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沒給荊天明留有太多的思考時間。


    也沒給少羽留下太多感傷時事的餘地。


    不過,少羽有一句話說的很不錯。


    他們終究是他們自己,要走他們自己想走的路。


    翻譯一下的意思是:沒有人是另一個人的影子,他們不是另一個自己的影子,另一個自己也不是他們的影子,他們是不同世界裏開出的兩朵相似之花,隻不過,終究隻是相似。


    沒等少羽跟荊天明聊太久。


    他們所在的車隊就走到了太湖岸邊。


    根據地圖,項梁帶隊,沒費什麽功夫的找到了岸邊的碼頭,在夜間忽然興起的濃濃霧氣中,眺望朦朦朧朧的江麵,認真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再等一會,暫時不用火把進行聯絡。


    火把這種東西就是這樣。


    自己人能看見你的信號。


    敵人也能看見你的信號。


    也許敵人看不懂信號的意思,但一定能看見信號本身,也就是火把,並會如附骨之疽一般跟上來。


    流沙的首領衛莊,也是一位天下罕見的大宗師。


    與蓋聶師出同門,都是鬼穀弟子。


    兩人之間有什麽恩怨,少羽、項梁、荊天明等人不得而知,不過,蓋聶之前強撐著驚走蒼狼王,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他暫時是自己人,而蒼狼王的逃遁,也證明了流沙據此不遠。


    在這個節骨眼上,自是越快抵達鏡湖醫莊越好。


    蓋聶的傷好的越快,他們活下來的概率也就越大。


    且,就像人的力氣不是無限的一樣,戰馬的腳力也不是無限的,狂奔數十裏,也需要休息。


    故此,還不如靜靜等待片刻。


    如此濃霧,反倒掩蓋了他們的行蹤。


    而現實也的確如此——高月是掐著點過來的,卡著十一點,抵達鏡湖醫莊對麵的這座小碼頭,接著,提起在路上捕捉螢火蟲製作的燈籠,下了船,並在十一點二十分鍾左右,找到了在碼頭周圍焦急等待的項氏一族與荊天明這個外人,款步上前,橙色的戰國女子衣裙,在燈籠的微光照耀下,把這個幹淨的女孩襯托的格外典雅高貴,不必開口自我介紹,都能看出她的家世非凡,後麵跟著同樣俊秀非凡的林朝辭,隻不過,林朝辭並未提著燈籠,而是跟在高月身後,把手插在風衣兜裏,慢悠悠的走著。


    高月沒回頭。


    奇妙的是心情格外穩定。


    那種心安的感覺,反倒讓她心慌。


    不過,眼下的重點不是林朝辭,而是前往鏡湖醫莊避難的項氏一族,公事和私事她還是能分清的。


    盡管她已經下意識把有關林朝辭的事劃分到了私事裏……


    上前兩步,在距離項梁等人五米外的地方站定。


    軟糯的嘴唇開合之間,那份無法言明的古典美持續驚豔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甚至讓項梁等人忽略了這個小女孩在說什麽,直至兩三秒後,大腦才重新運轉,回味起了這個小女孩剛剛說的話:“蓉姐姐現在正在救治一位重病人,讓我來待她迎接諸位,請諸位大哥前輩恕罪。”


    遠在鏡湖醫莊,因為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重要消息,而被端木蓉以相當複雜並不損害身體的針灸,紮了半個下午,迄今還沒醫治好的墨家弟子淚流滿麵。


    狗屁的重病人。


    重病與否,都是端木蓉一句話的事。


    不過,端木蓉也不是刻意折磨此人。


    她隻是想讓此人害怕。


    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尤其是高月的身份過於敏感,不管是昔日燕太子丹的獨生女,還是今朝墨家钜子燕丹的獨生女,都決定了高月很難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更別說高月那身藏不住的氣質。


