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鹿嗎?”


    “還請周千戶湊近看得仔細些。”


    駱粥重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後玩味道。


    “下官這就去牽來!”


    “讓周千戶麵對麵好生瞧瞧。”


    王如齡聞聲倒是極為殷勤的跑到鐵籠邊上,打開籠子,將那頭梅花鹿徑直牽到了方才出聲的麵前。


    “記住,千萬瞧得仔細了!”


    王如齡望著那醉酒的千戶,語調也是莫名的冷了下來,若不是看在往日相識的份上甚至都不願意說上這麽一句話。


    “張同知?”


    “您莫不是也是吃醉了酒?”


    “怎麽就連鹿和馬也分不清楚?”


    那千戶聞聲揉了揉眼睛,望著那鹿身上的斑紋,或許是伶仃大醉的緣故覺得有些不真切,整個身子直接爬到了酒桌上,和那頭梅花鹿大眼瞪小眼。


    “王同知這確實是鹿啊!”


    後者瞧了許久後篤定道。


    “周千戶。”


    “駱大人可說了,它是馬!”


    罷了,


    就當他憨傻且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王如齡此時話語中已經毫無感情。旁人也是反應了過來,拉扯著他,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王同知,您莫要打趣下官了,這不僅是頭鹿,還他娘的是一頭雄鹿,您看看這鹿茸,生得多好?”


    “嗝……”


    “下官還記得前些年還曾與您一起喝過這鹿茸泡的酒,回去後,醉沒醉不好說,可是把下官的婆姨倒是折騰的夠嗆。”


    後者一把推開身旁前來勸阻的同僚,反倒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手搭在王如齡的肩膀上打趣著。


    “周千戶!”


    有人急聲喝道,相熟的同僚更是慌忙把他搭在王如齡身上的手扒拉下來。


    “駱大人,王同知!”


    “我家千戶確實是喝醉了酒,口不擇言,還請兩位大人恕罪,莫要和他一般計較。”


    有他直屬的百戶,見狀心一橫竟是直接扯下一個雞腿堵住那千戶的嘴,隨後跪倒在地道畢恭畢敬道。


    “呸……”


    “你個小崽子別他娘的編排本官。”


    “本官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本千戶今個,就還就把話放到這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也沒醉!”


    周千戶一把推開身旁勸阻的同僚,隨後扯下嘴裏的雞腿罵罵咧咧道。


    駱粥隻是靜靜地冷眼旁觀。


    罷了……


    老話說的好,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王如齡望著那滿身酒氣瘋言瘋語的周千戶不在出聲,而是把梅花鹿牽回籠中,不在多言。


    王如齡走後,


    眾人也都是回過味來了,


    場間也陡然安靜了下來,


    “周千戶,沒醉?”


    “那或許是本官吃醉了酒,看花了眼。”


    駱粥說著端著酒杯起身走到周千戶麵前,聞著那滿身的酒氣玩味道。


    “駱,駱大人……”


    周千戶聽著那熟悉的語氣,抬頭時正好對上駱粥麵帶笑意的臉,瞬間一股子寒氣從腳底升起,僅僅是一句話瞬間就讓酒醒了一大半。


    “砰,砰,砰……”


    “駱大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周千戶看清楚了來人,哪裏還有剛剛喝醉酒時的硬氣,也顧不得眾多同僚和下屬還在看著,直接跪倒在駱粥麵前,不住的磕著頭。


    “周千戶,何罪之有?”


    “下官,下官,下官喝酒誤事……喝酒誤事,不小心衝撞了大人……”周千戶聽著駱粥淡漠的語調嚇得冷汗直流。


    “何來喝酒誤事之說?”


    “本官,看周千戶你倒是清醒得很,這是鹿是馬,想來也是看得分明,既然如此,諸位也都一同說說吧,這到底是鹿還是馬?”


