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叮囑


    成婚雖然不久,可李清樂一顆真心全都在溫長青的身上,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溫長青有任何事情,也從來都不瞞著她,夫妻兩個如膠似漆,甜勝過蜜糖。


    她曉得長青私下裏做了一些事,是背著家裏,更不肯叫阿公知道的,就連長玄,他也想瞞著。


    長青跟她說,這些年長玄遠在定陽,常年都不在家,他一個人扛下了很多事,偏偏阿公又是個從來都不斤斤計較的人。


    便不說外頭,單說家裏二房和三房,有多少做得過火的,阿公卻什麽都沒說過,也沒整治過什麽,甚至是當初分了家後,各房得了各自產業,阿公也沒想過要吞了二房和三房手上的資產,反倒這十來年,還讓出去不知多少。


    這回陸景明放火燒了二房的染料坊,她知道的時候,隻有震驚,後來又聽長青說了其中的緣由,加上如今染料坊入夥的契書,也的確已經轉到了長青名下,她放寬了心,曉得陸景明沒有扯謊誆騙,便反而覺得陸景明實在是個很仗義的人。


    但這些事情,是絕不能讓長玄查出來的。


    不管是陸景明放火,還是染料坊入夥。


    溫長青半天也不吭聲,李清樂心裏著急,手上又上了力道:“大郎?”


    “他一向很聽桃蹊的。”溫長青低眼看她,反手握住,看她骨節隱隱發白,眉間閃過心疼,“我想著姨媽既然來了,又帶著表弟和表妹,我要操持家裏的生意,幫襯父親,他是不管這些的,倒不如叫他去陪著表弟。”


    李清樂微怔須臾:“杜旭?”


    她揚聲反問,秀眉蹙攏,想了好半天,猶猶豫豫的:“那也不能天天都去陪著表弟吧?什麽都不……”


    聲音戛然而止。


    李清樂瞳仁一亮:“眼下母親疑心著姨媽一家的來意,我和桃蹊勸了好久,母親也沒怎麽聽進去,同桃蹊說一說,讓長玄日日跟著杜旭,說是陪著他在歙州遊玩,實則是看著他,倒不是說人家真的會做什麽,隻是尋了這樣的借口,借著桃蹊的口,支開長玄,叫他有事情可忙,又事關著母親,長玄自然分不了身去調查染料坊走水的事。”


    溫長青會心一笑:“便是這個意思,隻是這話我不好去說,就怕回頭長玄真查出點兒什麽,再懷疑到我頭上,得不償失。”


    李清樂吃驚:“衙門裏的官差都查不到,他能查到痕跡?”


    溫長青替她理了理衣裳,又扶了她髻上瑪瑙簪:“他在外這些年,認識些三教九流的人,沒準兒能查到些什麽,況且他心眼子多,從小又很機靈,但凡想出些什麽門路,順著追查下去,真查著了,何必冒這個風險呢?”


    李清樂這才頻頻點頭,示意他明白了:“那等過會兒姨媽他們安置下來,我去跟桃蹊說一聲。”


    ·


    小趙氏進門走的是後街,領著杜錦歡先去拜了周老太太,至於杜旭那裏,自然有溫長青兄弟兩個去作陪。


    周老太太為著當日杜昶的事兒,心裏也是有隔閡的,見了小趙氏時,又想起來,一麵心疼她這個年紀喪了長子,一麵卻又覺得那時候趙夫人為杜昶上下使勁,實在叫她心裏不暢快,而且杜昶是殺了人的,人命關天,也敢為著骨肉親情,就想去撈人,這令老太太很是不悅了一陣。


    是以如今見小趙氏母女,她是百感交集的,便就沒有留下她們母女多說話,匆匆的應付了,叫趙夫人領著她們安置去。


    原本趙夫人以為小趙氏母女不會在府上住下來,可沒想到從老太太那裏出來,三言兩語的,同意了要住下來。


    說是眼下帶了姑娘到歙州,主在外頭大概有諸多不便,隻好在府上叨擾,倘或隻帶了杜旭一人,自然不會麻煩趙夫人。


    趙夫人心裏雖然存疑,可親妹妹這樣說,她便把人留下來了。


    李清樂安排的跨院早收拾了出來,單獨的一處小院子,安靜,敞亮,又雅致的很,裏頭一應的東西都是趕著新收拾了的,為著杜錦歡如今年紀也不算大,還特意吩咐底下的小丫頭去折了好些鮮花來插瓶。


