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釹陽,按我三叔公的話講,我爹給我起的這名兒很俗。


    釹,錢和女人,又由於男娃帶個“女”顯得太娘,因而又添了個“陽”字。


    24歲,庚子鼠,本命年,諸事不順。


    我在年初生了一場大病,花光了積蓄。


    之後又莫名其妙的丟了工作,和女友分了手。


    無奈之下我回到鄉下老家,賃了輛小貨車,為村裏人拉貨,以謀生計。


    這年中元節前夕,爹媽要修繕家裏的老房子。


    其實就是想在堂屋後麵再支個偏房出去,以做我的婚房。


    我說對象都吹了還修婚房幹啥,爹媽不吭聲。


    我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這是要寒磣我,給我施壓。


    以村裏風俗,24不小了。


    現如今,很多跟我從小玩到大的同齡人,生的娃都會拿二踢腳炸牛糞了。


    我爹說我沒出息,白瞎了唐釹陽這麽個好名字。


    對此我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們想修婚房,修就是了。


    於是我暫時放下生意,一天四趟往返於城鄉之間拉運修新房的建材。


    中元節當天,由在城裏遭遇了堵車,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過了城郊的檢查站,到我們村有一段五六公裏沒有人煙的山間公路。


    砂石壓出的土路,下雨之後大車一壓就全是坑,雖路況不好,但我開熟了也沒什麽壓力。


    不巧的是這晚又下了雨,而且還是盛夏時節的暴雨。


    雨刮器呼哧呼哧的都不頂用,出於安全考慮我正要把車停到路邊。


    這時模模糊糊看見前麵出現兩個人影,似乎是一個男的在追一個女的。


    我急踩刹車,但為時已晚。


    隻聽砰的一聲,那男人被我撞飛了出去。


    我先是大驚失色的愣了幾秒,然後冒著雨急忙下車。


    剛才的姑娘穿著一身紅衣,惶恐的坐在地上。


    “媽的,出大事兒了!”


    我要去查看男人的情況,姑娘卻一把拉住我。


    或許是淋了太長時間的雨,她的手冷冰冰的。


    “別過去,你就當什麽都沒看到。”


    我以為她是讓我肇事逃逸,忙說道:“姑娘,那可是一條人命!”


    我不顧她的阻攔,向男人走去。


    正當我做好準備接受最慘的事實的時候,卻見躺在地上的並不是人,而是一隻皮毛油光錚亮的老黃皮子。


    我晃了晃神,頓時明白剛才是自己在大雨中眼花了。


    鬆了口氣的對姑娘說道:“害,原來是隻畜生,嚇死我了。”


    正當說話間,那隻老黃皮子突然呲的一聲,從地上竄起來跑了。


    姑娘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沒死,這下麻煩大了……”


    我不明白這姑娘到底是在怕什麽,隻是隨意安撫了她兩句,又問她大晚上的為什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姑娘抱膝坐在泥濘的路邊,用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我。


    即便是已經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她那張臉仍然是顯出一種平常女孩少有的美豔。


    我看出她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便也沒有再追問,而是邀請她到車上避雨。


    又問她家住在什麽地方,等待會兒雨小了我可以送她回家。


    姑娘見我比較熱情,便用輕柔的語氣吐出了三個字。


    “河蚌灣。”


    由於跑車的緣故,我對家鄉周圍的地域很熟,卻從來沒聽說過河蚌灣。


    便猜想應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


    “姑娘,那待會你指路,我開車。”


    她點了點頭。


    “謝謝,你人真好。”


    由於我跑車拉貨接觸的社會人比較多,臉皮子也早就被磨厚了。


    這時隻是撓了撓後腦勺。


    “害,舉手之勞。”


    此後雨勢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下越大。


    我看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為了緩解尷尬,便主動和姑娘攀談起來。


    按我爸的話說我就是個天生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


    對於這樣一個陌生女孩,我硬是跟她侃了一個多鍾頭。


    從家長裏短到我的各種境遇以及家庭情況,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給吹了出來。


    姑娘比較矜持,話不多,但不高冷。


    我說個沒完沒了,她一直靜靜地看著我,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的還笑一笑。


    我看出她並不為難也不敷衍,便更加沒遮攔了。


    聊完種種,我又向她吐槽起了自己被父母催婚的事兒。


    我說現在的女孩都很物質,想結婚,要車要房要存款,這可把我們這些下層的窮光蛋給害慘了。


    哪像當年呀,我爺爺娶我奶奶的時候也就送了筐雞蛋當聘禮,事兒就辦成了。


    姑娘聽完我的話笑了笑,隨之側過臉去,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我當是自己說錯了話,畢竟我剛才那話有物化女性的嫌疑,於是忙要跟她道歉。


    誰知她突然又側過臉來。


    “剛才聽你說了那麽多,我覺得你這個人很不錯。


    那我送你一筐雞蛋,你能娶了我嗎?”


    我心想這姑娘有意思,故作嚴肅,原來是要跟我開玩笑。


    於是我一點不含糊地說道:“好呀,要是哪個姑娘能送我一筐雞蛋,那我就把她娶了哈哈……”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的,而我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昨晚和我長談的姑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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