    “如果覺著是鹿的,”


    “便站在周千戶身後,”


    “如果覺著是馬的,”


    “便站在王同知身後……”


    駱粥環視著眾人道,對於已經癱軟在地的周千戶毫不理會,他喝沒喝醉不重要,他聽不聽話也不重要,這人蠢得,就該死。


    “諸位,請吧!”


    王如齡聞聲也不墨跡拱手道,餘光瞥了那周千戶一眼暗自搖了搖頭,他能在錦衣衛混到千戶的位置,也是難為他老爹了。


    為了避免他老爹死後也不安生,


    還是早些走吧。


    “還愣著幹嘛?”


    王如齡看著躊躇的眾人催促道,眾人見狀又哪裏還不明白,這是站隊的意思,今夜便決定著自己往後的前程。


    半盞茶後,


    王如齡身後已經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人,那已經癱軟在地的周千戶身後不過寥寥幾人,便是麾下的直係下屬,也走了大半,隻餘下兩個已經綁死的心腹。


    “你們莫非是耳朵聾了不成?”


    王如齡回身看去,發現還有二十幾人已經杵在原地,遲遲沒有做出選擇。


    “下官鬥膽問上駱大人一句!”


    “此物,是否陛下所賜之物?”


    為首的一名千戶沒有理會王如齡,而是邁步上前湊到駱粥麵前拱手不卑不亢道。


    “自然是陛下禦賜之物。”


    駱粥直視著後者道,細細看去此人寬口闊鼻,麵容忠毅,倒有幾分黜邪崇正的氣質在裏邊。


    “如此……”


    “下官,明白了!”


    說罷,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那周千戶身後,將癱軟在地的後者扶起,然後並肩站在他身旁。


    “這便是早些時候說起的禦賜之物?”


    “禦賜之物?”


    “禦賜之物!”


    人群中有人張著嘴呐呐道,原本就還在遲疑的眾人,又在心中衡量許久,最終還是陸陸續續得往周千戶身後走去。


    “你們也都瞧仔細了。”


    駱粥見狀不僅沒有發作,反倒是走到王如齡身旁,對著他身後的眾人沉吟道。


    “駱大人,既然是禦賜之物,那下官還得好生斟酌一番。”話音落下,又有十幾名官員從王如齡身後走出,裝模作樣的在鐵籠前看了一陣後,施施然地湊到了周千戶身後。


    “這般,還是有三成的人嗎?”


    駱粥望著周千戶身邊低著頭不敢直視自己的大大小小數十名官員低聲自語道,若是自己當真是要對那人揮刀相向,人數怕是還得調轉一下。


    “諸位,都回座吧!”


    “繼續喝酒!”


    “是鹿也好,是馬也罷,都無關緊要。”


    駱粥走回主位上笑道,隨即揮了揮手自有人將那鐵籠連同裏邊的鹿一同抬走。


    可餘下的眾人都是心頭忐忑不止那裏還有心思喝酒,不多時,便接連告退離去。


    等到眾人散盡,


    “都記下來了沒?”


    駱粥對著一旁的王如齡問道。


    “嗯!”


    “回稟駱大人,今日周千戶身後攏共四十八人,其中千戶兩人,百戶三人,試百戶五人,總旗十六人,小旗……”


    “在添上劉僉事的那份名單,攏共有一百一二十六人。”


    王如齡詳盡道。


    “沒來的有多少人?”


    “十三人……”


    “如此說來。”


    “那便是要空出一百三十九個位置。”


    駱粥眼神淡漠道,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可這十三人他們都是給……”


    “會不會驚擾了……”


    王如齡欲言又止道。


    “王同知,你倒是想岔了。”


    “這可是本官準備給曹公公準備的一份厚禮,又怎麽會這般白白浪費?”


    “剛剛走馬上任,便能替陛下一口氣除掉親軍中一百多心懷不詭之人,想來也是潑天的功績了。”


    “至於這餘下的十三人?”


    “畢竟是新開的衙門,難免也有很多不知情的地方,他東廠在辦差的過程中,錦衣衛一百多人都死了,想來誤殺十幾個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王同知,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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