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替她出頭


    溫家兄妹走得急,甚至都沒跟主家說上一聲,後來等有人發現席上再不見溫家兄妹身影的時候,端著酒杯笑著去問梁時,梁時麵不改色的扯了謊遮掩過去,便什麽都不再說了。


    陸景明對梁家這個宴本來就沒什麽興趣,他就是為著溫桃蹊來的,現在出了這種事,人也回家去了,他才不願在梁時的地方多待,也沒打招呼,領了明禮出府,徑直回了自己家去。


    梁時知道他和吳閔嘉也都走了的時候,隻是麵色微沉,又同底下的奴才悄悄地吩咐了什麽,才又去應付客人們。


    從梁家宅子出來,陸景明打發了軟轎,帶著明禮徒步回府。


    可明禮伺候他太久了,看得出來,他心情差到了極點,且他還沒法子勸。


    溫三姑娘遇上這種事,主子心裏受用才怪了,今兒沒把吳家哥兒打個半死,已經很看著溫二爺的麵兒了。


    “主子,要不去青雀樓坐坐?”


    陸景明一眼橫過去:“上頭不是要差湖州知府?還沒動靜?”


    明禮一愣。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但主子先前得了信兒,也告訴了溫家大爺,不過一直到現在,有小半個月過去了,也沒什麽動靜。


    那會兒主子還特意交代了他,叫他盯著湖州點兒,也聽著點兒信兒。


    於是他搖頭說沒有:“估摸著要一陣子吧?那位知府,走馬上任三個月,雖然在湖州根基不深,但主子您知道,他在京中是有些關係的,他那位同年舊友,如今又高升了工部尚書,同年嘛,總是要保一保的。”


    官場上的事情,陸景明多少也知道一些門道。


    他們陸家也沒人為官,但多年來一直同官場上有往來打交道,他也認識些高官貴人,方便自己行事。


    湖州知府和如今的工部尚書,交情一向不錯,據說這次上頭要查湖州知府,也的確是思考了很久,才打算去動手。


    現在又壓著這許久,大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過主子,湖州知府這一動,先前您不就跟溫家大爺說起過,那梁家……梁家這幾個月,可沒少孝敬那位知府大人。”


    提起梁家,陸景明臉色就難看起來。


    “梁家是完了的。”陸景明眸色暗下去,雙手背在身後,一遞一步的往前走,“抄沒家產,少不了,這幾個月他們家送到知府衙門多少銀子,又因此給他們自己撈了多少好處。你想想,官商勾結,這一向是最忌諱的。素日裏不動也就算了,可要動起來,總要拿人來開刀,梁家,首當其衝。”


    那明禮就不明白了。


    梁家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要說外頭沒什麽風聲,可難道說那位知府自己也不清楚?他要清楚了,一定告訴了梁家。


    現而今梁家這種情形,梁時怎麽還要四處樹敵呢?


    今天這種事情一出,溫家和吳家是一定得罪透了的。


    明禮跟著陸景明在外頭這些年,也是個明白人。


    從前梁時和吳閔嘉有矛盾,可那也是生意場上的矛盾,那並沒什麽。


    以前主子也教過他,這個世上,哪有一輩子的敵人,更少有一輩子的朋友,即便是主子和溫家大爺之間,也是有過利用和謀算的,這就是生意人。


    “那主子還要動梁公子嗎?”


    陸景明神色又一冷,剜他一眼:“溫長玄不是說了,有他們兄弟嗎?用的著我?”


    明禮嘿嘿的笑:“可我想著,主子應該不會聽才對。”


    陸景明深吸口氣,捏了捏手心兒,又低頭去看自己空落落的手。


    他抬起手臂的時候,袖兜裏的香灰又沉了沉:“你說人心要髒成什麽樣,才能這樣子對個小姑娘?”


