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成糊的玉米粉終於是從布提的攪拌下得以逃脫,隻可惜等待它的並非被食用,而是進入名為溫水的地獄,將它逐漸凝固的軀體慢慢化開,成為玉米糊湯。


    “你嚐一下,感覺如何,是不是太幹了,還要不要加水?”


    布提從櫃子裏麵取出一個陶碗,舀了一小勺玉米糊湯給萊克品嚐,然後很有耐心地看著他慢慢吞咽下去。


    “還好,除開沒有味道以外,其他倒是還可以,滑滑黏黏的,不過這會不會將羅西的喉嚨給粘住?”


    萊克給出的評價還是可以的,不過他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給布提作為參考用。


    “這個好辦,我再加入一些溫水就好了。唔,至於是味道上麵,我加一點蜂蜜吧。”


    布提將邊上一直用持續不斷的火焰加熱的溫水盛了一些出來,加入玉米糊湯之中。


    “尤朵蘭蜜吧?瑪朵先生有和我說過,老爹你手上存了一些,讓我什麽時候可以偷偷去翻一翻。”


    在氣氛被布提打破後,萊克倒是又有些沒心沒肺了起來,麵露微笑的打趣道。


    “那我就去拿一點吧?”


    布提看著萊克很是勉強的笑容,竟也笑了起來,轉身便向著萊克從未看到開啟的儲藏室走去。


    就這麽簡單的同意了?


    這東西不是在瑪朵先生的話語裏,這可是當初麻吉婆婆花了兩三年才收集起來,親手交給老爹的。


    現在他這麽輕易地就將這個東西拿了出來,還是在萊克如此隨便的要求下,這背後代表著是什麽意思,作為一個什麽類型小說都會看一點的萊克來說,他已經幻想出了各種結局不同的情況。


    萊克的思考很容易就被打亂,隨便尋找一話題就能夠輕易地將他所關注的對象更替,他如今已經從羅西父親的悲慘經曆變為了布提和麻吉遙不可及的愛戀了,並且在布提出現提出新的話語之前應該是很難再做變化了。


    “之前瑪朵給我的。”


    布提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了廚房之中。


    精致的彩陶罐和桌麵發出的碰撞聲音將萊克從自我裏麵驚醒,而布提的話語則是將其從幻想之中回歸現實,還在昏迷中的羅西在等待著可以充饑的食物,可他卻在思考可有可無的事情。


    “現在呢?”


    布提將一碗加入尤朵蘭蜜的玉米糊湯遞給萊克,平靜地看著他。


    萊克被布提看得有些緊張,他沒有想到老爹真的這麽果斷,將這種東西直接拿了出來,還用在這種地方,他不信老爹沒有其他的能夠增加甜味的調料。


    事實上,布提還真沒有什麽其他的調料,他不是一個喜歡吃甜的人,車上為數不多的甜味來源就是瑪朵和麻吉贈送給自己的尤朵蘭蜜,不過萊克所感歎的那罐濃縮尤朵蘭蜜其實並沒有被他拿出來,他所拿出來的不過是一罐去年的陳蜜,是前段時間見到瑪朵的時候,他給的。


    “甜了很多,而且並不膩味,是一股很清淡的香甜味道,和上次喝的‘期許’好像有些差別。”


    萊克很客觀地給出了自己的直觀感受,並沒有因為這花蜜的象征意義就在心裏給它增加一定的印象分。


    “那便可以了。”


    布提將倒放在桌子上的木塞重新摁回了彩陶罐中,用手將罐口殘留的花蜜餘留抹幹淨,然後放入口中一吮。


    “我去拿給她?”


    萊克看著布提似乎在回味著尤朵蘭蜜的美味,就主動提出要去給羅西喂食。


    “也可以,不過你得用這個勺子,方法不用我給你示範吧?”


    布提聽後並沒有拒絕,而是將玉米糊湯盛出,遞給了萊克,然後從櫃子裏麵翻找出了一根小巧的木製湯勺。


    “這也有?”


    看著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湯勺,萊克不由得有些疑惑,為何老爹會在車上準備如此規格的餐具,難不成他也接待過有類似需求的人?


    “快去吧。”


    布提感受到了萊克的目光,不過他並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就隻是坐在椅子上注視著萊克,等待他去將食物喂給羅西。


    躺在床上的羅西睡得很安定,並非像是萊克見過的那種喜歡肆意伸展的幼兒,身體蜷曲的朝著過道的方向,當然這大部分原因應該還是她沒有力氣去掙紮。


    萊克看著羅西的模樣覺得她這幅姿勢應該是無法將食物喂到她的嘴裏,應該是會流下來的,所以他就輕輕地將其麵朝上層床板,把因為翻身而掉落的毯子重新搭在她的肚子上。


    陶碗中的玉米糊湯不算很燙,但是徐徐上升的熱氣還是讓萊克不太放心。


    特意將其盛出,對著勺子吹了好幾口氣,特意等到它不再有熱氣出現,他才放心地將勺子抵在了羅西的嘴唇上,希望她能夠在感受到食物的溫度和香味之後張開嘴巴,進行吞咽。


    可是當玉米糊湯都快從她的嘴唇流落到床上的時候,她的嘴唇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唯一有變化的就隻是羅西起伏明顯的胸脯,昭示著她仍然活著。


    “停下來吧,萊克。看起來羅西的狀況並不算是太好。”


    布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萊克身後,從他手中拿過了湯勺和陶碗,讓他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連吞咽都無法繼續下去了,那還有救嗎?”


