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後,獨孤易來到河城的銀海分齋,這讓當地地掌櫃誠惶誠恐。


    沒過一會,開始下雨了,綿綿雨絲將天色遮蔽得灰蒙蒙的。


    啞巴仆從垂頭恭敬守在門外,任由風雨打濕了衣擺,不為所動。另一名小童正端著茶壺侍立一旁,偶爾打個哈欠。


    披狐裘的男人坐在主位上翻看賬簿,他俊美的臉上沒有笑意,周身氣質高貴典雅,好像手中捧著的不是雞毛蒜皮的賬冊,而是什麽詩詞歌賦。


    掌櫃在下首候著,大氣也不敢出。他卑躬屈膝給獨孤易介紹河城分店的情況,又奉上熱茶靈果,就差親自揉肩敲腿了。


    他雖開店多年,卻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齋主。


    那場景,宛如朝聖。


    獨孤易翻閱的速度極快,過了會,他輕輕合攏書頁:“你是說,周霖一直通過你購買墨玉丹,一年三枚,以高於市價二成的價格,年年不斷。”


    “是的。”


    “你知道普通修士一年至多服食一枚墨玉丹嗎?”


    掌櫃愣了一下,隨即恭敬回答:“小的知道,但那周霖壽數將近需求翻倍,且小地方銷量不大,若是頻繁從別地調貨,費用昂貴。”


    “有時候為了行走方便,小的也會幫周家購買一些爐鼎以作掩飾。”


    “這次他們覆滅的太快,小的來不及反應,但齋主放心,我已經焚毀了全部暗賬,料定那些人翻個底朝天也查不出來。”掌櫃成竹在胸,一副等著誇獎的模樣。


    獨孤易點點頭,他瞥了眼老實憨厚的男人,溫柔地笑了笑。然後朝外守著的啞奴招招手:“金甘,進來。”


    啞巴奴才垂頭走進,頭發還在滴答水珠。


    掌櫃以為自己要受嘉獎了,正摩拳擦掌。怎料聽見獨孤易輕飄飄說:“此人已無用了,殺了他吧。”


    他不敢置信地大張著嘴,還未反應過來,一把冰冷鋒利的刀刃劃過咽喉,他就說不出話了。大股大股溫熱的鮮血湧出,飛快帶走身體的熱度。


    前一秒還在賠笑,下一秒人已經躺在了地上。


    啞巴奴才麵無表情收回佩刀,沉默地抓起屍體的腳,慢吞吞拖出門去,獨留地上一條血痕。


    從頭到尾,獨孤易都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他的衣擺幹淨如雪,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


    一旁的侍童見怪不怪,他掐著除塵訣清理地板上的血跡,小聲嘟囔:“蠢貨,周霖服食過量,早晚要被發現。還好周家人死得快,要不然整個書齋都要跟你遭殃。”


    “小魚。”


    “哎,齋主有何吩咐?”


    獨孤易端著茶盞,茶杯裏是粗糙劣質的茶水,他一抬手,袖口下垂,露出手腕上一片陳舊的燙傷疤痕。


    坑坑窪窪的,年歲已久,和周圍白皙光潔的皮膚很不相配。


    侍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疤上,很快就又別開。


    獨孤易問:“要你辦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名叫小魚的侍童含笑:“齋主,這麽一會功夫您都問了三回了,您對那位仙子也太上心了。”


    他裝模作樣抱怨一句,又道:“奴才遣了好多人去,但東西都未送出去,有一次放下了,又被追著送了回來。”


    獨孤易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怎麽,她說不喜歡我?”


    小童撞見他冰冷的眸色,急忙解釋著:“怎麽敢,是那位金丹期的真君,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似的,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啪”的一聲,茶盞被放在案桌上。獨孤易忽然站起身,臉上還掛著玩味的笑意。


    小童瑟瑟發抖,他知道齋主越是春風和煦,心情就越差。


    “天衍宗的慈惠真君,倒是有趣……隻不過是一瀕死小蟲罷了,本君不介意和他比命長。”


    獨孤易踏出屋子,聲音自雨幕中傳來,飄離悠遠,“走吧。”


    小童忙追上去打傘:“齋主,我們才剛到,這就離開了嗎?”


    雨絲落下,在獨孤易周身幾尺避開,並不會真的落在他身上。


    他回頭瞧了眼簡單樸素的書齋內室:“河城分齋已經暴露了馬腳,等白玉京會盟那批蟲子查過來,不亞於甕中捉鱉。”


    他揮揮手,白皙指尖散發無窮法力,原本安安穩穩的房屋,忽然就和地動了似的,從三樓開始,漸漸往地下坍塌去。


    飄起的塵煙遮天蔽日,不管這裏曾經埋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都永遠沉睡地底。


    獨孤易帶著侍童和啞奴坐上馬車,原本的紅皮小馬踢了踢蹄子,化身成一匹背生雙翼的妖獸,帶著馬車往半空疾馳。


    他低頭回望了一眼煙雨朦朧下的小城,想到那名擁有瀲灩水眸的女子,不由自主笑了。


    下次,必有再會之機。


    下次,必讓你傾心於我。


    戚慈原本隻是懷疑。他又回到周家搜查,企圖找到銀海書齋販賣墨玉丹的證據,但沒多久就聽聞了城裏發生地動。


    趕到時,隻餘下一地殘骸。


    “真奇怪,怎麽光這家鋪子塌了。”


    “這好像是家書鋪吧?我怎麽記不清了。”


    周圍百姓們竊竊私語,紛紛慶幸自家房屋沒有遭受波及。


    戚慈牙關緊咬,怒目而視。人已死、房已塌,就算銀海書齋真的有點什麽,也已死無對證。


    *


    兩人在河城待了小半個月,霍忍冬幫助救治了當地傷患,他們等新來的城主正式上任,在平民的千恩萬謝中離開。


    臨走之際,戚慈順手點了兩個有靈根的小孩,讓他們到最近的門派去拜師學藝。


    於他而言不過隨手之舉,底下的百姓卻驚呆了,呼啦啦又跪了一片,口呼叩謝仙師。


    霍忍冬知道,引人入道是大恩大德的事。


    一直到二人走出鐵索橋很遠,河城的百姓還跟在後頭送別。霍忍冬頻頻回頭看去,起先還能看清付春華等人的麵容,後來就隻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戚慈抱臂走在前頭:“看什麽?你要不選擇跟著我走,也可以去宗門安心修煉。每日供奉不缺,有人妥帖照顧,也不用麵對這麽多危險。”


    霍忍冬快走幾步跟上,與他並肩:“我既跟公子走了,就絕不反悔。”


    一旁,戚慈並未說什麽。但餘光所見,他似是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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