    明禮笑一僵,嘴角的弧度漸次沉下去:“梁家公子,不是一直心思重嗎?主子您先前說,梁家公子不是個省油的燈,上一回他還在內宅堵了姑娘的路,心術不正,大抵如此。而且他在歙州這些日子,跟吳二公子生意上的矛盾,也的確不厚道,幾次三番的截了人家的生意,這實在是亂了規矩了。”


    做生意是這樣的。


    先頭人家談好了生意,哪怕是還沒最後成交呢,可外頭都知道了,這筆生意,是這兩家人在談的,一般來說,就不該橫插一腳,從中作梗,把人家的生意攪黃了,又或者是搶走了。


    要說呢,臨時變卦,對家也失了信譽,可要是出價高,給的好處多,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是梁時幹的幾樁事兒吧。


    最開始就是吳閔嘉跟城東楊家談了一樁瓷器生意,楊家打算從泉州港出口,牟利賺銀子,但好巧不巧,梁時自己手上是有幾個窯口的,也燒瓷,而且質量也不錯,不過以前他都在湖州,生意也沒做到外麵來。


    他不地道就在這兒,找上楊家,給了更低的價格,攪黃了吳閔嘉的生意。


    後來見麵的時候,陸景明才從溫長青口中知道,吳閔嘉因不是家中長子,所以一向很努力,想讓他父親更認可他,為著生意被梁時攪黃,的確被他爹狠狠地數落過一場,鬧了好大沒臉,因此而結下的梁子。


    等到溫家婚宴那天,吳閔嘉動手打了梁時,再之後,梁時又明裏暗裏攪和了他兩三筆生意。


    要真說起來,吳閔嘉也算是個正人君子,叫梁時逼的這樣,也沒去攪和過梁時的生意。


    明禮眼下說起來,陸景明撇撇嘴:“你說的也對,他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之前也不會攔了姑娘的路,不過這回的事,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


    他眯了眼:“梁家去年的時候,不是一直想跟咱們家裏做生意,想在湖州開布莊,開繡坊,置辦東西嗎?”


    明禮一點頭,他略想了想,又接話上去:“你今天就動身,回揚州去一趟,告訴爹和大哥,這生意咱們做,叫梁時去揚州親自談,我今年手上鋪麵盈利,到了年底,拿出五成來,歸入公中去。”


    奴才原是沒明白的,可猛然聽到她後頭的話,一抬頭,打了個激靈:“主子,您這是……”


    “生意自然是不會真的做,可梁時去了揚州,我就有法子整治他。”陸景明噙著笑,仍舊是他初遇溫桃蹊時的那副模樣,可就是看起來陰惻惻的,“他不是喜歡癡纏姑娘家?我給他個機會,叫他好好纏上一纏。”


    明禮大概能猜到,主子不會善罷甘休。


    梁家孝敬湖州知府,即便上頭要拿了梁家作筏子,最多也不過是抄家,流放,罪不至死。


    但主子眼下這樣子,分明是動了殺心了。


    他心頭一緊:“可您今歲才盤下了城郊的茶莊,花了好大一筆銀子,溫家二房染料坊出事,您又貼進去一千二百兩,連入夥的契書都轉給了溫家大爺看,再加上之前給三姑娘送的東西,又樣樣都是價值連城,實在沒少花錢,現在說到了年底的時候,要再拿出五成的盈利,送回揚州,您這一年到頭,怕是賺不了一兩銀子,還要賠進去不少的。”


    “我心裏有數。”陸景明沒再看他,“交代你的,你自然去辦,銀子的事兒,用不著你操心,今年不賺,明年多賺回來些,況且我這些年手上的積蓄,又並不怕這樣子來這麽一兩次的。”


    他說完了,又想起什麽來,才又添上兩句:“你不用急著從揚州回來,後頭我還有事情要交代你辦,你回家去傳了話後,就說要回歙州,從陸家出來,找個客棧住下,輕易也不要露臉,省的叫人認出你,等事情都辦妥了,你再回來。”


    完了。


    明禮心一沉,主子這是動真格的了。


    這些年都在歙州經營,揚州可用的人不算多,這事兒交給誰辦,主子都不放心,隻有交給他……


    從前總是聽人家說紅顏禍水,如今明禮才算明白一二。


    主子之前還不肯承認,這哪裏是不喜歡?


    這分明是把人家溫三姑娘放在心尖兒上了,任憑誰也不能招不能碰。


    又是賠銀子,又是費心思的。


    不過……


    明禮略猶豫了下:“梁家要是聽聞了風聲,還有心思跟咱們家裏談生意?”


