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高順已率陷陣軍去番禺碼頭登船,藍田與法正等人晚一些出發。


    船隊駛出港口的時候,紅日才慢慢在海平麵露頭,整個出兵的過程迅速且隱秘,廣州、番禺兩地的百姓都還在夢中。


    中郎將李異駕駛數艘艨艟前方開路,指揮途中的民船、官船靠岸讓出河道,數百戰船浩瀚而行、暢通無阻,強悍的組織力讓法正頗為震撼。


    因為交州各地水道縱橫,主要的交通方式就是水運,藍田從入駐開始就重視河道疏浚,並給各郡縣劃分責任河道,會派出督郵定期稽核檢查。


    藍田治下一直沒征徭役,但百姓在農閑的時候,會被官府抽調去治理河道。


    “南船北馬,果然如此。”


    法正看見鬱水泛起金光,數百戰船就像士兵一樣整齊行進,他望著水麵忍不住發出感歎。


    “軍師藥材帶夠否?此次出征歸期未定,途中村鎮恐不齊全。”藍田關切詢問。


    法正感激回答:“有一個月的量,多謝將軍掛懷,我想戰爭持續不了多久,實在不夠隻能麻煩公琰再備些,到時候跟糧船送到前線。”


    “這樣也好,藥方留下沒?”藍田追問。


    “呃...”法正一拍腦門心說壞了,華佗開給他的藥方還在懷中。


    藍田笑著安慰:“軍師不必擔憂,不行就找元化先生拿藥,他應該還記得方子的。”


    法正點頭又問:“咱們路過泉陵會不會停船?劉季玉反叛的流言,可能讓城中人心惶惶。”


    “為官者要各司其職,這事讓子太自己去處理,我不會管得這麽細致,若事無巨細其能久乎?”藍田搖搖頭。


    “很多人都喜歡把權利握在手中,我在交州期間見將軍頗能放權,天下少有您這種心胸者。”法正表示出了讚賞。


    “主公更能放權,他就是我們的榜樣,其實做官、做人都一樣,隻有多經曆才能熟練,所以我願意給下麵人試錯的機會,另外軍師在海邊見過沙灘吧?沙子握緊了反而抓不住...”藍田意味深長地回到。


    “受教。”法正拱手行禮。


    交州百姓、官員經常麵帶笑容,很大程度來自於藍田的做事風格,這樣上行下效讓整個社會變得和諧,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希望存在。


    法正治病小住期間深受感染,他偶爾都在反思自己的個性,是否還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前半生鬱鬱不得誌。


    從最開始的謹言慎行,到戰船上的頻繁交流,法正的心態潛移默化在改變。


    水路航行中途停靠休息,但不會上岸去做其他事,隻是在泉陵碼頭停靠期間,高順派遣幾個裨將下船,他們的任務是帶預備兵上前線。


    李異帶著船隊乘風破浪,走了八天抵達臨湘水域,前方岸邊停靠著十幾艘糧船。


    藍田站在甲板上快接近的時候,發現有人從糧船上往岸邊扛米,他隱約看見一個穿長袍、腰懸寶劍的儒者。


    “這身形...”藍田驚得說不出話。


    “先生,您怎麽了?”高順關切地問。


    “伯平,你看那像不像徐軍師?”藍田指著那儒生問。


    高順把手放在額頭眺望,喃喃地說:“身形很像呢...”


    “將軍,您不是推斷江東偷襲荊州嗎?徐軍師不在江陵,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法正感到很吃驚。


    “讓船快一點。”藍田頓時有些慌了,元直你怎麽能擅離職守呢?


    “唯。”


    高順知道藍田所思所想,馬上就去催水手快些搖櫓。


    少頃,船隊靠岸登陸,徐庶已經迎了上來。


    “子玉,我就知道你會來,情況可能有些不妙。”徐庶皺起眉頭來不及敘舊,見麵就談起了當前的危局。


    “元直,我提醒你警惕江東,特別是雲長外出作戰時,可你怎麽跑到長沙來了?”藍田語氣中有責備,也有痛心疾首與無奈,心說你不會壞事吧?


    “子玉別急,雖然局麵有些糟糕,但江陵未必會有事,咱們到旁邊慢慢細說。”徐庶無比鎮定的表情,讓藍田略略心安。


    “徐軍師。”法正緊隨跟著走下船,下意識拱手點頭打招呼。


    “孝直也在?甚好甚好,聽說你陪翼德去廣州休養,但為何三將軍沒跟你們一起?”徐庶滿臉好奇。


    “翼德他們帶的騎兵,從桂陽方向趕過來可能會慢些。”藍田解釋。


    “哦,原來是這樣,咱們到旁邊說話。”


    徐庶說完便帶著藍田、法正向旁邊空地走去,高順因為要整肅陷陣軍所以沒跟過去,但卻皺起眉頭自言自語:“不應該啊,陸路的距離近不少,再說龐德的騎兵沒到,褚青的偵察營也該到了,真是奇哉怪也...”


    “陸遜的船隊突然出現,封鎖奪取了我們的洞庭水口,並且在往巴陵持續增兵,要不是我到長沙來催糧遇上了,長沙就危險了。”徐庶皺眉介紹。


    “荊州的政治中心是江陵,長沙即便丟了也能打回來,雲長軍中的將校家眷多在江陵,一旦有失前線會軍心大亂,元直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離開,是不是欠缺考慮?”藍田言語中依舊帶著責備。


    “子玉放心,我妻兒老母也在江陵,又怎麽會大意忘記你的叮嚀?庶在離開前已經留有後手,再者我來長沙也是迫不得已。”徐庶嚴肅地回答。


    藍田聽到有後手,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不少。


    法正猜測:“可是前線軍糧吃緊,元直來長沙督催糧食?”


    長沙是荊南第一大郡,長期承擔著江陵的給養,也是關羽最重要的兵源地。甘寧擔任太守後學藍田組建運輸船隊,交州運往江陵、武陵或者益州各地的貨物,都是在長沙進行接力中轉,運往樊城方向的軍糧,也是在這裏交換船隻。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雲長水淹七軍擒於禁,俘虜了兩萬曹軍士兵,全部留在江陵不但給養跟不上,留在那裏也有大隱患,現在江陵城防軍隻有兩千。”徐庶解釋。


    法正點頭附和:“元直說得有理,別樊城沒打下來,反因俘虜作亂占了江陵...”


    “正是有這個考慮,我在江陵留下五千俘虜,又把五千已經送到公安,讓子方去安置處理,剩下萬人全部帶來長沙,但沒想到陸遜來的這麽不湊巧,當然極大可能是故意的。”徐庶的眉毛擠成了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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