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言下車,從後門員工專屬通道進了酒店。


    此刻,酒店大門口,人潮湧動,伴隨著的還有歇斯底裏的哭喊和咒罵。


    “雲上酒店黑心經營,還我女兒命來!”


    “雲上酒店害死我女兒,我女兒才三十九歲啊,你們為什麽這麽狠心,為什麽啊!”


    老太太的哭聲此起彼伏,沙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委屈、憤怒,甚至還有無處可伸冤的絕望、憎恨。


    “我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麽事情,你們要逼她跳江啊!”


    “雲上酒店,你們把公道還給我們!”


    “嗚……”


    她跪坐在地上,身上穿著單薄地外套,臉色發青,卻哭得撕心裂肺。


    而她的身旁,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坐在輪椅上,因為半癱,麵色正時不時地抽搐著。


    他說不出話來,皺巴巴的眼睛卻不斷溢出淚水,看著極其可憐。


    兩個人,正在以受害者的名義,向雲上酒店討回公道。


    周圍的記者,一個個則像是聞到了肥肉的鬣狗,拿著相機就往婦人臉上懟去,恨不得拍出她最淒慘的模樣。


    還有不少,拿著錄音筆,拿著話筒,手機,往她嘴邊遞過去。


    “你女兒是王雲香嗎,她投江是因為替雲上酒店做壞事,良心不安自盡的嗎!”


    “王雲香不是自殺的嗎,為什麽你會說她是被雲上酒店害死的!難道這裏麵有不為人知的內幕消息嗎!”


    “請問一下,王雲香的屍體打撈上來了嗎!你們為什麽不先去打撈你女兒的屍體,為什麽先來雲上酒店哭訴?”


    熱潮湧動間,一句句話,唾沫星子交織,噴灑在雲上酒店的大門口。


    亂成一團!


    任雪天之前安撫記者的手段,徹底淪為了無用功。


    隻要林氏一句話,南城的媒體多數都會給他麵子,更何況還是當下最熱門的雲上事件,掌握一點消息便是流量密碼。


    沒有人關心那對老人,更沒有人關心雲上酒店的真相。


    資本家掌握的力量,他們對金錢和權勢的渴望,在這一刻凸顯的淋漓盡致。


    樓上。


    舒言站在窗口向下望去,看著那些瘋了一樣的人,神情有些不悅。


    “那些人是瘋了嗎?”


    她喃喃自語。


    身後,任雪天臉上有一道血絲,是突然被記者襲擊造成的,也幸虧他當時察覺不對勁兒,走的快,不然可能已經被樓下的記者生吞活剝了。


    “小小姐,這種時候,你不該來的!”


    現在雲上酒店沒有證據,不僅沒有辦法安撫那對年邁的老人,更沒有辦法去應對那群瘋狂的記者。


    雲上酒店,岌岌可危。


    這種時候舒言來,被記者盯上,麻煩就大了!


    任雪天言語透露關心,舒言回眸,搖了搖頭認真道:“任叔叔,我來是不想你自亂陣腳。”


    她猶豫一下,沒有拿出郵箱裏麵的東西,而是直言道:“我手裏有雲上清白的證據,不過現在不是放出來的最佳時機,所以我需要你靜觀其變,冷靜對待接下來的混亂。”


    任雪天聞言瞬間激動了,老實的臉都抖動起來,急切道:“這,小小姐,這話可當真?!”


    “自然當真。”


    舒言頷首,不給他激動的時間,指了指酒店大門口的混亂現場。


    “你先去叫救護車,樓下老夫妻估計熬不住太久,那些記者已經瘋了,我怕出事。”


    她說著,又道:“再就是報警,說樓下那些記者擾民,先趕走再說。”


    任雪天聞言,之前被記者的突襲搞得慌亂的心神,定了定。


    “好!我現在就去!”


    任雪天迅速叫了救護車,然後報了警,之後便與舒言看著樓下現場,免得再出意外。


    看著老夫妻兩個人被記者圍攻,二人心情複雜不已。


    “小小姐,我問過了,王雲香的父親中風癱瘓,母親患了癌症,已經是晚期了。”


    任雪天盯著樓下的老年夫妻,歎息道:“二人膝下隻有一個女兒,便是王雲香。”


    “她嫁給了南郊的商戶,丈夫投機經營,弄了壞賬,兒子十五歲,上學期間打了人,人家索賠。”


    “這些事情,一時間全部壓在了王雲香身上,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選擇了那條路。”


    任雪天說這些,也不是為王雲香說情,隻是想讓舒言知道,雲上酒店的那些員工也是人,也會犯錯,不要因為一個人,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王雲香,可是王雲香又會是每一個人。


    她需要懂得人心。


    舒言靜默不言,隻盯著樓下,腦海中卻仔細回想著自己的小時候。


    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其實,王雲香是幸運的,她愛的人,愛她的人,都還在。


    可王雲香又是不幸的,因為她愛的人,愛她的人,都被生活折磨地遍體鱗傷。


    可如果她是王雲香,她寧願承受一切,也不會撇開這些身後的人離開。


    因為,這些人能夠治愈生活的傷,而不是自己一了百了,把傷全部留給了這些人。


    半個小時不到,舒言便看到救護車、警車相繼到來,隨後樓下的混亂慢慢停止,人也漸漸疏散。


    不過老兩口跪在門口,寧死不走。


    舒言看著記者散開,便知道是自己下去的時候了,當即便走出了辦公室。


    任雪天不假思索,緊跟了上去。


    二人下樓,走出酒店,一步步站定,停在了老兩口身前。


    “雲上酒店,還我女兒……”


    老婦人喃喃哭著,眼睛裏麵的淚,似乎都流幹了。


    舒言靜靜看著她,最後深吸一口氣,半跪著看向老婦人。


    “你好,我是雲上酒店的負責人,舒言。”


    她淨澈的眸,凝著老人的眼睛,帶著尊重和認真。


    “王雲香的事情我很抱歉,她在酒店工作這麽多年,我們竟沒有察覺到她家中的困難,讓她走上了這條絕路,確實是我們對員工的關心不夠。”


    “可是,雲上酒店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王雲香的事情,這一點,請您務必相信我們!”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真誠,又或者語氣太過肯定,老人茫然的眼神逐漸聚焦,定定地看著她良久。


    突然,老人抬手就向舒言的臉打了過去。


    “你還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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