    “我估摸著就是沒聽見什麽風聲,所以梁時才在歙州四處惹事,絲毫不怕溫家和吳家惱了梁家。”陸景明揉了把眉心,“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沒什麽,梁時現在人在歙州,打算動身回家了,梁家要聽見了風吹草動,反而不會叫他這時候回去,巴不得他借故離歙州越遠越好,去揚州,也是不錯的選擇,等到事情辦完了,梁家如果真的翻不了身,他隱姓埋名,遠遁他方,至少還能保全住這個兒子。”


    原來主子是把什麽都算好了。


    於是明禮也不好再說什麽,更不多問什麽,一路跟著他回了家,又緊著簡單的收拾了行禮,帶著陸景明給他的銀子,從陸宅馬廄中拉了快馬,自城門而出,向官道疾馳,一路奔著揚州方向而去不提。


    ·


    又說溫家兄弟領著溫桃蹊回了家,林蘅陪著她從後街下軟轎,陪著她回了小雅居去,又打發人去告訴了李清樂,唯獨是不敢驚動趙夫人。


    這樣的事情不能聲張,林蘅心裏很有分寸,是以隻叫白翹回話,說溫桃蹊身上不大舒服,叫李清樂來看一看。


    李清樂是不疑有他的,且想著,婆母一向都最疼這個小女兒,而桃蹊又是個貼心知冷暖的好姑娘,估計是怕婆母著急上火,才不願聲張,故而急匆匆的領了丫頭往小雅院。


    等進了門,四下沒瞧見人,連翹貓著腰,引她進了西次間去,而後又往外退。


    李清樂眉心一動,隱隱感到不對,一擰眉,叫照人也領了丫頭退出去,才提步繞過紗屏,往床前去:“這是怎……”


    她一句話沒問完,觸及溫桃蹊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三兩步上去,往床頭坐下來,話卻是衝著林蘅問的:“這是怎麽了?有沒有叫丫頭去請小秦娘子來診脈?臉色怎麽這樣難看!不是跟著你哥哥們去赴宴的嗎?就你們兩個回來了?”


    溫桃蹊的眼眶還是紅的,分明就是哭過。


    李清樂認識她很多年,知道這丫頭一向是心性堅強的,不大喜歡掉眼淚,嫁過來這些日子,她也見識了溫桃蹊撒嬌的功力,可那也是隻有對著家裏人,要說在外頭,能惹得溫桃蹊哭上一場,那一定是天大的委屈,或是極不舒服了。


    她越發著急,偏林蘅欲言又止的,她神色一凜:“你們不說,我就去回母親,請她來問話了!”


    溫桃蹊哪裏敢驚動趙夫人,小手一抬,便扯住了她手腕。


    林蘅也趕忙上手去拉她:“表姐你聽我說。”


    李清樂這才又坐回去,看著溫桃蹊把小臉兒朝裏一別,心下越發狐疑:“到底出什麽事了?”


    林蘅深吸口氣,慢吞吞的,才把梁家發生的事情,同李清樂娓娓道來。


    李清樂已經嫁做人婦,這其中的門道,她焉能不知?


    可恨梁時好歹算是桃蹊表親,竟然這般下作!


    隻是這種事情——


    “這樣的事,怎麽能瞞得住母親?”李清樂心頭一沉,“你大哥和長玄人呢?”


    溫桃蹊小聲抽泣著:“送了我和林蘅姐姐回來,就去找爹了。”


    “總是要叫父母知道的,瞞是肯定瞞不住,梁時眼看著就要回湖州,難不成任憑他做了這樣的孽事,卻一身輕鬆的離開?”


    李清樂左腳在腳踏上輕輕一踏,又要起身:“簡直是欺人太甚!”


    林蘅眼看著要拉不住她,趕緊起身來,整個人往她身前一橫:“表姐去跟夫人說,也不過是惹得夫人跟著著急生氣一場,表姐勸的下嗎?並沒有要瞞著長輩們,隻是表姐夫不是去長輩麵前回話了嗎?便是要跟夫人說,也不用表姐去的。我要不是怕桃蹊她心裏不受用,想不開,也不會這時候先驚動了表姐的。”


    去路被她攔住,李清樂麵色鐵青:“那吳……”


    林蘅上手去捂她的嘴,那個名字,沒叫她說完。


    她目光往後一定,視線定格在溫桃蹊身上,朝李清樂搖了搖頭,無聲同她做口型:“別提吳家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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