    小趙氏和杜錦歡一路奔波,趙夫人拉了小趙氏說了會子話,叫人去煮了白粥,讓一眾人等不要來驚擾,令母女兩個先歇一歇,等晚些時候,府上備下了席麵,為他們接風洗塵,而後就帶了李清樂和溫桃蹊出門。


    送了趙夫人回上房院,又得了趙夫人的話,妯娌兩個攜手往前廳,要去見一見杜旭。


    李清樂本說她不大想去,到底不合適,但趙夫人再三的說,橫豎到了晚上的席麵上也是要見的,就叫她陪著溫桃蹊去一趟,等見過了,說上幾句客氣話,自回昌鶴院去就是了。


    她仔細的想來,正好這時候同溫桃蹊交代了,叫她私下裏跟溫長玄說一說,打從今天開始,最好就別叫杜旭離開眼皮子底下。


    她擔心小趙氏一家會對溫家不利,又惦記著溫長青說的那件事,於是拉了溫桃蹊出門去。


    從上房院出來,上了抄手遊廊,走出去越有一箭之地,李清樂手上一頓,扯了溫桃蹊一把。


    溫桃蹊咦一聲:“大嫂怎麽了?”


    李清樂抿唇,麵上閃過為難:“我仔細的想了想,有個事兒,跟你商量商量。”


    溫桃蹊受寵若驚。


    她曉得李清樂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況且跟大哥伉儷情深,有什麽商量的,自然也找大哥去,怎麽突然找她?


    她麵上一喜:“你說,我聽著呢。”


    李清樂見狀,稍稍安心:“你回頭私下裏跟長玄說一聲,這陣子不要操心家裏的事,一切有你大哥,叫他去陪著表弟,好好地逛一逛歙州城,便是城郊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隻管去。”


    溫桃蹊眉心一攏:“旭表哥到歙州,姨媽又在咱們家中小住,自然少不了要相陪的,大嫂怎麽特意交代我呢?”


    李清樂卻衝她搖頭:“你還是沒懂。”


    她一麵說,一麵又歎了一回:“母親不聽勸,我瞧著方才見了姨媽的時候,母親欣喜之餘,眉間總有淡淡的擔憂,就是去見祖母,我看祖母也並不顯得多親厚,恐怕為當初的事情,心裏有隔閡的。”


    “大嫂是讓我去跟二哥說,叫二哥盯著旭表哥啊?”


    溫桃蹊一下子明白過來,緩緩把手抽回來,兩隻手交疊著,腳步越發慢下來,一麵往前走,一麵反手摸了摸下巴:“要是有什麽想做的,也是早就謀劃過,才會動身來咱們家,眼下姨媽和表姐朱在咱們家裏,單把旭表哥方到外頭去,要是裏應外合,就更方便。”


    她猛的回身來,眼中亮晶晶的:“行,等晚些時候我去找二哥,同二哥說這事兒。”


    “可就怕長玄是個心懷坦蕩的人,不肯聽咱們的。”李清樂搓了搓手,“再者這終究是小人之心,母親雖然心中存疑,到底沒有開這個口,我一個做嫂嫂的,卻叫你們幹這樣的事兒……”


    她狀似無奈,把後話頓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溫桃蹊聽得出來,其實她心裏大約明白,李清樂怕姨媽他們對家裏不好,真出了事情,還是大哥在前頭頂著,替爹分擔,她不想看著大哥受累,最好的法子,防微杜漸,真要有什麽,提早防備著,也好把將來可能有的損失降到最小。


    可是她又不怎麽願意讓二哥知道,這事兒是她起得頭,出的主意,怕損了兄弟間的情分,叫二哥心裏不舒坦,覺得大哥心思不好,還要利用他。


    溫桃蹊理解了李清樂的良苦用心,便滿口應了下來,餘下的話一概都不再說。


    然而兩個人才從長廊繞到前院去的時候,就迎麵撞見了溫長玄。


    溫桃蹊眼皮一跳,提了裙擺小跑兩步,往他跟前湊過去:“二哥要去哪裏?”


    溫長玄搖搖頭:“聊了幾句,去給杜旭拿點兒東西。”


    她咦了聲,勾起興趣來,拉了他手臂:“要給表哥拿什麽?我和大嫂從阿娘那裏來,要去前頭見一見表哥的。”


    溫長玄撥開她,又揉了她一把,拱手衝著長廊上的李清樂做禮:“大嫂。”


    李清樂噙著笑,頷首示意:“很急著去嗎?”


