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的新鄭,夜深人靜。


    發生了如此大的動靜,自是驚動了不少人。


    連身處紫蘭軒的韓非都聽見了那一聲巨響。


    就更瞞不過藏在這座新鄭城內各處的農家、儒家、墨家、法家與其他諸子百家的弟子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這不是坐以待斃的理由。


    於是,很快,新鄭就亂了起來。


    不過,也隻是跟城牆接壤的新鄭平民區亂了起來,聲音這種東西,隔得越遠,動靜越小,等聲音傳到達官顯貴與文武百官居住的區域,估摸著也就跟野貓踩踏瓦片不慎發出的腳步聲差不多。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達官顯貴的權力極度膨脹。


    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老百姓的命不叫命,他們的死活也沒人去管。


    哪怕煙塵已在平民區升起。


    臨近城牆。


    但城牆上的兵卒依舊盡忠職守。


    一點都沒有派人去查看的意思。


    故此,指望著那些達官顯貴和文武百官收到消息後,立刻派人維護現場,尤其是在這大半夜本該睡覺的時候,本就是一種可笑的奢望。


    而平民區的亂,不是那些平民百姓自發性的亂。


    隻是因為諸子百家的耳目多在這些平民區裏,往日裏,也是混跡於市井之間,而這所謂的“市井”二字,說的便是平民區裏的條條街道小巷。


    能混跡在這裏的,都不是什麽高手。


    別說發現林朝辭、田言、驚鯢、紫女這些或宗師,或先天的高手了,哪怕是武功最低的白鳳與弄玉,也不是一群三流高手能發現和追蹤的。


    正因如此。


    等這些諸子百家的弟子趕到現場時。


    留給他們的隻有一片殘破的廢墟——斷口整齊的半截石牆,上麵還殘留著能割破手指的一絲絲劍氣,大片大片的冰霜,不少地方還剩下大半截的冰鏡,中間的地麵上還有一個深約五米的大坑,在坑底,被壓實的土壤中,還有一個模糊的人形模板,依稀能看出這個被從土裏扣出來的人,在被壓入土中的那一刻,雙手持握武器,看痕跡的深淺應該是兩柄劍。


    看到這裏,沒人再敢看了。


    隻說那一絲絲劍氣。


    就必定是一位先天高手留下的。


    諸子百家的先天高手不少,可能被當做耳目的弟子是什麽身份,懂的都懂,大部分都是三流,有兩個二流,在匯聚而來的各方人馬中格外顯眼。


    疑似三位先天高手交戰。


    其中,或許還有宗師。


    查不出來,也許還能留一條小命。


    查出來了,反倒是大禍臨頭。


    故此,隻要我不查,就永遠不用考慮查出來之後該怎麽辦。


    紛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咱們也不知道發生了啥。


    就按咱們看到的往上匯報就是。


    這年頭,能平平安安的活著,本就是一件幸事了。


    而在紫蘭軒裏。


    皺眉凝望的韓非也終於是等到了歸來的紫女一行人。


    目光從紫女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眸子裏,稍有些擔憂的神色頓時化作凝重,語氣倒還是一如既往的輕鬆,很好的遮住了他眸子裏的思想變化:“怎麽不見衛莊兄和林兄了?”


    紅蓮在一旁打著瞌睡。


    紫女等人對付黑白玄翦沒帶她。


    主要是因為她的武功太低了。


    弄玉再弱,也是個二流。


    她呢?


    區區一個三流。


    麵對八玲瓏都有生命危險。


    故此,韓非這個做哥哥的也就拍板決定了,沒讓紅蓮跟著去,而紅蓮也是閑的沒事幹,大家都走了,就剩哥哥韓非與紫蘭軒裏的幾個舞姬姐姐陪著她了,也就習慣性的坐在桌前,等起了人。


    等著等著,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如今,被韓非的聲音驚動。


    揉了揉眼睛,一臉困倦。


    坐起身,把哥哥韓非怕她著涼,給她蓋上的外袍拿下,起身還給哥哥韓非,這才發現回來的人群中少了兩個人,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紫女作為紫蘭軒之主。


