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日升月落,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的空氣一如既往的新鮮,可神火山莊的氣氛卻格外低迷,不,不對,與其說是低迷,更應該說,充滿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這一點,哪怕是身處閨閣之中的東方淮竹與東方秦蘭,也深有感觸,隻不過,對此現狀,她們也無能為力,連最簡單的安慰都格外蒼白!


    是的,神火山莊遭遇了一場失敗!


    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敗!


    或許有人就要問了,所謂的大敗,到了什麽地步?


    一天兩夜下來。


    神火山莊的莊主東方孤月總算拿到了一份準確的數據,也是一份讓他心亂如麻、怒不可遏、無法追究責任、隻能悶聲壓下這口氣的數據。


    “練氣四層以下,無有調動。”


    “練氣四層以上,練氣七層以下,共計一千七百三十六人,死六百三十人,重傷五百八十二人,輕傷四百四十四人,餘一百零七人無傷。”


    “練氣七層以上,築基以下,共計一百四十五人,死三十二人,重傷四十七人,輕傷二十三人,另有五人下落不明,隻有三十八人無傷。”


    “築基以上,共計三人。”


    “死亡一人,重傷兩人。”


    看著白紙黑字上的清晰數據,東方孤月默不作聲的往後翻了一頁,盡管他的手都在不自然的顫抖:“另,附書一份,共計七百三十名弟子落款……經審閱,乃狀告金人鳳臨陣脫逃、假傳命令、捏造事實等大罪,望莊主明鑒。”


    明鑒?


    明鑒個屁!


    別說後麵的三條大罪了,隻說前麵那些明確的損失,都足以讓金人鳳的腦袋掉個十次八次的!


    至此之前。


    神火山莊的弟子在四千三百人左右。


    練氣四層以下的,約有一千四百人。


    也就是說,從練氣四層開始算起,到練氣九層結束,共有兩千八百名弟子至兩千九百名弟子。


    金人鳳拉了一千八百多人出去。


    隻說死,就死了將近七百人。


    除了一百多個獨苗無傷歸來。


    剩下的一千餘人,全部是重傷或輕傷。


    相當於把神火山莊即戰力的百分之七十徹底打殘。


    就算是他這個神火山莊的莊主,打了這種敗仗,都難辭其咎,更別說是金人鳳這個所謂的神火山莊大師兄了,此外,金人鳳還捏造事實,控訴水蛭一族殺害人類,但根據大量弟子反應,根本沒有這回事,水蛭一族的駐守妖王在徹底開戰前,甚至還在勸說他們不要被人蠱惑,說,水蛭一族是愛好和平的種族,雖然飲血,但都是從山林裏捕獵或飼養牲畜來解決這個問題,不存在也不可能殺害人族,然而,如果說這隻是誤會,金人鳳假傳他這個莊主的命令,調動三名堪比妖王的築基供奉去往前線,則是有各種人證物證存在,做不得假,另有臨陣脫逃這個所有人都見證的事實,金人鳳根本沒出現在正麵戰場上,這是已經不是什麽所謂的牆倒眾人推了,更沒有人想害金人鳳,而是金人鳳自己的問題。


    隻是,回想起自己那個大徒弟淒慘的模樣與合理的說辭,哪怕是東方孤月,也感到一陣棘手。


    捏造事實,是為了開疆拓土。


    這裏是一氣道盟的治下。


    是我人族的樂園。


    豈能容肮髒的妖族盤踞於此。


    假傳命令,是想要給您驚喜。


    讓您看看我能獨當一麵。


    讓您以我為驕傲。


    為兩個師妹日後掌權而鋪路。


    臨陣脫逃,則是一種新戰術。


    我想仗著神火突襲後方。


    來一波前後穿插。


    隻是沒想到最終失敗了而已。


    出發點全是好的,結果全是錯的,就像是一個逞強的小孩,平日裏的穩重,並不影響他想對師父和外人證明自己的心情,而他唯一一次的證明,不僅搭上了一隻手和另一條手臂,以及盡二十年的壽命,還搭上了近七百條人命,以及神火山莊足足打造了數十年的招牌。


    故此,東方孤月想說什麽?


    故此,東方孤月能說什麽?


    以他的眼裏自是能看出來,他的大徒弟已經廢了。


    便是塗山的鬥轉星移之術。


    能鏡像化一條手臂。


    但兩隻手都丟了,怎麽鏡像化?


    說白了,就算請塗山出手,也無非是讓金人鳳多條胳膊,手依舊是沒的,而唯一能斷肢重續的,甚至是心髒碎了都能救的,隻有水蛭一族,沒錯,就是剛剛被金人鳳打的翠玉一族。


    都不用腦袋去想。


    哪怕是用腳去想。


    翠玉一族都不可能為金人鳳醫治。


    更別說,妖界早有傳聞,塗山那位會鬥轉星移之術的三當家,其醫學基礎,是由翠玉一族的那位族長翠玉靈打的,隻是後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開發出了更上一層的鬥轉星移之術。


    塗山大抵也是不會治的。


    給錢也不行。


    如此一來,擺在他麵前的路無非兩條。


    一條包庇金人鳳。


    就當是最後的師徒情分了。


    因為這口大鍋,總要找一個人去背。


    他背了,就不用金人鳳背。


    一條處決金人鳳。


    不僅能快速挽回人心,穩定神火山莊的亂象,隻要他再去找水蛭一族的族長翠玉靈交個手,刷個戰績,甚至能把失去的聲望重新挽回來。


    其實吧,他跟翠玉靈並非敵人。


    此前,他跟翠玉靈也交過手。


    念在水蛭一族確實沒害人的份上,他也網開一麵。


    故此,作為鄰居,關係勉強不錯。


    你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你。


    大抵如此。


    可他這大徒弟金人鳳一亂來,就算他去找翠玉靈刷戰績,怕是也很難辦了,因為據門下弟子所言,在這場戰鬥中,神火山莊的損失固然不小,可水蛭一族也不是沒死妖王級別的高手,比如說,那個在一開始提醒神火山莊眾人別被蠱惑的妖王,就死在了那位已死築基修士的劍下,啥都沒做,就死了一個高層,別說翠玉靈了,換做是他,他也會急眼拚命。


    是選擇情感,還是選擇公道。


    “徒兒啊……難得,你給師父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金色的火焰纏繞上了書信。


    一縷青煙寥寥升起。


    東方孤月似乎一瞬間老了十歲。


    沉吟片刻,想了想自己背鍋的說辭。


    一生重情重義。


    盡管也死在了重情重義上。


    可東方孤月並不後悔。


    起身,歎氣,整了整衣服,步伐沉重的向外麵的大殿走去:“就當是為師教你的最後一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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