    她問了一聲,招手叫桃蹊:“別攔著你二哥,看耽誤了他的正事兒。”


    溫桃蹊卻又黏上去,拽著溫長玄不撒手。


    溫長玄看她笑盈盈的,就握了她的小手:“沒有什麽要緊的,隻是他說起來,知道我年前得了塊兒品相極佳的玉佩,今兒沒戴在身上,他想見一見,大哥叫我去拿了給他。”


    李清樂心下咯噔一聲,目光投向了溫桃蹊。


    她也是吃了一驚:“二哥你遠在定陽,表哥怎麽知道你得了一塊兒玉佩?”


    溫長玄搖頭:“我倒是沒問他,我去年不怎麽在定陽,在外頭走了很久,”


    “我以為你回府會先去陪著母親說會兒話的。”李清樂從拔步床起身迎上去,一麵走,一麵笑著說,“桃蹊跟我玩笑兩句,你別板著臉嚇唬她。”


    溫長青無奈:“我跟你大嫂有話說,你還不走?”


    溫桃蹊站起身,衝著他擠眉弄眼的,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哼,不屑極了:“知道你和大嫂感情好,我肯定走,不礙你的眼還不行嗎?”


    她學的老成模樣,小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的:“人家說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看不盡然,大哥你分明是有了媳婦忘了妹,我找二哥去,懶得理你。”


    溫長青要揪她後領來訓話,她像是早有防備,從他身邊過時,一溜小跑著出了門去。


    “這話你跟母親說了嗎?”


    她說沒有:“我瞧母親那樣子,這話也不敢開口,想著等你回來了,說給你聽,叫你勸勸母親。”


    溫長青仔細的品過:“其實爹也是這個意思的。”


    李清樂眉目一喜:“真的?”


    他滿眼溫柔,能掐出水兒來,眼裏又隻有一個她:“爹知道姨媽來了,就猜到母親會多心,怕姨媽會做什麽,還專程提點了我和長玄,叫我們素日跟杜旭相處,不要蠍蠍螫螫的防著他,免得傷了親戚間的情分,也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不成體統。”


    李清樂一顆心算是徹底跌回了肚子裏:“那這麽說來,也不用你去規勸母親了。父親既然是這個意思,自然會勸說母親放寬心的。”


    她一麵說,一麵嗨呀一聲:“我真是白擔心一場,父親什麽世麵沒經曆過,哪裏輪到我這樣提心吊膽的。”


    她本以為溫長青的眉頭會舒展開,畢竟他早聽了父親的教導,該以為姨媽一行人進府,未必是什麽著緊之事。


    可是她話音落下,入眼卻還是溫長青緊皺的眉頭。


    李清樂抬手,撫上去:“怎麽還是愁眉不展?”


    “長玄他在查染料坊失火的事。”


    一句話叫她的手僵住,指尖停在了眉峰處:“不是已經定了是意外走水嗎?二叔和長恪也不追查什麽了,要交付給杜家的布匹也換成了揚州陸家的錦繡綢緞,前頭你不是帶了子楚都跟二叔商量好了?長玄他好好地,去查二房的事情做什麽?”


    溫長青深吸口氣:“他跟我說,染料坊的失火,他並不覺得像意外,且叫他想起來,前頭調查家裏的那個內鬼,查到了那丫頭後,便再無頭緒,再無線索,也像極了意外——可我們心裏很清楚,那根本是人為的意外。”


    李清樂呼吸一滯:“所以長玄覺得,染料坊的事也是人為的,隻是人家手腳太幹淨了,連官府也查不出蛛絲馬跡,可事實上,就是有人在針對溫家?”


    他果然又點頭,她連脊背都發麻:“萬一讓他查出子楚,豈不是扯出一大串的事情?子楚的契書,如今已經轉到你的名下了吧?”


    她聲兒鈍鈍的:“長玄他會不會覺得……是你和子楚合夥算計,燒了二房的染料坊,借機入夥了染料坊,還做得如此不動聲色,滴水不漏?”


    “他會。”


    溫長青斬釘截鐵的回答她,又添兩句:“而且他一定會去告訴爹!”


    李清樂知道輕重,溫長青也跟她說過,這都是不能讓爹知道的事。


    從前他一個人扛著,撐著,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她,有了能商量,能說說知心話的人,所以什麽都不想瞞她。


    李清樂感動之餘,其實也心驚,如果讓父親知道了……


    她捏著溫長青的手一緊:“怎麽才能不讓他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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