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眸光陡然變化,很快又恢複如常,深邃,清澈如水。


    忽如其來的變化,看得白洛荷柳眉微微蹙起,仔細打量了一番許凡,輕聲道,“你怎麽了?好像並不是很滿意?那可是金陵十二釵,甄寶釵。”


    許凡淺淺一笑,回頭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過一會又要去忙了,這幾日,往破舊葫蘆中灌入了不少美酒,足足有七八百壇。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破舊葫蘆身上又有兩處裂痕變淺了,還有幾處之前細微的裂痕消失。


    “沒有,之前的許家,甄家也算是世交。自從許家落難以後,我們來到金陵將近一個月,甄家都沒有派人來找,今天卻來了。你不覺得可疑嗎?”


    “可疑?他們或許就是想來淨月苑而已。”


    白洛荷看著許凡眉頭也蹙起,不解問道。


    許凡微微一笑,重新躺會到竹椅上,甩了一下插入一旁青石地板縫隙間的魚竿,望著湖中泛起的漣漪,淡淡道,“甄寶玉,李霽。今日忽然來淨月苑,還對淨月苑裏的姑娘大打出手,這分明就是來找事。他們是想看看我的反應。”


    “是在試探你的底線?”


    白洛荷走上前來,站在湖邊巨石上,一襲白裙勝雪,纖塵不染,在涼風吹拂下飄舞,宛如九天仙闕的仙子。


    側看成峰,望著眼前的湖色美景,許凡雙手枕著頭,微微眯起眼睛,“既然他們想試探,那就滿足他們一次。”


    下一刻,一道人影猛然從湖邊涼亭內衝出,天藍色的湖麵如境,倒映出一道極快的人影。


    白洛荷捋了捋鬢角一縷被風吹亂的秀發,轉身就看到許凡的身影橫跨過五百餘丈寬的湖麵,飄落在杏花樓頂。


    “如此也好,總是在這裏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


    以白洛荷對陰陽門行事風格的了解,陰陽門主如今未動,定然是在布局,這個局一旦落成,勢必是一場絕殺之局。


    望著許凡消失在杏花樓內的模糊身影,她那絕美的玉顏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擔憂之色。


    杏花樓占地麵積極大,算是淨月苑前院中最大的一處樓閣,許凡順著環樓的天井而入,樓內不小侍女、丫鬟看到一位錦衣少年從虛空中飛落,都看得有些癡了。


    少年瀟灑飄逸,身姿頎長,一身錦衣華服,更顯得氣質不俗。


    “砰”的一聲,一個美貌的小丫頭,看得入神,一不小心,額頭撞在了環廊上的朱漆廊柱上,引來了不少旁人的壞笑。


    “雪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是不是犯花癡了,我們樓內每天要來那麽多客人,也沒見你如此這般。”


    “綠兒,你別隻顧說我,你看看你自己那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是個癡呆呢。”


    雪兒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頭,回頭狠狠瞪了一眼一襲水綠長裙的丫鬟。


    名叫綠兒的小丫鬟,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一點也不見外,還朝著雪兒吐了吐小雀舌。


    幾個小丫頭在環廊上嘰嘰喳喳,開始相互取笑,倒是沒人上前理會許凡。


    在她們的認知中,這位貴客應該是從某個姑娘的閨閣中出來,就是不知是杏花樓裏的那一位姑娘了。


    許凡近距離嗅到如此一群花枝招展的小丫頭身上的脂粉味,每一人身上的味道極淡,但十多個小丫頭聚在一起,那簡直就是一間胭脂水粉鋪子了。


    他朝著那名叫做雪兒的姑娘揮了揮手,杏花樓頂層還是第一次來,隻好找個人問問魚凝蕊在哪個房間。


    看到漂亮的少年公子朝著自己招手,雪兒心中一陣興奮,鼓起本就沒有波瀾的胸脯,迎著一旁姐妹們羨慕的目光,邁著小碎步,來到許凡身前,微微一欠身,行禮道,“不知這位貴客,找雪兒有何事?”


    “雪兒?”


    人如其名,生的倒有幾分顏色,亭亭玉立,肌膚雪白,一根白玉鏤空雕花的簪子別再發髻上,增添了一抹靈動。


    許凡多看了一眼,詢問道,“魚凝蕊,魚姑娘在何處?”


    之前聽聞劉興說,這個叫魚凝蕊的丫頭被打的不輕,為了護她,杏花樓裏麵好幾個護衛也被打傷了。


    許凡自是不希望別人平白無故為自己受過。來杏花樓,也正是為了此事。


    “魚姐姐?”雪兒原本嬌羞的俏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語氣也極為冷淡,“不知這位公子找魚姐姐有何事?我們魚姐姐是不見客的。”


    許凡淡淡“哦”了一聲,看向雪兒身後一眾小丫頭們,蹙眉問道,“你們也不知道?”