    也是流沙四首領中僅存的在場者。


    當仁不讓的接過話題,解釋道:“出了點意外,動手太快了,等朝辭他帶著靈姬趕到時,衛莊與白亦非已經跟黑白玄翦打起來了,不過,除了這點小意外,其他的倒是都按計劃走了,黑白玄翦被朝辭他生擒,拎去了雪衣堡,看衛莊和白亦非的樣子,應該是沒打痛快,於是,他們倆也就跟著朝辭一起去雪衣堡了……對了,那位農家大小姐田言也跟著去了,還有驚鯢,她的手下梅三娘則帶著她的弟弟田賜,跟我們一路回來,現在已經回到了她們的那個包廂,在剩下的這些人中,明珠夫人看天色已晚,也就跟我們簡單告別之後回宮了,蓑衣客、墨鴉、驅屍魔幾人受了點傷,都各自去修養了,我們的太子殿下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韓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後,忽然注意到了紫女的一句話。


    挑眉道:“生擒?”


    “一招生擒。”


    這句話不是紫女說的。


    而是焰靈姬說的。


    紫女走到一旁默默喝水。


    由焰靈姬接過話題,並不嫌事大的刺激起了紅蓮:“一口一個了不起,一巴掌一個黑白玄翦,那個十幾米高的灰煙就是他出手的後果,別看黑白玄翦是大宗師,被他一巴掌摁在地裏拔不出來……可惜某人嘍,實力太弱,連這珍貴的一幕都沒能看見,甚至連在一旁加油打氣都做不到,隻能待在大大的房子裏,在心裏委屈巴巴的掉眼淚,好可憐呦!”


    “誰掉眼淚了,你不要胡說!”


    “實力太弱怎麽啦?”


    “那是因為本公主起步晚!”


    “再等兩年,本公主讓你好看!”


    紅蓮被焰靈姬的調侃氣的無能狂怒。


    可焰靈姬卻滿不在乎。


    甚至還故意的聳聳肩,一臉無辜:“可人家現在本就很好看呐,他都誇人家像個小妖精呢!”


    紅蓮被氣的漲紅了臉。


    不是,這人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啊!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啊!


    弄玉也是低著頭,在心裏暗啐一口。


    這就是中原跟百越在文化上的差異。


    中原講究含蓄。


    百越講究坦誠。


    讓弄玉跟心上人告白,她隻會選擇隱晦的言辭,而讓焰靈姬跟心上人告白,她用的隻會是直球。


    比如說:小男人,我看上伱了~


    同樣的話讓弄玉說,她絕對說不出口。


    不過,像紅蓮跟焰靈姬鬥嘴一事,在這些天裏已經發生了不少回,韓非等人也就輕描淡寫的忽略了紅蓮二人,把目光放在了後續的收尾工作上。


    由紫女先開口。


    笑容漸漸淡去,語氣漸漸嚴肅:“疑似為秦王嬴政的尚公子,目前,已確定在使臣館隨李斯入住,我紫蘭軒的姑娘們倒沒能滲透進去,不過,在吸納蓑衣客手下的情報組織後,在總名單中,倒是有幾名眼線早已滲透進了使臣館,最長的可達八年之久,我已成功聯係上了他們,保證能給你提供最準確的情報。”


    “很好。”


    “但我希望的是低調。”


    “因為新鄭很快就會成為暴風眼。”


    韓非的話意有所指:“一場名為諸子百家的暴風,會在不久後,從四麵八方湧至此處。”


    “你是在忌憚張家?”


    “還是在忌憚張良?”


    紫女似懂非懂,反問道:“你不是一個沒有容人之量的人,那麽,你究竟想借用這股風清洗什麽呢?”


    “清洗法度。”


    “清洗韓國。”


    “清洗一切的腐朽。”


    韓非很認真的點點頭,算是認同了紫女那句“你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的人”的誇讚之言,不過,站在一位王的視角,乃至一位皇的視角,有些腐朽是必須清洗的:“韓國至今一百五十年有餘,張家輔佐五代韓王,已有百年之久,是賢亦是權,我想給予萬民公平,就必定要剝奪少數人的不公平,他們會拚命把韓國搞的一團糟,試圖用這種方式證明韓國需要他們……”


    “你還是如此喜歡渾水摸魚。”


    紫女失笑著搖搖頭。


    挑開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


    笑道:“張子房可要留著,就不說那孩子的才華,隻說那孩子跟你的交情,他就是可用的。”


    “所以我會給張家選擇。”


    韓非端起自己心愛的酒杯,一語雙關的笑道:“也隻有渾水摸魚,才能在一片渾水中拎出一條魚,而不被其他還在汙水裏掙紮的魚發現並仇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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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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