    萊克已經看到過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了,他不希望再次經曆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羅西能夠活下來。


    “有,不過我們目前是無法做到的,我們需要將她帶到聯合教會的福利院,那邊有專門救治幼兒的醫師。”


    布提將碗勺放在羅西的身邊,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口,聆聽了一下她的心跳之後,很快就判斷出以他的手段是難以將其救活,而目前的唯一方法就是帶她到福利院去。


    “那如果她堅持不到那個時候呢?”


    萊克提出了一個很嚴肅並可能性很高的問題,羅西在她父親的背後呆了不知道多久,空氣稀薄加上沒有食物,她能夠活下來就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將他帶到車上,你負責開車,我來負責保證她的存活。”


    布提看了一眼羅西,然後又轉頭看向了萊克,持續了將近有一分多鍾,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說出了一個萊克從未設想過的方案。


    “我?不!不!不!我不可能的,我怎麽可能會呢?就算是在老爹你的指導下,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掌握得了技巧的。”


    萊克在聽到之後連忙搖頭否認著自己的能力,如此龐大的遠行者號,在他看來如果沒有個幾年的練習,如何能夠將它開動使用,說不定這東西還需要一定的實力才能夠駕馭。


    “它沒有那麽難,你不是在我邊上看我操作了那麽久的時間嗎?無非就是通過水晶球去控製車子的方向,我隻要讓你理解那些圖案的意思就好了。又不是讓你去做那些複雜的操作,最簡單的前進、停止和轉彎這種東西,隻要能夠學會這些就好了。”


    布提語速很快,他一邊將裹著毯子的羅西從床上小心抱起,一邊對著萊克不停勸說著。


    如果不是他不能夠一心兩用,又何必做出這麽麻煩的操作呢?


    他在心中暗自想到:萊克的培養應該是要排上日程的,再讓他這麽渾渾噩噩地和自己走下去,那自己這個保姆的身份估計要維持很長時間了。


    “那,行吧,我可以去嚐試一下,但如果真的不行了,我還是要和你換的。”


    萊克注視著布提懷中的羅西,那不帶有任何色彩的臉龐才是他下定決心的主要原因,死亡或許離她很遠,但是人生這種東西是說不準的,為了他不會在人生這本書上記錄下悔恨,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試試。


    “嗯,把碗拿出去吧。我先帶她去駕駛室,收拾一下。”


    布提點了點頭,轉頭就想要從車廂下去。


    “那個,老爹。”


    萊克拿起來陶碗,但是並沒有離開床邊,他喊住了已經走到車門口的布提。


    “怎麽了?”


    因為轉身過快的布提還特意用手托住了羅西的腦袋,以防她被甩出去。


    “羅西的父親,那個被混沌之力感染的人怎麽辦?就讓他這麽在大道躺著?”


    這並非萊克突然想起的問題,而是他從發現羅西之後就開始思考的,之所以沒有在上車的時候說出口,是因為每當他想要說的時候,老爹就會說出其他的問題,讓他沒有時間提出。


    “他死亡之後,陽光之中的光元素會慢慢地將其腐蝕掉,最後隻剩下骨架。如果他連骨頭都被感染了的話,那就是什麽都留不下來了。”


    布提說出了一個很無情的事實。


    “那不怕他的屍體被其他野獸吞食嗎?那不是會再造就一個感染者?”


    萊克立刻想到毫無遮攔的屍體肯定會被路過的野獸所吞噬,畢竟食腐動物就是以此為生的。


    “快點弄好,然後把羅西抱過去,我去解決這個問題。”


    說罷,布提就將羅西放到了桌子上麵,扭頭就鑽入了儲藏室裏。


    萊克看著從自己麵前穿行而過的布提,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手上的陶碗帶去了廚房裏,把羅西一口未喝的玉米糊湯倒回了鍋裏,然後用極其複雜的心情將羅西帶下了車子,看著離遠行者號不算遙遠的屍體,點了點頭,默默說了一句話,便艱難地將羅西送上了駕駛室。


    “羅西交給我們了。”


    伴隨著風,萊克的話語飄到了那個失去手腳的屍體邊。


    “嗯。”


    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在了萊克耳邊,聲若蚊呐,但是又十分清晰,當萊克四處尋找的時候卻又無法追蹤,就隻能夠將其當作是自己的幻覺。


    至於是不是可能來自那具屍體,作為一個知道靈魂本質的人,他自然是不會去相信那些古老神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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