,


    “這是駱家那小子?”


    有人壓低嗓音問道身旁同僚,駱粥出宮的路上,剛好撞見前來上早朝的文武百官,算算時辰倒也沒錯,眾人何曾見過這幫狼狽模樣的駱粥,頗為驚愕。


    “倒也沒認錯。”


    有人狐疑出聲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有與宮內相熟的官吏喚來一個路過的閹人問道。


    “這……”


    “仔細說說,諸位大人都挺好奇的。”說話間一錠銀子落到進了那小太監的袖口裏,後者喜不自勝。


    “駱大人已經在在哪裏跪了一夜了……”


    “所為何事就不知道了。”


    那小太監知無不言道。


    “如此說來,陛下還是沒讓他進去。”


    有人暗自思慮道,眾人望著那道單薄的背影心底細微難明。


    “哼,那豎子不過是一朝得勢。”


    “如今,想來不在乎又是做了什麽惡事,碰到了陛下的底線,俗話說的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等到駱粥走遠,有人嗤笑道,暗嘲這人竟是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都不曉得。


    ……


    “李公,陛下請您去禦書房一趟。”


    “有要事相商。”


    此時,曹正淳也在人群中尋到了李知節恭敬道,後者聞聲,也不多言,隨在曹正淳身後往禦書房走去。


    “李公素來不喜這賊子。”


    “如今恰逢這個檔口召去。”


    “看樣子這他確實猖狂不了多久了……”


    等到李知節走後,


    文武百官徹底炸開了鍋,能在朝為官的沒有一個是傻子,自然也能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發現一些端倪。


    再度看向宮門外那道身影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憐憫。


    短短數日之內便得罪了無數的人,如今又漸漸失去了陛下的恩寵,已經不是能不能囂張的問題了,怕是往後能否保住小命都說不準。


    “一群老匹夫,往後便是兩座衙門壓在你們頭頂,不曉得那個時候你們還笑得出來嗎?”駱粥感受著身後那些意味難明的目光暗自冷笑道。


    錦衣衛背靠皇權這點沒錯,絕大多數親軍指揮使,也確確實實也是靠著陛下的恩寵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可自己不一樣,如今斷了與天家和陛下的這份香火情於自己而言卻未必是壞事,因為,在他眼中,自己已經徹徹底底成了一把冰冷的刀子。


    他又找到刀鞘,便不會在顧及裏邊的刀子究竟有多鋒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此時,


    才剛至錦衣衛鼎盛之始!


    “等著吧……”


    “本官自會給你一個遠勝前朝的錦衣衛,讓爾等也曉得什麽叫,靜若寒蟬!”駱粥站在宮門處回身望著越發熱鬧的午門淡漠道。


    ……


    長廊上,


    “李公,您請!”


    曹正淳走到轉角處時,突兀的小跑上前,片刻後提著一雙幹敞的鞋履,放到了李知節的腳下。


    “你這狗太監倒是會來事。”


    李知節見狀愣了愣,看向自己已經被雨水打濕的鞋履這才反應過來笑罵出聲道。


    “咱家,給李大人穿上吧。”


    曹正淳謙卑道。


    “免了,老夫可擔待不起。”


    “講到底,太監也隻是陛下一個人的奴才,這般,豈不是逾越了規矩。”


    李知節說罷,便親自動手換下了鞋履,


    不過雙手確是下意識的避開了曹正淳方才碰過的鞋麵。


    自己作為讀書人,打骨子裏便瞧不上閹人,不論他官至何位也不可能改變,頂天了也就是逢場作戲,依照自己的身份和他說上兩句已經算是給麵子了。


    “李公,謬讚了。”


    曹正淳見狀依舊是和顏悅色道。


    真要說起來,太監兩個字確實也不算侮辱,畢竟剛入宮的閹人比豬狗都不如,隨後一步步從典簿,長隨,奉禦,往上爬。


    升遷至監丞之後,還得熬上許久,監丞再往上升還有一個少監,少監的頂頭上司才是聞名遐邇的太監。


    不過這年頭罵太監罵習慣了,也就改口不過來了,隻要當事人,曉得自己表達的意思就夠了。


    “你這閹人倒是有趣……”


    李知節聞聲這才多看了曹正淳兩眼。


    禦書房,


    “陛下,老臣來了。”


    “無需多禮。”


    “不知陛下喚老臣前來所謂何事。”


    “李公,”


    “你且看看朕這親軍指揮使幹的好事!”


    李知節接過那紙條後也是愣神良久,


    “陛下的意思是?”


    “昨日所說之事,”


    “今日便討論出個具體的章程來吧。”


    朱明冷聲道。


    “如此也罷……”


    兩人在禦書房中一直聊到了晌午,


    “如此說來,陛下已經有了人選?”


    李知節望著朱明開口問道,在衙門的章程和具體地點定下之後,自然避無可避這個問題。


    “朕,覺著那奴才確實挺不錯的。”


    朱明望著門外侯著的曹正淳道。


    “本就是如親軍一般隻聽令於陛下一人,想來朝堂上其他人也沒有指手畫腳的資格。”


    李知節思索片刻後開口道,如果非要選一個閹人,或許他算得上一個不錯的人選,至少他還是認得清自己地位的。


    “隻是不知這官職如何定奪,畢竟朕那親軍指揮使已經是二品的都督僉事。”朱明誠聲問道,這一點,為官數十年的老狐狸比自己要把握得好許多。


    “正二品?”


    “若是低了,也壓不住,若是太高了,寸功未立,難以服眾,陛下,不若給從二品的提督如何?”


    “等到框架搭建起來,到了能夠鉗製錦衣衛的那一天,再給個一品的總督……”


    李知節不疾不徐道,


    古往今來,後宮閹人本就親近天家,作為家奴,品級更是虛高得很,如今那大內的總管太監和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太子太保一般,也是正一品,隻是沒丁點實權罷了。


    “也罷……”


    朱明聞聲遲疑了片刻,


    可轉念一想念頭通達,


    若是給得太低還談何鉗製錦衣衛?


    “畢竟也是朕的家奴。”


    “日後讓他自稱一聲本督又有何妨?”


    朱明大袖一揮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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