    一眾小丫頭,最大的不過十六、七隨,小的也不過十三、四歲,都是一些家裏養不下去,被父母交給人牙子,換了一些銀錢。


    哪怕在杏花樓中待了些時日,怎麽能抵擋的住一身錦衣華服的許凡貴公子逼問和氣勢上的壓迫。


    “你,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們雖是服侍那些姑娘的貼身伺候丫鬟,但在杏花樓中也是見過一些場麵,也私下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言語。


    “淨月苑後麵的老板換了,東家也沒有以前那般有權勢。”


    “新老板好像得罪了金陵城裏的大人物,未來會有大的麻煩。”


    不少小丫頭時常在夜間小聲哭泣,都在各自的為了擔憂。她們都是和淨月苑簽下了生死契。


    生契還好,到了期限就可以被放出,而那些簽下死契的小丫頭們,她們就得和淨月苑同生同死。


    此刻,好幾個小丫頭都是心中發怵,能夠上的了杏花樓頂層的貴公子不是非富即貴,她們根本就惹不起,沒看到杏花娘身邊的貼身小丫鬟魚姑娘今日就被打成了那般。


    整個人成了一個血人,若不是杏花娘下了死命令,樓裏的那幾位平日沒少拿杏花娘好處的護衛拚死相求,魚姑娘說不定就橫死當場了。


    許凡看著一群小丫頭看著自己那膽怯、害怕的眸光,瞬間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餓狼來到了小羊群。


    懶得再浪費時間,他直接亮明身份,“我是淨月苑的老板。誰知道魚凝蕊在哪?給我帶路。”


    “淨月苑老板?”


    看著環廊正中站在的這位少年公子,一身錦衣華服,若說是某個家族的小少爺倒是不為過,要說是她們淨月苑的老板,小丫頭們打死都不信。


    主要是許凡太年輕了,和人群中年級最大的小丫頭差不了幾個月。


    “你當真是我們淨月苑老板?”


    雪兒鼓起勇氣,小小的粉拳在衣裙下緊緊攥著,麵前的少爺但凡敢有不妥之處,她就打算用自己的拳頭讓對方知道厲害。


    出其不意,小粉拳也是有用,就看是不是砸在那處要害的地方。


    許凡輕輕點了一下頭,看出來麵前這個小丫頭依舊不相信自己,無奈之下,走到環廊內側的護欄旁,朝著下方喊道,“劉興!”


    這個名字從少年口出而出,一道洪亮的聲音朝著下方幾層樓閣傳去,將不少人都從雅閣、靜室中吵了出來。


    樓下時不時還傳來破空大罵的聲音。


    但很快聲音就小了下來,隻因,劉興站在杏花樓大堂,朝著頂層方向,躬身行禮,高聲道,“小的在,大人怎麽會出現在此?”


    能夠讓淨月苑的劉興劉大掌櫃自稱小的,又是尊稱“大人。”


    不少有身份,有關係的客人紛紛閉上了嘴巴。


    還有一些貴公子仗著酒意,還打算喋喋不休的繼續罵下去,都被身邊猜出站在杏花樓頂層環廊處少年身份的朋友捂住了嘴巴,硬生生的扯回了雅間、靜室。


    劉興的聲音不大,但依舊十分清晰的傳入了頂層遊廊外眾多小丫頭的耳中。


    她們不可思議,眸光中充滿了好奇,她們淨月苑的老板真的是麵前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直至劉興滿頭大汗的出現在許凡身側,躬身行禮,臉上的笑容是從未有過的真誠,“大人怎麽來了樓內也不告訴小的一聲?我也好提前為您準備一間精致的雅間。”


    “不必,帶我去見見那位魚姑娘。”許凡朝著眾多小丫頭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說,看吧,我沒有騙你們。


    眾多小丫頭還是頭一次見到劉興大掌櫃在人前如此卑躬屈膝,謹小慎微。這下,她們沒有一個人敢懷疑麵前這位錦衣少年的身份。


    “您,您,您請隨我來,我帶您去。”雪兒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說話都有些無語倫次,剛忙上前帶路。


    許凡隻是淡淡擺了擺手,指了指劉興,“有劉興帶路即可,你們都去忙吧。”


    雪兒檀口微張,還打算解釋些什麽,被劉興一個淩厲的眸光冷冷瞪了一下,就急忙跪在木地板上,連忙請罪,“少爺,是奴的錯,請您一定不要責怪其他姐妹。她們都是無辜的。”


    這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雪兒是在擔心眾人剛才的行為會惹得這位少年心生不悅。


    他可是她們淨月苑的老板,對她們這些伺候人的丫頭有生死之權。


    “還不退下,是真想惹得大人不悅?”劉興聲音清冷,眸光淡淡掃過在場眾多小丫頭,嗬斥道,“還不趕快去通知杏花娘,就說我們淨月苑的老板來了,讓她親自出來迎。”


    許凡向前邁出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側頭看向劉興。


    “大人,是這樣。魚凝蕊受傷不輕。杏花娘就將她留在了自己的秀閣中靜養,還請了金陵城有名的神醫,柳百草。”眼見許凡眉頭微微皺起,劉興趕忙解釋道。


    許凡微微點頭,在劉興的帶引下,朝著杏花樓最深處的高閣走去。


    一路上,但凡遇到的小廝、丫鬟都紛紛避讓,躬身迎著許凡和劉興,直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環廊拐角處,小廝丫鬟們才敢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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