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劈劈啪啪傳來一聲又一聲瓷器碎落的聲音,想都不用想,又是他們那驕傲的大小姐的傑作。


    終於,所有瓷器茶杯通通被雜得粉碎之後,柳翩然才停了下來,雙手緊緊握成拳,骨節分明。她頹敗地坐下去,嘴唇緊抿在一起,臉色很是難看。此刻,她的心,可謂是五味雜陳。


    為何,為何會這樣?


    她等了這麽久,盼了這麽久,最終忍不住派遣人前往校場打探消息,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有多期盼,往往結果就有多痛苦,在她翹首期盼中,帶回來得到消息,卻是東陵煜桀親自趕赴校場,將人救走,由他抱著,由宮外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寢宮。


    為何,到底為何,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她滿心歡喜,滿心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可是如今,才告知她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柳翩然遣退了其他侍女,隻留下霜兒,她坐在榻上,緩慢地,絕望地說:“霜兒,你告訴我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我守了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他就是看不見我,我堂堂丞相府千金,金枝玉葉,到底哪一點比上她,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她?”


    黃昏,窗外的漫天紅雲,如血一樣悲涼淒豔。


    室內的光線,幽幽暗暗,銅鏡裏的那張絕美卻有些蒼白的的麵孔上滿是憂愁,眉宇間竟是一道抹不去的哀傷。她的心好痛,好痛,因為那裏有一道傷,那傷口好深、好長、好痛,或者一輩子也不會痊愈。


    “小姐!”


    霜兒站在她身後,默默看著柳翩然,看著她哀傷的臉龐。


    她從小就跟著柳翩然,看著她經曆的一切,從小時候見過東陵煜桀一麵,她知道自家小姐愛上了那個英俊的男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陛下對她家小姐根本就是視而不見。


    這讓她氣憤不已,恨不得將西承靖姝千刀萬剮!


    在夕陽映照下,她抬眼便望見了柳翩然那雙幽黑的眼眸,竟一如最黑的夜。


    “小姐,你就真的打算就這麽放棄了麽?”


    “放不放棄,又能如何呢?”柳翩然悲哀的說道,那悲哀的語氣,讓霜兒心疼不已。


    窗外殘陽如血,而屋內卻是一室的寂靜。


    “小姐,為什麽不為自己的幸福爭取呢?”霜兒憤恨地說道,“你不能這樣消沉下去,陛下是你一個人的才對!再說,自古男兒三妻四妾很平常,帝王更是三宮六院,隻要略微用點手段,還怕得不到嗎?”


    “霜兒,你錯了!”柳翩然笑了,怔怔地看著被夕陽照得發紅的天際,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沒有用了,再也沒有用了!東陵煜桀對我沒有任何的感情,我在怎麽做都沒有用的!”


    “那又如何?隻要我們不放棄,隻要小姐你不再這樣頹廢下去,你始終都會是漓國最幸福的人!”霜兒輕聲說道,柔美的小臉上浮現了陰森的笑意。


    柳翩然站在窗邊,一襲淡粉的紗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黑眸中流轉著異樣的光芒。


    也許霜兒說得對,我是不該放棄,憑什麽要我柳翩然放棄?


    我柳翩然想得到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過!


    “霜兒,你有什麽計劃?!”


    “小姐,你終於變回以前那個小姐了!”


    霜兒高興的說道,而後,便伏在柳翩然的耳邊嘰嘰咕咕說著她的計劃。


    長樂宮。


    蘇離月氣急敗壞的扔著大殿裏所有可以扔的東西,“滾,都給哀家滾……”


    東陵煜祺一進門口就看見侍女們慌慌張張的往外跑。


    蘇離月氣急敗壞道:“哀家怎麽會生出這麽不孝的兒子。”


    “何事惹得母後如此動怒呀?”


    人未到聲先到,隻見東陵煜祺一身藍衣,臉上屬於他的招牌笑容。


    “殿下來了。”


    “參見殿下。”


    長樂宮中的一幹侍女都是蘇離月心腹,見到東陵煜桀三兄弟自然親近,東陵煜祺也微笑著一一點頭。


    “兒臣見過母後!”


    走進後殿內,一身金色錦繡常服的蘇離月坐於貴妃椅上,臉上的怒氣還未消散。


    一旁的同昌看見他,往常沉肅的臉上也帶出了溫暖的笑,轉眸看向了蘇離月。


    “你不在你的祺王府待著,來哀家這裏作甚?”蘇離月看見他,怒氣消了不少,聲音也清和許多。


    東陵煜祺執手行禮“這不是知道母後心情不好,特來陪母後說說話嘛。”


    “你倒是有心了。”


    東陵煜祺微微一笑,端過一旁的茶盞遞到蘇離月手中“母後何必動怒,氣急傷身,來,喝杯茶壓壓驚。”


    蘇離月看了一眼,並未動容,道:“你知道是什麽事嗎,就來這裏勸哀家,你到底是來陪哀家的還是來氣哀家的。”


    東陵煜祺微微偏頭,道:“母後,兒臣冤枉呀,兒臣當然知道是何事了,不就是皇兄跟那凊國公主的事惹得母後生氣了嗎?”