    普通的戰國女子服飾。


    沒有首飾可以點綴。


    就連鞋子也不是水晶鞋。


    而是一雙簡陋的布鞋。


    即便如此,都能讓項梁等人失神,足見高月的容貌與氣質究竟是何等驚豔,堪稱一眼萬年。


    這等小白菜,如今似乎被一頭外來的野豬拱了。


    端木蓉隻是想想就覺的頭疼。


    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跟“死去”的太子妃與行走江湖、謀劃複國大業、居無定所的墨家钜子燕丹交代。


    故此,身為一名醫師,還是對刑訊沒什麽經驗的醫師,恐嚇這名墨家弟子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隻希望這名墨家弟子不要被初出茅廬的端木蓉嚇到精神失常,畢竟,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反反複複插滿銀針的感覺,還真的是挺嚇人的。


    “原來是墨家的朋友。”


    項梁拱手,身為楚國士族,盡管被秦國通緝追殺多年,但最基本的見麵禮儀他還沒忘,笑道:“不知姑娘姓名……我們該如何稱呼姑娘?”


    高月已經十二歲了。


    十歲以下,可以叫丫頭。


    十歲以上,在古時,就可以叫姑娘了。


    富貴人家的女孩,則可以被稱為小姐。


    不過,高月是墨家弟子,墨家裏不流行小姐這個稱呼,哪怕是端木蓉,對外也經常被叫做蓉姑娘,且,女孩發育的比同齡男孩更快,十二歲的高月,看上去已有日後傾國傾城的模樣,項梁拿不準年齡,如此稱呼倒也比較禮貌。


    跟後世不少人口中的那個“姑娘”是兩個意思。


    一個是代指未出嫁的少女。


    另一個是代指自家的女兒。


    “我姓高,名月。”


    “大家可以叫我月兒。”


    高月說著這句從小到大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自我介紹,考慮到夜長夢多,不宜在此閑聊,也就長話短說,把這些不重要的客套扔到了一邊:“船早已在碼頭等候,請諸位大哥前輩隨我來。”


    高月舍去了些許客套。


    不過,項梁等人並未在意。


    要說急,他們比高月更著急。


    高月願意節省點時間,他們自是樂意見到的。


    隻有荊天明還沉迷於高月的美貌中無法自拔。


    盡管高月已經轉過身去。


    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墨家準備的幾艘小船,都是敞篷的。


    跟高月攔林朝辭的那艘小船不一樣。


    敞篷的有點是更能裝東西。


    缺點就是風比較大,容易受寒。


    有水的地方,風一向比較涼,就像海風凜冽一樣,哪怕是最溫柔的海風,吹上一段時間,也會感覺皮膚不舒服,好似不自覺繃緊了一樣。


    而在這個醫術並不發達的時代,受寒可不是什麽好事。


    故此,高月很少會開敞篷船。


    哪怕是開,她也不是舵手。


    坐在船頭,目光從後麵擺舵的墨家弟子身上掠過,依次掃過船上人,看著擠上船的荊天明與一臉黑線的少羽,抿唇,笑著搖搖頭,卻並未解釋什麽,而是把目光放在同樣上船的林朝辭身上,想了想,把手中的燈籠接下一枚,遞給林朝辭。


    她自己則拿起另外一枚。


    把燈籠上麵的蓋子打開。


    任由螢火蟲從中飛出,滿天星火。


    與那份更像是初見殺的一眼萬年相比。


    眼下,才是真正無可挑剔的一眼萬年。


    存在於林朝辭記憶中的名場麵。


    與少少掐訣、靈姬起舞並駕齊驅的珍貴回憶之一。


    “好美!”


    不止林朝辭一人如此默契的讚歎著。


    卻隻有林朝辭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被高月聽見,垂眸不語,貝齒咬唇。


    動作稍有些慌亂。


    拿起第二枚燈籠打開。


    繼續放著燈籠裏的螢火蟲。


    裝作剛剛什麽都沒聽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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