    明蘇離月嗤笑一聲,道:“嗬,你這個皇兄當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那個亡國奴頂撞哀家,哀家怎麽就生了你們這三個不省心的,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叛逆。”


    同昌行禮出去,守在殿外,東陵煜祺輕輕低頭,走到蘇離月跟前坐下“母後消消氣,消消氣,皇兄不是有意要頂撞你的,這不,知道你生氣了,特意要兒臣進宮來陪陪你呀。”


    蘇離月看了看兒子,笑意凝成了冰雪,冷道:“嗬,虧他還記得我這個母後,哀家還以為,他心裏隻有那個亡國奴了。”


    “母後,我們母子好久都沒有說說心裏話了,今日,兒臣就陪母後說說心裏話,嘮嘮家常如何?”


    自己這個二子,永遠都是一副笑臉,似乎天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動怒一般,麵對這樣一張笑臉,蘇離月饒是有再大的火氣也消減不少,隻能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哎,我們母子確實好久沒有說說心裏話了,那今日祺兒就好好陪陪哀家吧。”


    “不知母後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跟我們三兄弟說起你跟父皇的舊事。”


    果然。


    到底是親身父親,東陵煜祺不好多說,隻是眼角眉梢帶出幾分敬重與欽佩。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兒臣還記得,母後跟我們說過,父皇,是這天底下最癡情之人對不對?”


    “恩,你們的父皇,確實是這天下最癡情之人,也是這天下,最好的男人。”說起東陵煜祺的父親,蘇離月眼中滿是甜蜜柔情。


    “那麽母後覺得,皇兄的性子,是隨了誰呢?”


    “這……”


    “自從父皇駕崩之後,雖然母後沒有在提及,但是兒臣們都知道,母後沒有一天停止過思念他,因為母後就像父皇愛母後一樣深愛著父皇。”


    聞言,蘇離月白皙的臉上露出一絲絲紅暈,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絲痕跡


    “你這孩子,再說些什麽呢?”


    “如今,皇兄為了凊國公主如此,母後為何不換位思考一下,皇兄這性子是隨了誰呢?”東陵煜祺雲淡風輕的說著,希望可以勸說她改變主意。


    蘇離月那明麗的臉上有些黯然“哀家又何嚐不知道桀兒是隨了他父親呢,可是,他鍾情誰不好,為何偏要鍾情那個敵國公主呢?”


    “也就是說,母後你在意的,隻是對方是敵國公主的身份,那兒臣想問母後一句,倘若,那西承靖姝不是亡國公主,你覺得他與皇兄,可否相配呢?”


    “你這麽一說,哀家倒是想起來了,如果,西承靖姝不是亡國公主,她與桀兒,到著實般配。”


    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即使麵臨生死存亡關頭也從容不迫,淡定自如,如此特別色女子,她蘇離月倒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子,要是真的做了桀兒的妻子,倒也不失為一件喜事。


    可惜的是,她偏偏是亡國公主,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自古以來,亡國奴終不可留,必須斬草除根,以免養虎為患。


    “母後,皇兄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母後還不了解嗎,皇兄從小就聰明絕頂,謀略過人,文韜武略,母後覺得,一般的女子能入得了皇兄的眼嗎?”


    東陵煜桀是何等人也?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五行兵法、智謀無雙、君子六藝可謂是無一不通無一不曉!一般的庸脂俗粉,凡塵女子焉能入他的眼,這也是蘇離月最驕傲的地方,她能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兒子。


    “哀家知道你想要說什麽。”蘇離月伸手阻止了東陵煜祺想要說的話,喝了口茶,接著說道“哀家又何嚐看不出來呢,為了那西承靖姝,他連哀家都頂撞,哎,他真是隨了你們的父皇,一樣的執著,一樣的癡情!”


    他還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把他的一切都遺傳了個十乘十,罷了,隨他去吧。


    “罷了,你去告訴你皇兄,隻要不危及江山社稷,他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吧,哀家,不會在插手了。”妥協了。


    她能不妥協嗎,為了那西承靖姝,他那皇帝兒子真的是不管不顧了,如果她在逼迫他,她真的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他那兒子,向來說到做到……。


    “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哀家乏了!”


    “那母後你好生休息,兒臣先告退了!”


    “同昌……”


    待東陵煜祺退出長樂宮,蘇離月才將一直守在殿外的同昌召進殿內。


    “娘娘,同昌在!”


    “同昌,替哀家準備一些祭祀用品,明日,隨哀家去一趟東郊皇陵。”


    好久沒有去看他了,祺兒說的沒錯,雖然她沒有刻意的去提及他,但是,她確實每一天都在思念著他,那個她最愛,亦是最愛她之人——她的丈夫。


    “娘娘,今兒個怎麽想到要去東郊皇陵呀,還沒到掃墓的日子呀?”同昌有些疑惑。


    “不必問這麽多,你去準備便是……”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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